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常乐》李春花

15、真不要我了？

　　卓怀谦因为大妈这多“唠叨”出来的两句动动嘴唇又眨眨眼，瞥瞥旁边已经面露尴尬的老板，最终只微笑回应。

　　大妈没看见儿子给她打的眼色，满心里都是姑娘小伙儿并肩而立的般配模样：“你们啊，还别嫌我倚老卖老。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这辈子百分之九十的事情，都是一咬牙一跺脚就过去了。至于剩下那百分之十，再多咬一次牙、多跺一次脚，也差不多能解决。人这辈子吧，好多事儿是没有想得那么容易，但好多事儿也没有想得那么难。”

　　卓怀谦始终保持微笑，离开之前见着大妈拿了包狗粮塞给他，没客气。

　　老板亲自把人送出去，喊了一声“卓先生”，满是尴尬的抓抓头发：“那个吧……就是母子拉家常话赶话说到那儿了，所以一时就没管住嘴。不过您一定要相信，我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绝不会轻易泄露病人、以及病人家属的隐私！”

　　火腿难得又用了犬科普通话“汪汪”一声，是标准的拆台语调。

　　卓怀谦弯腰拍拍火腿脑袋，看向已经脸色发红的老板：“刚刚那个一咬牙一跺脚，你试过么？”

　　“试过，挽回前女友求婚的时候试过。”

　　“成功了？”

　　老板“呵呵”的笑，怪不好意思：“没有，人家嫌我买不起房，不愿意结婚之后还跟着婆婆住。”

　　卓怀谦默了有两秒，这才开口：“可能是缘分没到。”

　　老板仍旧“呵呵”的笑：“也有可能是毛爷爷没到。”

　　这话卓怀谦不知道怎么接，好在老板也没有让他接的意思：“火腿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要多运动，这样不仅能促进代谢，还能愉悦心情，对它身体好。像今天这样，就很好。”

　　卓怀谦应好，从望江园离开。

　　他按照以前的老习惯，带着火腿去了青年广场。

　　抵达目的地、扣好牵引绳，火腿拽着卓怀谦直接窜出去。

　　广场上一大片鸽子都被追得呼啦啦飞起，火腿心满意足，跳上休息椅跟草原孤狼一样仰着脖子嚎。

　　周围市民或笑而不语或眉头微蹙，还有小萝莉凑在一起看着卓怀谦窃窃私语。

　　卓怀谦对着众人微笑致歉，把嚎完了就想要二次追鸽子的哈士奇按住：“你都多大了？还满世界追鸽子？”

　　这一句说完，没等火腿反应，卓怀谦自己就先怔住——是啊，火腿都多大了？十一了。

　　还有啊，刚刚大妈是怎么说得来着？

　　人也好、心也好，跟时间一样，经不起蹉跎。

　　卓怀谦听着火腿顶嘴，等哈士奇嚎完了，伸手揉搓揉搓老狗的大脸：“对不起了，你也好，她也好，蹉跎了这整整五年。”

　　**

　　下午回去裴常乐那里之前，卓怀谦特意绕道去了趟母校……隔壁的美院。

　　阿花的花店还在美院南门儿斜对面，老板娘见着卓怀谦进来，看了有一会儿才认出来：“诶呦！你可是有年头儿没来了。”

　　“您还能认出我来呢。”卓怀谦笑笑，继而告诉老板娘的女儿，这狗不咬人。

　　“不是我说，当初那么多男孩子过来我这儿买花，就你长得最帅，待人接物最有礼貌，能不记着么！”

　　老板娘一边说，一边放下喷壶往围裙上蹭手。

　　她想着老主顾到底是好几年没过来，并没按照之前那样询问，而是改了口：“今天要买什么花儿？”

　　卓怀谦将视线固定在花架最里面一角：“还是蔷薇。”

　　“得嘞，你等着。”老板娘应声，转身去找蔷薇的时候，把之前没说全的话补充完整：“还有啊，人家别的男孩子过来都是买玫瑰买百合，多了再要一捧康乃馨，就你一个人单买蔷薇，所以我记得清。”

　　整桶的蔷薇被搬出来，老板娘抽出正中间的一枝递给卓怀谦：“你看看，还是红蔷薇，颜色正，花型好。”

　　卓怀谦应声，接了花拿着往门口看。

　　花店还是落地的玻璃门，坐在门口刚好能看见美院南校门后面的操场以及铁栏杆上垂下的光秃秃花架。

　　二十二岁的时候，卓怀谦在美院操场上第一次看见裴常乐。

　　姑娘大大方方的和他对视，正午阳光最好，灿灿光芒却远不及她的笑。

　　一眼勾魂，卓怀谦在美院晃晃荡荡了一下午，总算在南门儿的铁栅栏前面第二次见着裴常乐。

　　两个人笑着打招呼，她把怀里抱着的西瓜给他看，声音居然也是薄皮沙瓤的甜：“师兄，你喜欢吃西瓜么？”

