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常乐》李春花

10、可以么？

　　以前大学宿舍夜谈的时候，下铺室友说过，凌晨零点到两点之间，阴气最重，人最容易中邪。

　　裴常乐觉得，这话没错。

　　还有不到三分钟凌晨两点的时候，裴常乐辗转反侧，蹑手蹑脚打开卧室门准备看看卓怀谦。

　　客厅里黑乎乎，沙发上空荡荡。

　　裴常乐看了，觉得自己不仅中了邪，而且还见了鬼。

　　夜半无人，更没有私语。

　　裴常乐竖着耳朵，能听到的只有不知名的细碎声响。

　　火腿跟在她身边，看了两秒，飞身冲向卫生间。

　　裴常乐又想起来，下铺的室友还说过，狗眼能看见邪祟，而卫生间，最藏污纳垢。

　　火腿奔到卫生间门口，不停的来回踱步。

　　裴常乐满手心都腻着冷汗，拧把手开门的时候，咬牙咬得腮帮子打颤。

　　她用一秒钟开门，又用一秒钟愣在原地。

　　卫生间里亮着妖魔鬼怪最怕的灯光，这是裴常乐没想到的。

　　亮灯的卫生间里，卓怀谦站在大敞的窗子前右手夹着烟，左手拿着一包日用超薄棉柔，这也是裴常乐没想到的。

　　**

　　今晚留宿过夜的被子毛毯带着已经被刻进骨髓的熟悉味道，卓怀谦心里燥得慌，睡不着就拿着烟盒直奔卫生间。

　　洗发水、润发乳、沐浴液，他拿起来一目十行的看，等第三只烟被点燃的时候，就将百无聊赖的目光锁定在仅剩的女士用品上。

　　千百次的实践一早就证明：最尴尬的事情，永远都会被最在乎的人撞见。

　　卓怀谦在裴常乐的注视中放下手里的超薄棉柔，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该说些什么。

　　裴常乐去看窗台上摆成一排的瓶瓶罐罐，心下了然。

　　十一月的北风是真冷，穿窗而入钻进衣领袖口凉飕飕的，一点儿都不如热乎被窝惹人爱。

　　裴常乐环抱手臂吸吸鼻子，轻声嘱咐：“记得关窗户。”

　　“我知道。”卓怀谦回应，弯腰拍拍已经凑过来的火腿。

　　裴常乐要走，火腿着急忙慌的“嗷呜”。

　　它见着卓怀谦没动作，直接咬着裤脚拽人。

　　睡衣睡裤是唐茹给卓怀谦找的——裴常乐的宽松款运动套装，上衣堪堪盖住肚子，裤子直接变七分。

　　运动裤是松紧腰，挂不住。饶是卓怀谦在火腿上嘴的第一时间反应，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春光乍现，是漂亮的人鱼线和精瘦的小腹。

　　这人比以前结实了——这是裴常乐的第一反应。

　　非礼勿视——这是裴常乐的第二反应。

　　火腿对这些一概不懂，只专心致志咬着卓怀谦裤腿把人往裴常乐那里拽。

　　“你别闹了！”裴常乐压着声音轻斥。

　　火腿松开裤腿，腾出嘴叫板：嗷呜！

　　另一间卧室的房门被打开又关上，唐茹眯着眼，只从卫生间门口探出来一个脑袋：“怎么了？”

　　裴常乐对着火腿瞪眼：“又造反了！”

　　唐茹转去看卓怀谦：“怎么了？”

　　卓怀谦紧紧攥着裤腰，不敢有半点儿放松：“可能是以为我又惹她生气，被罚睡了沙发。所以还想着跟以前那样，让我进屋里去哄人。”

　　唐茹把眯着的眼睛睁大一些，尴尬表情里透着些许叹。

　　裴常乐已经又对火腿下了命令：“你给我过来。”

　　只不过，那句话是怎么说得来着？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四脚将军退到两脚掩体身后，负隅顽抗。

　　唐茹因为火腿的“嗷呜”去看关着门的卧室，觉得自己应该能算一名合格助攻：“要不你俩就凑合凑合吧，唐唐那起床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等会儿给嚎醒了，那就真热闹了。”

　　“嗷～呜！嗷嗷～呜！”火腿默契回应。

　　**

　　裴常乐觉得自己是真的中了邪。

　　所以，她才会在卓怀谦打好地铺之后，还主动递个枕头过去。

　　“谢谢。”

　　卓家公子道谢，转身安放枕头的时候露出流畅的腰侧线条。

　　裴常乐那叫一个恨，恨自己的眼睛不听使唤。更恨身边只留给她一个屁股，贱兮兮对着卓怀谦摇尾巴的哈士奇。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裴常乐没再辗转反侧，卓怀谦不再寤寐思服。

　　两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入睡时是背对而眠，醒来时是面对而卧。

　　只不过，这面对而卧里，还隔着一只哈士奇。

　　卓怀谦示意同样醒来的火腿安静，小心翼翼的打开卧室门放火腿去上厕所。

　　这期间，裴常乐翻了个身，窸窸窣窣从被窝里滑出来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卓怀谦看了，后腰上的神经“嗖”地一下紧紧绷直。

