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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尾声 上 ...

  •   两家长辈还能有坐在一起谈婚论嫁的时候,实属不易。

      而卓家那位老太太今天居然也能到场,更是让裴常乐大吃一惊。

      裴常乐知道现在这样的时候,应该以维持和谐气氛为主。

      可心里那股不甘窜来窜去,裴常乐一个没留神,还是让它逮到机会给跑了出来。

      她像卓家老太太提问,已经做好了得到最糟糕答案的准备。

      卓家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太多波动。

      她开口,还是烟雨江南里的温软语调。

      可过后说出来的话,却大大在裴常乐意料之外。

      老太太开口,先看了一眼卓怀谦:“他现在可是了不得,谁讲的话都听不进。你同他讲一句,他便拿出三句来与你辩。所以,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同意。但你这个孙媳妇,我不喜欢。”

      裴毅因为卓家老太太这话沉了脸。

      但对方到底是长辈,他不好用太重的语气:“您倒是真性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半点不含糊。”

      原本好好的气氛一路狂跌,盛予柔担心到了最后不欢而散,出来打圆场:“喜欢不喜欢,咱们这些老古董就是一直说到明天也没用。现在可都是年轻人说了算,只要他们喜欢,就万事大吉。我是觉得,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真真的妙不可言。这一秒不喜欢,下一秒说不准就爱到了心坎儿里。所以啊,咱们不妨拭目以待。没准儿用不了几天,孙媳妇儿就成了亲孙女儿了!”

      盛予柔看向卓家老太太跟裴毅笑笑,最终的视线着陆点却在裴常乐那里。

      她同样对着裴常乐笑,上扬的嘴角勾着对儿媳妇儿的安慰鼓励:“这日子啊,总是过着过着就不一样了。”

      盛予柔带着朦胧水汽的温软语调跟卓家老太太如出一辙。裴毅听了,并没有顺着准亲家的台阶往下走:“您这话,说得在理。过着过着就不一样了,也分过得好,和过得坏。”

      最先对裴毅这话做出反应的是吕霜,她在桌子底下偷偷拉扯裴毅的衣摆,蹙着眉头给丈夫打眼色——现在闺女证也领了,孩子也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裴毅跟妻子的想法有一半相吻合——是啊,证也领了,孩子也有了,就更不能让他们卓家觉得事情已成定局,能随便拿捏裴常乐了。

      盛予柔一番好意在裴毅那儿结结实实碰了钉子,卓秉霆看不下妻子受委屈,开口的时候语气也硬了几分:“可您这话说得就有欠考虑了。自己的孩子,哪能把这个‘坏’字也列到选择范畴呢。”

      “您也说了,这是自己的孩子。即便万分之一,也得想到。更何况,这也并不是真的万分之一。”裴毅毫不退让,拂开吕霜拉扯他衣摆的手:“我们家的闺女,结婚成家,生儿育女,就应该得到所有祝福,少一点儿,都不成。”

      气氛就这么跌倒了冰点以下,满桌的美味佳肴都被冻住,滋味全无。

      裴毅率先放了筷子,看向已经全然没了笑脸的女儿:“常乐,爸爸有些不舒服,咱们回家吧。”

      裴常乐下意识往卓家老太太那里转转眼珠,收回视线的空档又跟卓怀谦对视了一眼,最后扶着裴
      毅起身。

      卓怀谦动作麻利的上前帮着裴常乐一起扶住裴毅,跟老祖母说话的时候还是谦逊有礼:“奶奶,爸这边行动不方便,我去送一送。”

      卓秉霆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声“爸”喊得不是自己,隐隐生出几分失落。

      裴毅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声“爸”喊得是他,本就没理顺的情绪更加复杂。

      自己家的大孙子就这么跟着别人家的爸爸离开,卓家老太太听着卓秉霆这个亲爹居然还要当和事佬,两条柳叶眉就拧到了一起:“秉霆,你老老实实的同我讲,裴家那个女孩子,你可是真的喜欢她做我家的媳妇?”

      “妈,您这话说得可是有些歧义了。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要娶媳妇儿。”

      卓秉霆打哈哈,挨了老母亲的白眼也仍旧带着笑:“到底是他自己认定了要过一辈子的人,谁喜欢谁不喜欢,都没用。再说了,这事情真要算出个一二三四五,您那位宝贝孙子也还真就不占理。而咱们家的这个儿媳妇儿呢,虽说太要强了一些,却不是有坏心眼儿的孩子。现在他们自己也是快要当爹当妈的人,更不会像前几年岁数小的时候那么不管不顾。”

      盛予柔听了卓秉霆话里那句“咱们家的这个儿媳妇儿”,心领神会,立刻倒了热茶给卓家老太太端过去:“是啊妈,到底是咱们家自己的孩子,说生气,可哪又能真的气起来?”

