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常乐》李春花

8、狗也一样

　　火腿的狼嚎和宝马MINI的报警声组成二重奏响彻地下停车场，同行老板咧着嘴后退，一声“嚯”拐了三个弯儿。

　　狗肉秤砣实打实，不缺斤、不少两。

　　坠在卓怀谦脚边，拉不动、拽不开。

　　裴常乐拧眉毛瞪眼：“火腿！”

　　狗肉秤砣不为所动，打了滚儿、翻了身，就用两只前腿儿抱住卓怀谦的脚脖子，只从西服裤腿儿后面露出一只眼睛偷偷打量。

　　裴常乐原本气得两只鼻孔都鼓起来“呼哧呼哧”，结果一人一狗三目相对，就因为火腿的鸡贼样儿笑出了声：“你个懒皮狗！你怎么那么贱啊你！”

　　美人杏眼含嗔，嘴角带笑，卓怀谦将手掌拢起来一些，心口尖儿一阵一阵的发痒。

　　同行老总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客套用的场面话说完，快马加鞭的告辞离开。

　　狗肉秤砣仍旧抱着卓怀谦脚脖子，等到老总的大奔鸣笛离去，湛蓝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才成功变回了哈士奇。

　　它站起来用脑袋顶卓怀谦的小腿，一个劲儿把人往裴常乐那儿拱。

　　家里的老狗成了精，裴常乐气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你给我过、过来！”

　　火腿从卓怀谦的两条小腿肚子中间探头，负隅顽抗：嗷呜！

　　卓怀谦把火腿按回去，从裴常乐手里拿了牵引绳系好，牵着哈士奇发问：“裴总看看，一会儿饭桌上能不能再添双筷子？”

　　裴常乐对着火腿发动眼神攻击以及言语恐吓：“行！你能！你等着回家的！”

　　火腿继续“嗷呜”，拉着卓怀谦去追裴常乐。

　　帅哥哥路过身边的时候又是舒展眉眼温柔一笑，方冉欣喜若狂又万分遗憾——看吧看吧，这么好的男人，要不是人家的男朋友，要不是人家的前男朋友。老天爷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两人一狗外加方冉返回大部队跟前，卓怀谦最先和老郑打招呼：“有几年没见着您了吧？”

　　“可不是么。”老郑回应，差一点儿就叹出了声。

　　众人相互打招呼、作介绍，继续往电梯间走。

　　阿飞跟着方冉走在最后，偷偷摸摸八卦：“这啥情况？你知道不？”

　　“前男友。”方冉看着帅哥哥的挺拔背影，五分遗憾五分痴。

　　阿飞挑眉瞪眼，瞬间就出来了小鸡嘴儿：“还有这操作呢？”

　　方冉摇摇头：“不知道，茹姐不让多嘴瞎问。”

　　阿飞摸着下巴眯眼，脑海中刀光剑影掠过，浮现出的爱恨情仇里有白衣的剑客和红的衣美人：有故事，一定有故事！

　　**

　　工作日，又是宠物餐厅，一行人进门的时候，大厅里只坐着寥寥四桌客人。携带的宠物分别是泰迪、博美、秋田和巴哥。

　　火腿作为唯一的大型犬，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自带了“吾皇万岁”的磅礴特效。

　　只不过，吾皇这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还没来得及喊完，江山就易了主——小管家方冉开始点餐的时候，第六桌客人上门。男主人身边牵着的，是一只背高足有半米的阿拉斯加。

　　火腿哼哼，老老实实趴回卓怀谦脚边，完全将自家女主人视为空气。

　　狗腿子就这么往外拐到了八百里开外，裴常乐看着火腿将下巴枕在卓怀谦皮鞋上满目深情，一声长叹几乎要把肺叶叹出来——果然，还真应了那句话：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宠物餐厅不提供酒水，卓怀谦以果汁代酒，跟老郑碰了个杯：“前两天有朋友给了一小壶绍兴花雕，回头我让司机给您送过来。”

　　“那感情好。”老郑笑呵呵回应。

　　后面这一顿饭，因为有了老郑跟卓怀谦不紧不慢的闲谈，倒也没冷场。

　　吃饱喝足散了场，大家一起到了地下停车场。

　　卓怀谦站定，并没有着急把手里的牵引带还给裴常乐：“送你？”

　　“不用了，我跟着郑叔叔他们一起回去就行。”裴常乐婉拒，自己从卓怀谦那里拿过牵引带，然后因为再次变身狗肉秤砣的哈士奇瞪眼：“火腿！你够了啊！”

　　狗肉秤砣吃饱喝足，分量长了不少。

　　第二次坠在卓怀谦脚边，稳如磐石。

　　裴常乐眼角一跳一跳：“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敢揍你？”

　　“嗷～呜！嗷嗷～呜！”火腿仰着脑袋还嘴，又一次成功奏响汽车警报交响乐。

　　“我送你回去吧。”卓怀谦用肯定句，伸手打开车门。

　　狗肉秤砣用一秒变身，用两秒窜进后车座。

　　裴常乐拉着牵引绳，被带得一个趔趄，直接撞进卓怀谦怀里。

　　卓怀谦他们家的洗衣液特别好闻，洗过的衣服上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干净味道。

　　卓怀谦说，这是体香。

　　裴常乐听过，白眼翻出天际：“你以为你香妃啊！一会儿要不要变成蝴蝶飞走啊！”