　　裴常乐怕凉，一到冬天小腿肚子就容易抽筋。

　　那时候两个人如胶似漆，但凡纠缠到一块儿，他就恨不得把人直接糅进自己身体里。

　　春水初皱，风雨未至，他还能停下来给她揉揉捏捏。

　　这要是赶上狂浪滔天正要劲儿的时候。

　　美人脸上沁着红，眼里浸着雾，一声“停停，不行”嘤咛溢出嘴角，那可是真考验人性。

　　手机闹钟叮叮铃铃，睡美人眼睛都不睁就能滑屏关闭。

　　卓怀谦看过，就又被那白生生的手臂晃了眼。

　　他抿着嘴揉揉后腰，等绷着劲儿的筋放松，这才提着衣架上的衬衫西裤离开。

　　手机闹铃每隔五分钟响一次，到了第五遍的时候，裴常乐终于挣扎着起床。

　　她眯着眼穿衣服，恍恍惚惚打开卧室门，看见卓怀谦正端着牛奶往餐桌上放。

　　裴常乐觉得，今天应该是一三五之中的某一天。

　　因为她跟卓怀谦一早就讲好了，一三五他热牛奶她煎蛋烤面包，二四六的时候就反过来。

　　周末因为要夜夜笙歌，所以两个人可以一起睡懒觉。

　　裴常乐睡眼惺忪的往卫生间去洗漱，一边走一边琢磨等会儿得煎个啥模样的鸡蛋——心形？还是常规圆形？

　　裴常乐摇摆不定，转眼看到厨房里突然走出来一个唐茹，瞬间清醒。

　　今天的早餐，煎蛋不是心形也不是圆形，而是唐唐最喜欢的星星。

　　小朋友不知道大人之间的曲曲折折，只兴高采烈的询问大只叔叔可不可以教他三百六十度环绕漂移。

　　早餐吃到一半，裴常乐接了个电话，是家里打过来的。

　　她拿着手机离席，把卧室门关得严严实实。

　　卓怀谦听着裴常乐喊“妈”，刚刚咽下的鸡蛋黄卡在喉咙口，那叫一个难受。

　　从卧室出来之后，裴常乐整个人的状态明显有异。

　　卓怀谦没多问，只把凉透的牛奶重新热了。

　　裴常乐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大半杯牛奶喝了，也没给压下去。

　　卓怀谦心下明了，把还没动的煎蛋递过去：“再吃点儿？”

　　裴常乐摇头，因为凑过来的哈士奇往后靠进椅背。

　　火腿小幅度摆动尾巴，脑袋搭在裴常乐大腿上贴着她，还真是个暖心小天使的模样。

　　裴常乐这下知道堵在胸口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辛酸，冲到头顶，比芥末还窜鼻子。

　　她伸手在火腿脑袋上揉两把，说话的时候也不抬眼：“你该上班去了吧。”

　　这逐客令，下得明白。

　　卓怀谦看看裴常乐，又对着唐茹点点桌子上的煎蛋。

　　唐茹会意，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

　　火腿着急卓怀谦要走，又放心不下裴常乐，急得嗷呜着原地转圈。

　　其实卓怀谦心里也不踏实。他怕就这么什么也不说的走了，裴常乐自己一通瞎琢磨，又对他不闻不见。

　　“要不”他开口，看看还在转圈的哈士奇：“今天我把火腿带走照顾一天，晚上再给你送过来？医生不是说了么，得多陪陪它。”

　　裴常乐拒绝：“别了，你忙你的去吧。它这人来疯的性格，到了新地方，指不定就把什么给拆了。”

　　卓怀谦划着食指在餐桌上画圈。

　　唐茹眼观鼻鼻观心，带着唐唐返回主卧。

　　裴常乐因为唐家母子俩的动静抬头，对上卓怀谦的温柔眉眼。

　　“我晚上还想过来看看火腿，可以么？”

　　可以么？

　　裴常乐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她想拒绝，可话到了舌头根就停滞不前。

　　她觉得不行，可卓怀谦的柔软里又带着那样不可撼动的坚定。

　　“我听老邵说，正义路那边有家潮汕牛肉火锅挺不错的，还能外送，砂锅炭炉都是全套的。等下了班，我叫上程禾禾一起过来，咱们在家里吃，还能照顾到火腿。”

　　裴常乐看看坐在身边乖巧到反常的哈士奇，拒绝的话又往前滚滚到了舌尖儿，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你……今天能准点下班么？”

　　“没问题，这段时间倒不是特别忙。”

　　卓怀谦瞎话说得磕巴都不打，从裴常乐那儿出来，就给程禾禾打电话大刀阔斧的改日程：“通知各高管，精简今天的会议报告内容，把时间压缩在一个半小时之内。告诉数据那边儿，后期的对比分析先放下，着重把环比图做好，中午统一订外卖送我办公室，边吃边说。至于研发那边，跟老何说一下，让工厂直接上机器看看喷丝结果，然后再安排碰头会商量后续的批量操作性。还有，今天下班一块儿吃饭，我开车带你过去。”

　　程禾禾在电话那边“好的、了解、知道了”，最后一声“没问题”说完前两个字，发现不对：“您刚才说下班怎么着？”

　　“吃饭，潮汕火锅。”卓怀谦回应，有短暂停顿：“跟常乐和唐茹一起。”

　　程禾禾同样有短暂停顿：“卓总，我准备结婚了，婚假能不能多批五天？”

　　“程秘书，你这是坐地起价。”

　　“卓总，真爱无价。”

　　“批了。”

　　**

　　卓怀谦离开，裴常乐在唐茹铁面无私的监督下把碟子里的煎蛋吃完，这才动身出发。

　　两个人仍旧先送唐唐去幼儿园。

　　唐茹碍着小朋友，路上什么都没说，一直等到了办公室，才拉着椅子在裴常乐旁边坐下：“家里大早上的打电话，没事儿吧？”

　　裴常乐摇摇头，拿着铅笔在桌上的废纸上胡乱涂画：“没事儿，我妈说看守所那边儿今天早上来电话了，审批申请手续办得挺顺利，我爸一月份就服刑期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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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看看，这章就让你进屋了，是不是亲生的？是不是亲生的！
卓怀谦：来来来，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大白腿！这大白胳膊！都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