《环谷纪事》达斯汀

9、恶魔的盛宴

　　弗拉德立刻上前拍掉了胖子手里的面包，骂道：“你这蠢猪！傻了么！”
　　后者愣了愣，整个人如梦方醒一般，惊叫着就蹦起了三尺高。他结结巴巴地拉了拉弗拉德的衣袖问到：“这......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天哪......”
　　德吉撇了撇嘴，把手中的枪放了下来。随手捏了一块桌上的奶酪，看着它一点点在自己的手中变形，流成碎块。
　　嗯......看来这些东西并不是幻觉.....可是——德吉抬起了头，看着一脸呆滞的胖子说道：“你说的没有意识，是指什么？”
　　对方反应了一会才说道：“我......我一进这个屋子就被桌子上的食物吸引了，然后......然后我就尝试着尝了一块点心，那真是超越我这辈子所能想象的一切的美味，这就是我最后能记住的事情了，呜......等，等我回过神来，这桌子上就已经什么也不剩，不过突然之间，就跟变魔术一样！又有一堆美食在我眼前凭空出现......我，我简直快要被恐惧和诱惑淹没，完全没有理智......”说着说着这个大男人竟然捂住脸哭了起来。
　　弗拉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边陪他坐了下来，一边依然用那种细细的腔调开口道：“如果真是这样——”
　　“那我们为什么没有失去吃东西的记忆？”德吉一脸臭屁地坐在了对面，眼中满是对“美食”的厌恶。
　　而肖平因为惯性带动也只好跟着被拉了下来。
　　弗拉德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手铐，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块表。精致的链子泛着微弱的银光，稍微生了点锈迹。
　　他打开来看了看，又掏出块白布子轻轻地擦拭着。
　　德吉嘟囔了一句“恶心的有钱人”，但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怎么？你一直都带着表还不给我们说？都怪你，这么些天老子连时候都分不清了。”
　　弗拉德嘴角扯出一个不符合面容的诡异微笑，他盯着肖平看了一会，才转脸对德说：“不好意思，这表早在我们遭遇那场事故的时候就已经失灵了，你知道的，这种地方发生什么都不稀奇了，不是吗？”
　　说着，他把表收回怀里。
　　德吉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自己带着的小犯人这会儿倒是不烦人了，侧头看了看，发现对方保持这一个姿势发着呆。
　　还没等他问什么，肖平就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一样说道：“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是吗？”
　　德吉以为这个无所不能的大盗什么都不怕来着，于是嘲讽道：“哼，怎么？进国王后院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胆小。”
　　而这时候的肖平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他抬起头的一瞬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竟让他满是伤痕的脸庞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的英俊。
　　德吉没有理会旁边的年轻人，突然抬手冲着那扇黝黑的小木门开了一枪。看着清晰的火花溅起，德吉的脸慢慢严肃了起来。
　　弗拉德面无表情地听着子弹在周围弹跳时发出的声响。
　　一旁的胖子则是冲着对面的德吉吼了起来：“你这个老不死的别给个鸟枪就乱放炮！哎呦我去！这他妈要是把我们误伤了怎么办。”
　　德吉罕见的没有辩驳，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跟平静的弗拉德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扫过胖子和肖平。
　　“正常木头做的东西可不能弹射子弹什么的吧。”老德吉叹了口气，“臭小子，看了你的乌鸦嘴说中了，至少现在我们被这个鬼地方关了起来。”
　　幽幽的环境里，尽管有无数烛光摇曳，但依然显得十分苍白。没有人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在未知的恐惧下小心地律动着。
　　“恶魔的晚宴吗......”弗拉德的语气好像并不是在问什么，那只不过是一个悲痛的事实。
　　他沉了沉气，打破了寂静：“我想知道一件事情，请大家心平气和地吃完这些东西怎么样？”
　　一旁的胖子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我......我现在有点，胃疼。”
　　看来被吓得不轻啊。
　　德吉用餐叉敲了敲桌子，“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啊，长脸怪物。至于你，蠢猪，随便咽点面包屑吧，不然一会会发生什么可真说不好啊。”
　　胖子一脸颓废的拍了拍桌子，德吉叉过来一块牛排，却在停顿了一下后扔下了刀叉，用手把肉直接抓起来撕咬。
　　鲜红的血水顺着老人的胡须滴了下来。
　　“去他妈的！”德吉一边狠狠地咀嚼着，一边抓起一杯绿色的清酒一口灌了下去。

