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破迷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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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迅疾，潮湿，带来雨水的气息，大雨将至。
相对而立，与他遥遥相望……我将与道士斗法。
我舔舔发干的嘴唇，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紧张……怎么不紧张，但是我的心中汹涌着滔天的战意！
拿出我的符纸，开口说：“开始吧。”
太常道人好像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更是轻蔑的说道：“我让你先出招。”
那你就来看看朝家道术的实力吧，我想，自大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闭上眼，感受灵能在身体中奔流，流过细小的经脉，直到汇成江河。
“流火，去！”灵能从指尖流出，与纸符相碰。
“嚓——”
滔天巨炎吐着火舌，熊熊直逼对面那人，誓要将他烧成灰烬。
太常道人不紧不慢的飞射出一道黄符，沙尘扬起，筑起一道褐色的壁垒，挡住当头的火势，随即幻化成移动的沙丘，把火焰炎心深埋，场中顿时只剩下一缕青烟，缓缓上升，飘散天际。
“你只有这点本事吗？”他抻抻衣袖，一边说道，没有正眼看我一眼。
“你说呢？这次你先来。”我也学着他的口气，对他说道。
他没有恼火，只是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狂蔓从空中暴长开来，像一只只变异的蛇头，扭曲盘旋，直冲过来，形成绞杀围攻之势。
我皱紧眉头，脑中思维疯狂流转，阴阳五行，金木水火土……
逆风水……大风行……
扣手做法印——深蓝翻黑的水势霎时淹没大地，咆哮，怒吼，澎湃涌浪，掀起骇人威势。和阴沉昏暗的天色呼应，压抑漫上每个人的心头。
太常道人反笑：“小儿，水生木！你不会紧张的昏了头吧。”
“是吗，你且再看。”
大风，飓风也。
狂蔓，不过蛇蔓耳，靠的是迅疾的速度，与绞杀的力道。借着土势，可以增加威力。
但是，风、林、火、山……有什么能够疾如风？
数丈高的巨浪之中，倏忽冲起四柱飓风，干上云霄，直接漆黑的天际。
滔天的水汽，瞬间弥散开来。
山谷之中，风云巨变，暴雨倾泻而下。
朋硕无比的狂蔓在飓风面前，猖狂不过一瞬。一相接触，化作齑粉，不知道被无情的风吹到了何处。
“不可能……”太常的表情渐渐扭曲：“我这是借势。你这借的是什么东西！”
暴雨之中，我浑身已湿透。雨水打在脸上，微微做痛。
师傅曾经说过的话回响在耳边，他说，蕙姑，三生万物，世间一切都逃不了阴阳，山川河海逃不了天地。
我勉强睁开双眼，对他说道：“朝家道术首言，万物依势而生，逆之则灭。”
“你是借了势，借了地势，并没有错。但是你没有看见，这座村子前早已干涸龟裂的河道。无水之地，不生木，反克木。”
“你说我没有借势，不，我也借了势，天时——”
我伸手上指天。
暴雨，飓风，大海，自然之力，成为一体。
“地利——”
我垂手下指地。
缺水已久的河床被雨水、海水填满，荡漾不停的水波，久违的生机。
那些受苦已久的村民们终于流泪满面，笑着哭泣。更有甚者，匍匐在地，抱头痛哭。
我看着他们，心口一痛，不敢再看下去。
转头看向太常道人，对他说：“借势，就要借大势。这就是朝家道术真正的宗旨。”
“原来这就是我一直无法精进的原因……”本来应该暴怒不已的太常道人，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紧皱眉头，他好像不太对劲。
太常道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冲我摆摆手：“年轻人。谢谢你。我输了，第三场，不比也罢。”
我要被他弄晕了：“等等！你刚才不是……”还一副要把我吃了的模样吗？一忽儿的功夫，变化也太大了吧。
他招来弟子，返还了村民的钱财。然后告诉我：“我求道半生，却迷失了自己。你能不能告诉我，朝家现在哪里，我想拜个外门弟子。”
我一听，有点尴尬，我自己都是一个还在流浪的人，怎么告诉他？
况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别有所图，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迷失”自我。而他，也不能保证。
他看见我默不作声，似乎有点失望。收拾行李，离开了这里。
不知不觉中，雨势减小，变成了丝丝绵雨，若有若无。
这场雨，来的猛烈，去的迅疾。
村长带领着一群村民朝我走过来。
已经年遇古稀的村长颤颤巍巍走上来，对我说：“小道长，你救了我们这个村子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唔了一声，连连说道：“没有没有。”
“小道长，你就不要推辞了，”村长说：“不知道长名号。”
名号？我好像还没有吧。于是我回答他：“我叫朝臣蕙。嗯，沧海客朝臣蕙。”
“村长，对不起，我打断了你们的驱魔法事。但是村子里已经没有灾厄了。你们一定要振作起来，死者长已矣，生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说着说着，有点愧疚，这个村子本来是想办一场驱魔法事的。于是我接着说：“村长，你们先去忙村子里的事吧。等你们忙过了，我给你们一家画一张平安符和驱魔符。”
“真的吗……谢谢你，小道长。”
“谢谢小道长。”
“谢谢，谢谢……”
村民们的眼中是快要溢出的感激之情。
送走村长他们，我正打算四处逛逛。
突然，我的面前瞬间闪出一道人影。
褐色的头发，黄裳，一名留着小胡子的青年。
“你是谁？”
发觉他没有恶意之后，我放下手中的符篆。
“我是黄羽客。你打败了天葬十三刀的成员，就要加入天葬十三刀。”自称黄羽客的青年颇为认真的对我说道。
天葬十三刀？太常道人的组织？我对他说道：“不好意思，因为太常道人，我并不想加入你们。”
黄羽客一听，说：“他被你打败，就被自动除名。你就会代替他的位置……我明白了。”
他解释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清除他这样的渣滓的。结果碰见你们在斗法。”
“渣滓？那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加入你们的。对一名成员说他是渣滓，天葬十三刀还真有意思。”