　　“是啊是啊。”卓怀谦低着脑袋往人胸口上拱，深得火腿真传：“我就专门儿往你怀里飞！”

　　裴常乐觉得自己应该是撞到了鼻子，酸溜溜的。

　　而另一边，卓怀谦心里的小算盘珠已经打得噼啪作响：“走吧，要不然它能赖在这儿嚎一个晚上。”

　　裴常乐对后车座上的哈士奇怒目相向。

　　火腿却一反常态，耷拉着耳朵服软哼声。

　　它往座位里面挪，留出空位。眼睛里的冰山崩塌融化，竟成了四月天里的春江水。

　　成精了！成精了！这货绝对要成精了！

　　裴常乐张着嘴摇头，坐进路虎后车座就捏住火腿的老脸揉搓：“你这一趟是来凡间历劫来了是吧？等到他日羽化升天，就能位列仙班了是吧？”

　　火腿对于位列仙班并没有兴趣。

　　它看着卓怀谦坐进驾驶位关门开车，难得使用犬科普通话，发出标准的“汪汪”叫声。

　　三秒钟之后，裴常乐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她决定，收回之前说过的、想过的，所有关于火腿稳重的话——老了的哈士奇，也仍旧是个二货。

　　对此，火腿毫不知情。

　　它把脑袋伸到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中间，时不时对着驾驶位上的前任男主人哼哼两声。马达一样左右摇摆的尾巴打到现任女主人腿上，换来的是它并不能看到的白眼。

　　有人说：这辈子，你总会遇到一个人，然后在他面前，变成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其实，狗也一样。

　　**

　　路虎在小区门口停稳，裴常乐把火腿从后车座牵出来，礼貌道谢：“谢谢。”

　　卓怀谦以微笑回应，蹲下来揉火腿的头：“行了，回家去吧。”

　　火腿哼哼得那叫一个哀怨，倒是没有继续胡闹。

　　裴常乐跟卓怀谦说再见，半拖半拽的带着忧郁哈士奇离开。

　　一人一狗走了大概有十几步，裴常乐停下，看身边脚步重千斤的狗精：“刚才的鸡贼嘚瑟劲儿呢？你往车上蹿得时候不是挺能的么？现在走不动了？”

　　离别时刻，火腿悲从中来，张了嘴一声长啸啸了没一半儿，就“呜哇”一声吐了个江水滔滔。

　　裴常乐被火腿这毫无征兆的一吐吓得够呛，顾不上鞋子裤腿溅上了火腿的呕吐物，飞快蹲下抱住晃悠悠摇摇欲坠的哈士奇：“火腿！”

　　卓怀谦一直没走，在裴常乐喊完火腿三秒之后飞奔而来。

　　呕吐过后的火腿耷拉着耳朵躺在裴常乐怀里，不停收缩的腹部导致它的呼吸也跟着急促。

　　卓怀谦把火腿接过来，抱着它大步流星的往回走：“还是去曙光路的宠物医院？”

　　裴常乐跟在后面一路小跑：“那家关门两年了，去望江园的，过了第一个红绿灯就是。”

　　车子启动之后，火腿哼哼着又要吐。

　　裴常乐听卓怀谦说车里没有塑料袋，情急之下就把皮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出来，拿空了的皮包给火腿接着。

　　从裴常乐的住处到望江园的宠物医院，火腿一共吐了两次，不过两次都没吐出来多少东西。等到了最后，它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常乐心里着急，等到车子停稳，就抱上火腿直奔宠物医院。

　　火腿是条公狗，直立起来的身高跟裴常乐差不了多少。

　　卓怀谦熄火下车，看着裴常乐脚蹬高跟鞋抱着和她体型差不多的哈士奇一路健步如飞，心里有些
　　不是滋味。

　　**

　　宠物医院楼上就是老板的住所，他听值班护士说过来的是VIP客户，顶着队友狂喷下线王者，套上白大褂直奔诊疗室。

　　诊疗台上的火腿已经由立体瘫成了平面，它看到穿着白大褂进来的老板，本能的想要逃走。

　　检查过程中，老板没少打量跟在VIP客户旁边的西装男。

　　火腿进行体温测量的时候，需要半分钟等待时间。

　　裴常乐趁着这个间隙给唐茹打电话，让她不用给她等门。

　　而卓怀谦则是给程禾禾发了条微信，告诉她把明天早上的会议往后推迟一个小时。

　　老板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看，等到VIP客户跟西装男都暂时将注意力从火腿这里转移，便凑到哈士奇耳朵边小声开口：“就是他，是么？给火腿做火腿的朋友？”

　　火腿现在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身不由己，它就只能忍受着八卦两脚兽和菊花里的温度计。

　　它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哼哼，对面前穿着恐怖白大褂的两脚兽实施眼神恐吓：把那个奇怪的东西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