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常乐》李春花

55、裴裴，你在哪儿？

　　卓怀谦脸上的笑容并不自然，裴常乐看了，心里一紧：“没事吧？”

　　卓怀谦继续笑笑，实在是说不出“没事”这两个字，只捏捏裴常乐脸颊。

　　今天天气好，太阳足。

　　一桌人你认识我、我认识他，转了一圈都是旧相识。程禾禾坐在主位，直接安排了后面的行程——大家一起去植物园踏青赏花，跟大自然来个亲密接触。

　　季泽带着宁博彦给女士孩子们保驾护航，卓怀谦不顾裴常乐的反对在众人面前抱着她来了个吻别，带着气不忿的卓怀诺离开。

　　他把小妹妹送到四叔家里拿行李去机场，过后一路踩着油门直奔老别墅。

　　卓怀谦进门的时候，卓家老太太正在客厅里带着儿媳妇儿插花。

　　长孙的情绪不对，卓家老太太把人拉到身边，温温柔柔的询问：“乖孙，怎么啦？”

　　卓怀谦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没事”，跟卓母问过好就直奔楼上。

　　卓秉霆一早就泡好了茶，见着卓怀谦推门进来，扬着下巴点点对面的椅子：“坐吧。”

　　卓怀谦走到书桌前面，没坐，后背僵直的挺着：“您那天为什么会让吴助理过去？”

　　“厂房刚开工，放心不下，就让他过去看看。”

　　“放心不下什么？为什么会放心不下？”

　　卓秉霆抬眼，第一次以仰视的角度和儿子对话：“你这是在质问我？”

　　卓怀谦将咬紧的牙齿松开一些，尝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您一早就知道？”

　　“不是一早，只能说不太晚。”卓秉霆的回答似是而非。

　　卓怀谦把才松开没多久的牙齿又咬紧，以及强势的姿态和语气跟父亲对峙：“您把我的女人当枪使，过后还把我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查出你挪用了公司账面上的货款之后，我顺藤摸瓜，跟着就发现了裴家公司那个姓鲁的女股东不对劲。我想要再往深里挖挖，但一个星期之后新厂房就发生了火灾。你要说我不知道，那不是。但你要说我早有预谋处心积虑，我还真没有。”

　　旧事重提，卓怀谦怒火攻心，再没有了以往的自愧。

　　他迎着卓秉霆的视线毫不避视的看过去，突然发现从这个角度看，父亲的气势弱了不少。

　　“挪用公款是我的错，跟常乐没有半点儿关系。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您怪不着她。咱们就事论事，您不用拿这件事敲打我。现在，我跟您说的是常乐，您欠她一个交代，更欠她一个道歉。”

　　卓秉霆以前没怎么研究过“爱情”这东西。但是今天，他发现，这东西还真是挺神奇的。

　　卓怀谦今年就三十了，而立之年了。

　　可现在他咬着腮帮子拧着劲儿的模样，却是跟二十出头儿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俗语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但是能难倒英雄汉的，可不仅仅是一文钱。

　　桌上的茶已经温了，卓秉霆抿了一口，立刻放下：“怀谦，在我的认知里，好的爱情，应该是可以相互借力、扶持而上的，不该是彼此消磨、牵绊而下的。”

　　“我说了，那是我的错，我”

　　卓秉霆抬手，打断卓怀谦，继续自己的话：“所以你给了她相反的作用力，消磨掉了她本身带有的好感。你头疼你奶奶不喜欢裴常乐，觉得奶奶一直带着偏见看她。可奶奶她活到这把岁数，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偏爱长孙的老太太。你从小到大事事优秀，有一天突然私用了公款，还是为了裴家平事。你觉得奶奶她会怎么想？更何况，那钱又是什么钱？

　　你奶奶在生我之前怀过一个孩子，意外流产的时候已经六个多月，成了人形。你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当初奶奶小产过后听大夫说只怕再难怀上，偏方土法吃到最后差点儿弄没了半条小命。你奶奶喜欢孩子，最爱听人家贺她儿孙满堂。她把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可偏偏裴家那姑娘又不偏不倚的撞到了枪口上。换做你是奶奶，你能不气么？最后，回到你刚才说的话。没错，我欠裴家那孩子一个交代。但是道歉，我并不觉得我的做法是错误的。所以，在我这里，我对她，只能是抱歉。”

　　之前在酒楼，卓怀谦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白痴。

　　而现在，他倒真的希望自己就是个白痴。

　　白痴好啊，不用理解祖母的苦楚伤痛。

　　白痴妙啊，不用明白父亲的取舍抉择。

　　白痴潇洒啊，谁都不用管，只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浪迹天涯笑看红尘。

　　多好啊！

　　面前的茶已经彻底凉透，一口灌下去倒是意外的痛快。

　　卓怀谦缓缓地、缓缓地做深呼吸，决定就当一回白痴。

　　“抱歉就抱歉吧，生气就生气吧，随便你们怎么样吧。反正我要娶她。我想好了，等夏天第一茬西瓜下来，我就去跟常乐登记了。行了，您歇着吧，我去找常乐踏青赏花了。”
　　卓秉霆叹气，把卓怀谦喊住：“我就再说一句。”

　　“裴家那位爷们儿，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你的。”

