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谷纪事》达斯汀

10、肖平与刘涵（上）

　　帕波王朝，坐拥一片沃土。在地图上看来像极了一个甜甜圈。
　　但这并不代表它是美味的。帕波王朝的第九世国王壬垭每次看到这块版图，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掏了个洞。
　　他多么想这里变成一个圆面包啊。
　　打从这位青年国王在他19岁成人礼上继任以来，他就无时不刻想要填上自己领土的中心。哪怕他父亲临终前还在念叨着让自己切莫靠近那一片领域。
　　无数探险队都失败了。皇宫在日子的消磨中渐渐退却了光彩，下人们被驱逐。幽深的王宫空落落的，这不禁让每一个王城居民在远远眺望的时候心下都莫名升起一丝凉意。那里每天除了议政的大臣还会偶尔进出，真的就再没有什么人了。
　　藤蔓一点点爬上粗糙的岩壁。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国王这么沉迷于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半夜的酒馆街传出零碎的吵闹声。一家不起眼的木质酒吧默默地挤在这么个肮脏的地界上。木柱上孤零零地挂着个铁钩，生锈了的啤酒在里面浸着。
　　这里是整个王国灰色生意的聚集处。从来没人查办，尤其是在壬垭当政的现在，只要把执行官巴结好了就算你是在王城中心开摊子大卖活人估计都没人敢管。
　　“嘿，还真是到了个好地方啊？”
　　一条窄窄的小巷子里探出了一个脑袋，一顶宽檐的圆帽上面还别着两揪褪了色的羽毛。青涩的男声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他把头缩了回去，明亮的双眸在黑夜中泛起白光。
　　他回过头冲身后的人“支吾”了一声，貌似在做着鬼脸。后者也不知道瞧没瞧见，一个步子上前就把前人头上那顶脏兮兮的帽子抓了下来。
　　一个少年带着一脸青稚从阴影里退到了月光的地盘上。莹莹的亮坠着他白皙的皮肤，仿佛要透过去那般。他撩了撩额前的几缕细发，露出一个烂漫中带着些许挑逗的微笑看着黑影里的人。
　　那人好像无奈地笑了笑，也只好走了出来。他看起来要比男孩高出一个头，深色的大衣配上修长的身量，让人有一种他好像是从这小巷子里挤出来的感觉。
　　“小涵，你又在闹了，我们现在是通缉犯，万事要小心啊。”男人看着少年精致的面容眼神不禁有些迷离。
　　少年看了看男人，翻了个白眼又嘟了嘟嘴，“好了啦，又不是我妈......走，我们去‘锁链’逛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货。那些破通缉令画的都是我们的面具，有什么好怕的啦。”
　　少年伸手就拉住男人向前跑去，后者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个充满暖意的微笑。
　　这里，这片土地正是肖平与刘涵以大盗之名扬名帕波的伊始之处。