　　就这样，没过多久，满满一长桌的食物再次被消灭干净。哪怕是肖平都忍不住产生了想要再吃下去的渴望。
　　这时候已经不单单是因为这些食物过于美妙的味道了。强烈的味蕾刺激着胃口，可吃下的事物就像是变成空气一般，根本就没有在胃里留下任何痕迹。对比产生的巨大反差似乎能让每一个正常人都沉沦在......某种欲望之中。
　　真亏的这个人能忍住啊。
　　他看了看弗拉德依然一脸平静的大长脸，居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嫌弃对方，反而是微微笑了笑。
　　德吉拿着帕子不断擦嘴，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他看着平静的弗拉德脸上也流下了冷汗。一旁的胖子已经把座椅推到墙边，好像在努力抵制自己心里的欲望。
　　四个人看着又空了的桌子，还没来得及发表言论，突然一股更为浓郁的香气涌入鼻腔，德吉猛地一拍桌子，努力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
　　只见空空如也的桌子上就好像突然多出来无数细线，一点点地织就了道道精美的食品，那一条条香味的丝线慢慢从空气的透明里幻化而出。音乐流动的感觉似乎就是这样，从细节拼接，再到最终定场的那一个声音。
　　一场更为精彩的盛宴。
　　“桌子也变得更长了啊。”
　　弗拉德叹了口气:“这样一来我们就明确了几件事，其一，我们无法离开这个密闭的空间；其二，这里的食物凭空诞生无穷无尽；其三，食物无法让人产生饱腹感；其四嘛....”他扫了眼其他几人，“某种原因会导致我们在进食的时候失去对自己的掌控。”
　　每个人都回想起了刚刚已经开始有些异样的状态。
　　德吉说道：“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吧，或许会想到方法离开这里。该死的，纳哈尔，我就知道那个老男人不靠谱，这时候也没点反应......”
　　胖子骂道：“那个死人妖也是的......真不知道外面怎么了。”
　　肖平脑补了一下那个粉红领结的肌肉男和.....咳，清醒多了。
　　弗拉德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来说下我的看法吧，综合现在的这几点情况，我假设这个屋子里有某种未知的力量，而基于对方设下的这个......食物陷阱，我怀疑是跟我们自身的欲望挂钩。比如我的伙伴从一开始就被食物彻底吸引从而失去理智，而我们一开始并没有这么一层因素。”
　　“你是说——我们对于食物的渴望决定了我们会陷进去多深？”
　　弗拉德看了看德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这里的食物又好像只是为了满足我们的嘴巴——完全不会填饱肚子，于是很快就会出现这样的恶性循环，从进食到饥饿，如此反复叠加，欲望会在这个过程中滋生，从而让我们彻底陷进这个无尽的黑洞，恐怕最后会完全失去意志”
　　德吉深深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没有表示反对意见。
　　肖平忍不住问了句：“那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弗拉德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他抬手指向掉在小黑门旁的餐包。德吉转了转眼珠，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他开口道：“你是说......只要我们吃的食物不是夹带着欲望的就可以解决这一桌的事物了？”
　　弗拉德说：“不，没有欲望的行为几乎是不可得的，但我只是想试试，因为——现在唯一没有消失的食物就是你专门给你的朋友所准备的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假设这些食物因为不是给自己享用的这样一层理由而成为了实体？”
　　德吉皱了皱眉：“那我应该去尝试着吃一下那些东西？”
　　弗拉德又摇了摇头，“这样它们也会跟之前的食物一样消失吧？”他说着，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块面包递给了德吉。
　　德吉看着眼前的面包挑了挑眉。
　　弗拉德苦笑了一下说道：“这可是新鲜出炉的。”
　　德吉想了想，于是伸出手接过面包，用鼻子仔细地嗅着面包的每一处，终于，犹豫地吃下了第一口。
　　热气腾腾的面包裹扎着馅料顺着食道调入了胃里。德吉好像人生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味一样，一时间感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冲着其他三个人缓缓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有感觉了，这次应该是真的。”
　　一旁的胖子大大地松了口气，拿起一串烧肉就准备往嘴里送，他猛地顿了顿，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弗拉德，后者也只好无奈地又拿了串肉递给他。
　　看着对方的吃相，德吉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了一点。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个男人确实有点小聪明。
　　德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正准备去抓桌上的事物，可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老猎人暗叫不妙，可视线很快就要涣散开来。情急之下，他借着本能向弗拉德的方向连开三枪，砰砰砰的回响让德吉心下发凉。随即他想都不想，猛地一扯手铐就要向肖平动手。
　　没有枪声响起，老人的手腕在那一刻好像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般，枪械重重地摔在地上。
　　映入他眼帘的最后一片场景，只有几个模糊的光晕。
　　四周蓦地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西安已经要热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