　　这是卓秉霆的“再说一句”，混着眼里的惋惜迎面砸来，卓怀谦用了十成功力，这才堪堪躲过去。

　　从老别墅出来，卓怀谦走了大半路程才想起来还没给裴常乐打电话。

　　心里乱糟糟一团，他特意靠边停了车，这才拿了手机。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背景音却格外安静。

　　卓怀谦眼皮忽的跳了跳。

　　“裴裴，你在哪儿？”

　　“高速上，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爸突然晕倒送医院了。”裴常乐的状态还算稳定，交代了前因立刻就补上后果：“不过刚才我妈又给我打电话了，说我爸已经醒了，没大事儿。”

　　“醒了就好，我这就过去，有什么情况你立刻给我打电话。”卓怀谦安慰，挂断电话抽了根烟又搓了把脸，这才一路踩着油门直奔林城。

　　红色牧马人里除了裴常乐还载着唐茹母子外加火腿，再加上吕霜第二次来电话的时候带来了裴毅已经转醒的好消息，季泽路上并没有把车开得太急。

　　黑色路虎相隔不到一小时就跟着驶进了医院停车场，卓怀谦找到病房敲门进去的时候，病床边只守着裴常乐跟季泽两个人——医院里病菌多，火腿又不能带进来。唐茹探视过后确定裴毅没问题，就带着孩子跟狗子回了娘家。

　　卓怀谦到病床旁边跟裴毅吕霜夫妇问好，拉住裴常乐的手。

　　这段时间裴毅的复健效果显著，现在已经能连着说出来好几个字。

　　他指指一旁的椅子，让卓怀谦坐下：“辛苦你了，还跑一趟。”

　　“应该的，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卓怀谦回应，脑袋里卓秉霆带着叹息的那“再说一句”如同魔音灌耳，驱之不散。

　　此时已经日升月落，裴毅接了季泽切好的水果，吩咐吕霜带着孩子们去吃饭。

　　吕霜看着丈夫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嘱咐护工把人看好，带着三个孩子到了医院对面的四川菜馆儿。

　　裴常乐一早就已经找到医生问清了裴毅的情况，医生说裴毅这次的突然晕厥是过度疲劳导致的血压骤降。

　　她想不明白裴毅怎么会过度疲劳，落了座就拉着吕霜的手询问：“妈，我爸在家都干什么了？怎么还能过度疲劳了？”

　　吕霜招呼卓怀谦跟季泽自己点菜，眼神闪躲：“还不是自己作的。这个礼拜一直熬夜看电视连续剧，天天看到凌晨两三点才睡，早上天一亮就又起来，不刷牙不洗脸就抱着电脑看。”

　　裴常乐把说完话就要转头的吕霜拉回来，板着脸：“您还那我当小孩儿忽悠呢！”

　　吕霜舔舔嘴，先是对着卓怀谦跟季泽尴尬笑笑，这才低低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爸这段时间复健做得勤了点儿，累着了。但是老头子要面子，怕说出来你们笑话他。”

　　裴毅这段时间的进步算是有目共睹，上一周老郑跟着裴常乐到家里串门儿，还曾打趣过裴毅，说是照着这个速度，再过俩月他就能说绕口令了。

　　裴常乐仍旧想不明白，裴毅这复健是得做得多勤，才能疲劳过度。

　　但是这次吕霜目不斜视，眼神坦荡，裴常乐虽然想不通，但也只能嘱咐吕霜，让她多劝劝裴毅，欲速则不达。

　　卓怀谦脑子里来回来去的一直都是卓秉霆那句“裴家那位爷们儿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你的”，现在又听了吕霜这话，就开始有些耳鸣。

　　今天再见面，裴毅说话的流利程度让卓怀谦刮目相看。

　　饭菜上桌，卓怀谦让着吕霜先动筷，跟着夹了一筷笋片炒肉。

　　他隐隐约约间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笋片”咽下去大半，才发现是块姜。

　　季泽在探视时间结束就回了自己家，医院有吕霜跟护工看着，卓怀谦客套推拉了几回，也跟着裴常乐一起告辞。

　　两个人先到唐茹那里接了火腿，返回林城家里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

　　小客房里许久没人住，乍一进去有些冷清。

　　裴常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火腿从卧床上拉下来，这么一通折腾倒也预热了房间。

　　卓怀谦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裴常乐才刚刚躺下没多久。

　　她看着卓怀谦拖鞋进被窝，发笑：“你是莲蓬头底下转一圈就算洗澡了是么？”

　　卓怀谦不答话，把人抱过来凑到裴常乐耳根底下闻她洗发水的味道。

　　裴常乐顿住脸上的笑，摸摸卓怀谦脑袋：“怀谦？”

　　“嗯？”

　　“你今天回家，没事吧？”

　　卓怀谦又开始沉默，等裴常乐又喊了一声才回应：“又挨唠叨了。”

　　裴常乐没多想，把卓怀谦的脸捧起来亲亲他嘴角：“诶呦，我们宝宝受委屈了。”

　　卓怀谦垂了眼躲开跟裴常乐的对视，重新往她耳根扎，拉扯裴常乐睡衣的时候有些没轻没重：“宝宝要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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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谁还不是个宝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