      卓家老太太接了茶杯却不喝,摇头又叹气:“你们呀,不听话,管不住了……”

      盛予柔继笑意盈盈的给婆婆宽心舒气,等回到家里把老太太安顿好,跟着卓秉霆一起进了书房:“你跟我说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常乐那孩子还是挺好的。”

      书房里采光好,亮堂堂的。日光肆无忌惮的在房间里横冲直撞,撞上盛予柔耳垂上的钻石,顷刻间便折射出璀璨的七彩颜色。

      “我也不是不喜欢,我就是觉得,或许还可以更好一些。”卓秉霆枕着沙发靠背侧头,因为妻子耳间的炫目颜色眨眨眼——盛予柔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太过炫耀的宝石,可这个订婚礼物,她却一直戴了三十二年。

      卓怀谦当初被困成粽子扔到卧室地板上的时候,曾经红着眼斥他根本不懂爱情。

      对此,卓秉霆心里是不大服气的。

      虽说他跟盛予柔是家里长辈安排的相亲,但是相识、相知、相爱,两个人也并没有偷工减料。

      卓秉霆和盛予柔的结合,不是第一眼的惊艳悸动,而是细水长流后某一天不经意的对视,才发现对方眼里灿若星辰的光。

      盛予柔是卓秉霆的初恋,也是唯一的恋。

      所以在卓秉霆的认知里,最后要和卓怀谦一起携手的人,是应该和妻子一样的——温婉,谦和,知书达理,笑语嫣然。会在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在院子里画素描,能把苹果皮削得薄薄的从头到尾都不会断。

      你说我不懂爱情,可我却觉得自己的枕边人是世间最好。

      孙悟空会七十二变,却远不及爱情万分之一的模样。

      **

      进了六月,气温越来越高。卓越的年中会议选在著名的皇家避暑园林,为的是能让大家借着开会的由头好好放松两天。

      怀孕快两个月,裴常乐的腰围相较于之前并没有太大变化,却多了个嗜睡的毛病。

      卓怀谦询问要不要一起去避暑园林的时候,裴常乐的上下眼皮已经进入了难舍难分的状态。

      她揉揉哈欠过后的朦胧泪眼,懒洋洋翻进卓怀谦怀里:“不去,太倒腾,累。”

      卓怀谦探身扯开毛巾被给裴常乐盖上,示意哼哼着想要上床的火腿安静。

      午后小憩一下就睡到了晚上,裴常乐睁眼的时候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又做梦了。

      这次梦里的场景不再是空无一人的结婚宴会厅,但也相差无几——卓越的年中会议,卓怀谦牵着她的手上台介绍。可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原本座无虚席的大厅就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窗外已经日落,昏暗暗的一片。裴常乐因为刚刚的梦转而想到上周末回家时裴毅满眼复杂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恶心。

      孕期两个月终于出现第一次孕吐反应,裴常乐撑着洗手池吐到酸水儿都出来,知道自己的舒服日子算是彻底到了头。

      出发前一天,卓怀谦看着裴常乐把才吃下去的晚饭又吐了个干干净净,立刻就联系家政公司找了保姆阿姨。

      阿姨四十上下,眼里有活手脚麻利,前一天半夜起来做宵夜,第二天早餐也绝不晚点儿。

      她是个绝对合格的家政保姆,却并不知道抑郁症复发时的具体症状。

      所以,第一个发现裴常乐不对劲的,只是火腿。

      卓怀谦出差,火腿就毅然决然的将护花重担接过来。因此裴常乐每天夜半时候因噩梦惊醒,最先听到的都是身边哈士奇的不安呜咽。

      孕早期的激素变化在黑夜影响下作用愈发明显,直接促进了抑郁症的复发。

      眼泪接二连三往下掉的时候,裴常乐甚至自己都没弄明白,心里的凄婉哀伤到底从何而来。

      火腿凑过去小心翼翼舔掉裴常乐下巴上坠着的泪珠,发现这东西的味道还是跟以前一样,又咸又涩。

      不断重复的噩梦永远都是空荡荡的结婚礼堂跟走不到尽头的甬路。裴常乐辗转难眠,即便把超大号的活体哈士奇抱枕抱了个满怀,心里也还是空荡荡冷风乱窜。

      卓怀谦的电话每天早中晚准时三次,温柔声音里总是沁着满满笑意。

      裴常乐心里难受,可万般情绪滚到舌头尖儿,说出来的也不过就是一句“我好想你”。

      卓怀谦因为手机听筒里那绵绵声音归心似箭,正式会议结束安排好后续工作,提前飞回潞城。

      他踩着油门一路超车,回到家里最先看见的却是反季节掉毛的哈士奇。

      火腿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即便是裴常乐去厕所,也要挠开卫生间门板,保证家里捡屎的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