　　那时候栅栏上的蔷薇已经到了花期最末，反倒红得异常。

　　十八岁的姑娘站在满架蔷薇之下，比花儿妍丽多姿。

　　老板娘趁着年轻人走神的间隙，终于想起来他的姓氏。

　　“小卓？”她试探着看口，见着来人转头，总算是确定了自己没记错：“还是红蔷薇？”

　　卓怀谦转转手里的娇艳鲜花，眼睛却看向了别处：“不要红蔷薇了，要那个，深红蔷薇。”

　　红与深红，差出来的，是浓而稠丽的颜色，是这五年匆匆而逝的时光，更是沉淀而下的深情。

　　老板娘又把深红蔷薇搬出来，挑了最好的十二枝，只用素净的皱纹纸包好。

　　卓怀谦接过来付钱道谢，带着火腿离开。

　　老板娘女儿恋恋不舍的看着哈士奇跳上黑色路虎车，帮着老妈把两桶蔷薇收好。

　　回到房间，小姑娘拿出手机，在写作软件上记录好下一篇中二到发指的言情题记。

　　深红蔷薇，花语：只想与你在一起。

　　流年过后的深爱。

　　**

　　下午六点钟整，悠悠闲在家宅了一天的裴常乐听到门铃响和狗叫声，没看猫眼就直接开门。

　　稠丽的深红撞进眼里，裴常乐却是心脏抽了筋。

　　火腿围围着两个人转圈摇尾巴，看着裴常乐叫一声又看着卓怀谦叫一声，十有八九是在询问蔷薇好不好看。

　　“今天去了趟美院，没想到那个花店还在，而且老板娘还认出我来了。我看着蔷薇挺好，就买了点儿。还有，老板娘的闺女给火腿喂了一块饼干，草莓夹心的。我想着火腿一天都没吃东西，就没拦着。不过就一块，我没让它多吃。”

　　卓怀谦絮絮叨叨的说，进门换鞋的时候跟回自己家一样。等抬了头见着裴常乐还站在原地不说话动作，就把手里的花儿递出去：“看看喜欢么？”

　　看看喜欢么？

　　那时候他第一次送花儿也这么问。

　　她当然喜欢，天天剪花茎换水，花瓣掉了就一瓣一瓣捡起来压平了做成干花书签儿。后来书签儿被火腿拆家咬坏了，她还按着罪魁祸首好一通打屁股。

　　但是现在呢？

　　现在也喜欢，可专门买来插花养花的水晶瓶却早就没有了。

　　裴常乐没接，开口时客客气气：“挺好看的，你就放鞋柜上，要不然走的时候容易忘。”

　　“这是给你的。”卓怀谦把手里的花儿又举过去一些：“特意给你的。”

　　裴常乐想起来今天母亲又打了电话，问她忙不忙，下周有没有时间回家。

　　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对了，她是这么回答的：“我不要。”

　　卓怀谦把手往回收，带动着皱纹纸沙沙作响。没等收了一半儿，又重新伸出去：“特意给你的。”

　　得，这人倔脾气又来了。

　　裴常乐这么想，没再说话，转身想要往客厅走。

　　卓怀谦眼疾手快的把人拉住，跟着裴常乐一起拧眉毛：“真不要？”

　　“不要。”裴常乐已经带了气，扭着胳膊往出撤手。

　　好好的一束蔷薇被斜飞着扔到鞋柜上，卓怀谦把裴常乐另一只手也攥住，追着后退的人迈步。

　　玄关不过一个半平米，两人拉拉扯扯，裴常乐退了两步，后脚跟就抵到了墙壁。

　　卓怀谦跟着又迈步，低头看过来的时候，鼻息扫在下巴颏、锁骨窝，滚热滚热：“那我呢？花儿你不要，我你还要么？”

　　没人答话，火腿也不敢出声儿——两个捡屎的现在这样，看着眼熟。

　　它一溜烟儿跑，跑到卧室门口才想起来不对——不能去这个屋子，要不然一会儿那个把这个哄好了，两个捡屎的就该没地方去了。得去隔壁，隔壁也空着呢。

　　哈士奇悄无声息的钻进唐家母子的房间，裴常乐没看见也不关心。

　　两只手腕都被人攥着，被压迫的脉搏一涨一涨就跟她现在的心跳一样。

　　攥着她手腕的人又贴近一些，盯着她眼睛像是要看进她心里。

　　裴常乐重新扭着肩膀胳膊撤手，不出意外的结巴：“不、不要，都不要。”

　　卓怀谦没敢太用力气，被裴常乐拉扯了两下才把她两条胳膊反剪到身后锁进怀里。

　　裴常乐拧麻花一样的反抗，撞到卓怀谦那硬邦邦的胸脯上还真有点儿疼。

　　卓怀谦把裴常乐两个手腕交叠着攥在手里压在她后腰上，顺便把人再往怀里多按进来一点儿。

　　胸口压上来绵绵的两团，卓怀谦却发现裴常乐还是跟以前一样——软，软到他恨不得把这颗心揉进去再不拿出来。

　　裴常乐挣不开，气得一个劲儿踩卓怀谦的脚：“你放开！”

　　卓怀谦忍着疼，重新去看美人瞪得浑圆的眼睛：“真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