黄羽客无奈的耸耸肩：“你这小姑娘……你听我说。太常加入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的……后来我们发现他真正的为人，还告诫过他。后来他变本加厉，组织上才派我来清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成圣人，只是看他的为人做事有没有伤天害理，”黄羽客看着我不为所动，于是说：“你不想加入天葬十三刀，我还嫌弃你坐轮椅呢。”
坐轮椅……你嫌弃什么，看不起残疾人呵……
于是，我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走下地，围着他走了一圈，然后又坐了回去，以手托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黄羽客的表情十分精彩，好半晌，他艰难开口：“你腿脚没有问题……坐什么轮椅。”
我很认真的回答他：“因为我没有马啊，马车又太贵，浪费钱。”
他张张嘴，似乎很想说什么。黄羽客伸手抚额，长吟一声，然后说：“你还是不肯加入天葬十三刀吗？”
“我又不使刀，进天葬十三刀作甚？”
黄羽客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天葬十三刀？天葬十三刀是一个组织，成员不止十三个人，也不只是刀客。天葬十三刀里面都是江湖上的奇人异士。”
“这样啊，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我升起了一起兴趣。
“她不可能加入天葬十三刀！”
我听见这道声音，马上转向身后，惊喜地对来人道：“师傅！”
师傅一直是一个仙风道骨，和气非常的老头子，但是这次他冷着脸。
黄羽客说：“原来是朝前辈，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痕千古！”师傅的声音严酷。
“您说的是那件事吗？可是你们都是各为其主……”
“不可能！”师傅冷硬的打断他的话。
“那好吧。”黄羽客递给我一根黄色的羽毛，说：“要找我，到十里烟亭点燃它。”
说完，他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我看着怀中的黄羽，有点头疼，于是看着师傅：“师傅，这个怎么办。”
师傅咳嗽一声，皱眉说：“他要卖你人情，你就收着吧。”
欸？刚才师傅和黄羽客之间，不是气氛很紧张吗，一点就着的样子。
师傅似乎看出来我的困惑，说：“……加入什么组织是你的事，不过，我的小徒弟——蕙姑啊，你还没有出师。万一你这时候进去，被那里面的人欺负怎么办？所以，至少现在不准去。”
师傅突然做了个鬼脸，冲我眨眼睛：“师傅先替你诈诈他们，以后咱们蕙姑打遍天下无敌手，让他们想方设法要你加入。”
我笑了：“师傅！”
………………
我和师傅并肩走在泥泞的田埂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蕙姑，”师傅突然叫住我：“师傅知道管不了你。”
“但是你能告诉师傅，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宁可冒着寿元减损的危险，也要发疯似的学习道术吗？”
师傅放低了声音，无奈的说道。
他看着我，以一个真心疼爱晚辈的长辈的身份，开口询问。
我真的没办法再对他说谎，嗓音沙哑起来：“师傅……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师傅都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师傅都知道。”
我低下头：“师傅，我每一天都担惊受怕……我，我好怕自己突然在苦境死去。我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但是我现在还一点头绪没有。”
师傅拍拍我的肩膀：“是那件事吗？”
“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完结，”我伸手，捂住脸，感觉手心一片湿濡。
“我很想他们，很想他们。我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让自己有在苦境立足的资本，任谁，都不能决定我的命运。”
我听见师傅的叹息，他说：“蕙姑，你还害怕什么？”
“我……我还害怕你们发现我不过是……一个平凡人，你们眼中的我，有一半是假的，是虚伪的……”
师傅听了，苦笑：“原来是这个。”
“蕙姑，”师傅拉开我盖在脸上的手，看着我说：“师傅不知道你曾经有什么际遇。不过，师傅一直都知道，蕙姑十分刻苦，师傅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勤奋的孩子。”
“蕙姑在道法方面进步神速，有今天的成绩，只取决于你的辛勤练习……与天赋没有关系。而且，师傅看你的面相，都知道你是一个普通人……师傅和师兄喜爱你，也是因为你是蕙姑，是我的小徒弟，是臣风他的小师妹，你明白吗？”
我愣在了原地，喃喃道：“师傅……”
“好了。你明白了，师傅也算放心。你这个倔丫头……从今天开始，师傅就教你那些符篆道法，不用再偷偷学了！”
“师傅！”我惊讶的叫出来，破涕为笑。
………………
在我很小的时候，经常和涤尘去听她师傅讲经。
涤尘是天生的修佛者……可笑的是，幼年时，我才是最坐的住的那个。
在居士还没有开眼给我们看佛性的时候，我曾是她最喜欢的那个弟子。
可是有一天，一切都变了，居士说，她前世是涤尘的护法，这一世，就是要护着她成佛。
呵……当时我还特别伤心的问过她，为什么不是我？
……不是我，那为什么还会是她？
居士当时是什么反应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她好像很失望：“蕙蕙，你习佛这么久，还是着了相。”
是啊，我明辨空相，却囿于自身。
居士永远也不明白，无论我与涤尘多么交好，我始终嫉妒她，嫉妒她可以获得居士全部的爱护。
而我由爱，故生忧，故生怖。
再后来，母亲觉得我再跟着居士，对我而言，裨益不大。自那以后，才可以算是彻底断了修习的路。
而现在，我很庆幸，我还记得那声声铭心刻骨的梵呗，记得一本本烫金的佛经……可以学习那一招——
“蕙姑，你想学什么？”
“师傅，我想学……菩提诀。”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破迷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