　　酒吧里到处都是昏暗的黄光，墙上的绿漆快要掉了一半，仿佛都能闻见股股腐烂的气息。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丝毫不介意这些，只要有烟和酒，似乎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刘涵一脚踹开门进去的时候有不少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少年的身上挂着件脏兮兮的短袖和宽松的长裤，头发留到脖颈，漆黑的发色，引起人们一阵喧闹。
　　不过醉鬼们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其他事吸引走了，只有个别人带着猥琐的笑容欺上前来想要捞一把这小美人的油水。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调戏就被自己脸上传来的冰凉吓了个激灵。他呆呆地看着黑黝黝的枪口咽了咽口水。
　　“需要我帮什么忙嘛？先生？”刘涵给了他一个天使般的笑容。
　　后者看了看他身后一言不发的同伴，嘴张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肖平皱了皱眉把枪收了回来。他低到刘涵耳畔说到：“让你把头发的颜色染了你不听，到处给我惹事。”
　　刘涵毫不介意地侧头在肖平英俊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说道：“我的好哥哥，是谁把我美丽的帽子扔到一边去的呢？”
　　肖平连忙抬起了身子，脸上的温度逐级上升：“那......那顶.......那顶帽子太难看了，所以我......”
　　刘涵耸了耸肩，径直走向酒保开始漫不经心地要东西喝。
　　肖平坐在他旁边，静静地发着呆。等酒保转身走了，他才压低声音凑到刘涵的耳边有些担心地问道：“你说，这个王国的王真的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吗？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们可就.....”
　　刘涵笑嘻嘻地把他推开，伸手接过一杯淡黄色的酒一饮而尽，“你看看周围的人都在干嘛？”他又勾了勾嘴角，拿起另一杯酒，“在王城里面都能乱成这幅德行，那个关于国王的传言至少也真了几分吧。”
　　肖平皱着眉头，食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台面。他环顾四周，舞女肆意地在男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身体，毒品......淫声秽语吵得他恨不得一杯子飞过去让他们安静点。
　　而趁着肖平头疼的功夫，一旁已经有四五杯酒下肚的男孩还在冲着酒保下单。等他的“监护人”回过神来，这小子已经在把酒杯当铜铃玩了。
　　看着那被码的整齐一溜的酒杯，肖平就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再说他两句。
　　突然一个老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二位有些面生啊？”一个穿着脏兮兮的老头子做到了刘涵的身边。肖平看着对方那一副不正经的笑容就想把人打发走。可没成想，刘涵却嘻嘻哈哈地冲酒保打了个响指。
　　老人眼睛忽地闪了一下，笑意更盛，“来咱们这条街上的要么就是些‘熟客’要么嘛......都是些脸印在单子上的主，不过看二位实在面生的很，不知道来小店想要点什么呢？”
　　刘涵一只手撑在吧台上，接过刚调好的酒递给了老人，“这位先生，人这种生物啊，总是有很多扮相的，彻夜流连在灰暗的世界里总是要靠这些东西打打掩护，不然可没有我们混的了您说是吗？”
　　这算是点名了自己的身份和想要的东西。
　　老人眯起了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昏暗的灯光下若是不仔细看都以为那只是两道褶子。肖平坐在他身后，脸黑的简直能滴水。
　　随后老人又看了看肖平，噗地笑了一声，抬起不知道什么液体混成的酒，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好像极为享受般一口吞咽下去。
　　他跳下椅子，用手拍了拍刘涵说道：“相信我孩子，这种不知道用多少东西堆出来的酒才是最能醉人心的啊。”
　　看着老人冲自己勾了勾手指便径直走向酒馆的另一边，刘涵回头冲肖平做了个鬼脸，用手拨了一遍杯子，很享受地听着它们干脆地演奏，乐呵呵地蹦到地上穿过正在兴奋的人群跟在对方的后面。
　　肖平拉紧手套，做出戒备的姿态紧随其后。
　　顺着狭窄的楼梯转了一圈，肖平头一次感受到了身高带给自己的憋屈感。
　　两人来到有些潮湿的地下室，空间倒是很大，也不知道这屋子的设计师是什么审美，红色的灯光照的这里分为诡异。
　　老头摘下自己的帽子，摸了摸自己没几根毛的脑袋冲着二人说道：“这里被分成了好几片区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里。”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内里一扇隔档。淡粉的光晕和着烟雾飘散开来。肖平感觉自己的胃极度不舒服，看见手边墙上有通风口便示意刘涵自己失陪一会。
　　刘涵毫不介意地摸了摸他的手心便跟着老头往里走。
　　肖平站在那个小口子底下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看来自己还真是不适合这种场合啊，不过......他苦笑了一下，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又怎么能回到故乡呢。
　　他扬了扬头，上面除了天花板和黑锈似乎什么也没有了。
　　刘涵蹦蹦跳跳地跑到了那扇隔档之后，出乎他意料的是，后面只有一个干扁油腻的老鬼坐在那里抽着大烟。
　　怨不得那么呛。刘涵也有些受不了这重度污染区，连忙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老头子。他也拿了个手帕捂住嘴说道：“猫鲨姐，来客人了，快收收您的宝贝。”
　　姐？......猫....猫砂？刘涵歪了歪脑袋看着眼前这个眼袋下垂的老头。对方好像很久都没有动弹了一样，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跟刘涵对视了一眼，这才慢吞吞地伸手去拉自己身边的大柜子。
　　刘涵看着那个顶自己俩高的大柜子和上面无数的抽屉就有点发蒙。心说易个容怎么设备也那么费事，又不是大小姐上妆。
　　“小姑娘是想打扮打扮自己？”一声尖细的腔调从这个老男人的嘴里吐出来，刘涵差点没被他呛过气去。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头说道：“你......你你你.......”
　　老头翻出几个花花绿绿的瓶子回头瞥了他一眼，道：“我什么我，臭小鬼，怎么？看不得老娘女扮男装不成，就你这破眼神第一眼居然看不穿我的易容，哼，看来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半吊子的水平。”
　　刘涵受不住气，径直走上前去挑货。
　　当他收好几个装着黄色粉末的瓶子时，一旁的“老头”冷不丁的插了一句：“你们是想进王宫？”
　　刘涵面色稍霁，随即笑道：“老板娘这什么话，只不过做点偷鸡摸狗的事情，再者说了，听说那王宫现在什么人都没有，跟座鬼堡似的，我哪敢进啊。”
　　“那可说不准，人少好钻漏子啊。”老头慢慢低下了头，伸手在脸上揉了揉，又往自己的烟枪里加了点粉末，在脸上熏了熏。
　　刘涵猛地回头，只见带自己进来的老人举着枪对准了自己，他正准备有什么动作却听到了数十声上膛的声音。
　　这时男孩灵机一动，把身旁的椅子向老头踢过去，自己用身子撑住横档就要往外冲。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做。”清亮的女声在自己身后响起，刘涵回头看去，卸了妆的猫鲨堪称美人。他听着外面响起的争执声心下有些着急。
　　“刘涵！”肖平大叫了一声，但很快就被人打断了。
　　刘涵忍不住冒头看了一眼，心里凉了一片。
　　只见肖平被一帮黑衣人扣在地上，四周躺着一片打手。
　　“该死，你们想要什么？”少年的眼神中第一次透出了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