      裴常乐以孕吐给卓怀谦接风,缓过劲儿之后不顾卓怀谦的阻拦,跟着他一起把火腿送到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的老板最近刚刚交了个新女朋友,头发丝儿里都透着甜蜜味道。

      他笑呵呵给火腿看诊,脸上笑容一点点收敛。

      裴常乐舔舔发干的嘴唇,又开始犯恶心:“火腿怎么样?”

      老板欲言又止,看看面前两位顾客十指紧扣的手,问得犹疑:“您二位,最近挺好的?”

      “挺好的。”卓怀谦回答,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

      老板收回视线,摘掉白大褂上粘着的狗毛,看向裴常乐:“通俗来讲,火腿这是着急上火引起的内分泌失调。您应该记得,之前的时候,它也出现过这种症状。”

      老板说得“以前”,指的是裴家出事儿的时候。

      那段时间裴常乐抑郁暴瘦,火腿也是没了狗样儿。

      “我怀孕了,可能是这段时间孕吐太频繁,它看了担心着急。”裴常乐解释,心不在焉。

      两个人领了医嘱从宠物医院出来,裴常乐拦下准备回家的卓怀谦,开口时声音低低的:“怀谦,咱们去趟杨医生那里吧。我觉得……我的病好像又复发了。”

      卓怀谦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裴常乐说的“我的病”指的是抑郁症,六月天里顷刻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而一直等到了杨医生的诊室,卓怀谦才第一次从裴常乐口中听到那黑夜里不停重复的噩梦——灯火辉煌却空荡无人的婚礼宴会厅,鲜花锦簇却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甬路。

      卓怀谦看着说到最后已是满脸泪痕的裴常乐,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多异想天开——一生一世的大事,他的裴裴那样要强,怎么会真的不在意?

      看诊结束,裴常乐坚持不在孕期内吃药,杨医生没办法,只能把每周的看诊次数多加一次。

      家里顶梁的捡屎2号回归,火腿从床上挪到地板,第二天就开始恢复进食。

      卓怀谦把裴常乐接到自己名下另一处小别墅,买了新的老板班台放进二楼书房。

      年中会过后的第一次会议,卓怀谦以视频方式进行。

      他在会上告知所有高层:从即日起,除了每周一的例会他会本人到场,剩下的时间将全部在家办公,紧急文件交由程秘书带过来签字。

      另一边裴常乐看着程禾禾公司别墅两头跑,心里过意不去,却又舍不得让卓怀谦去上班——那样空旷的大厅,如果卓怀谦再走了,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卓怀谦见着裴常乐郁郁寡欢的次数稍有减少,这才打着十万分的小心请了半天的假回去卓家老别墅。

      将近一个月没见着儿子,盛予柔把卓怀谦迎进门,开口问的却是裴常乐:“常乐怎么样?”

      “看了几次心理医生,情况还算稳定。”卓怀谦回话,直奔楼上:“奶奶呢?”

      “在房间里。”盛予柔追上去拉住卓怀谦,仔细叮嘱:“好好说话,知不知道?”

      卓怀谦点头,到了卓家老太太房门口先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敲门。

      “进来。”

      卧室门被推开,卓怀谦最先看到的是茶几上的红布。

      或者准确的说,是茶几上的红布上的缂丝织物——鸳鸯成双,莲花并蒂,是天下有情人最爱的花好月圆景致。

      一寸缂丝一寸金。08年的拍卖会上,《乾隆缂丝梵字陀罗尼黄经衾》以7205万的高价成交。

      现在茶几上的这幅缂丝远比不上皇家御贡,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纺织起家,这是祖上的太夫人亲自跑了苏州请来大家花费十余年时间一副一副织就。

      花开富贵、多子多福、佳偶天成,如此种种,都是对后世儿孙的祝福。

      卓怀谦满肚子的话全部堵在喉咙口,见着卓家老太太向他招手,乖乖挨着老祖母坐下。

      “这是我的婆婆给她的孙媳妇留下的,这些年,你妈妈一直要我代为保管。昨天我把这鸳鸯并蒂莲拿去重新裱了框,你拿好,就算是从我这里转给新孙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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