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九歌·长仙劫》木叶无双

4、情牵

　　流萤洲上的天气一向很好尤其是今日，天格外蓝连一丝浮云也没有，见此光景我的心情也连带着好了许多，一大早便赶去剑坪准备传授弟子们一些我自创的招式。
　　可剑坪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该不是我太严厉，吓得他们要避着我练功了吧。
　　正这么想着，就见几名弟子搬着桌椅板凳朝剑坪而来，我顺手帮他们搬了几个，问：“今日你们不来练功？”
　　那日称赞过我剑术“大道至简”的弟子正在那几人之中，他答道：“今日师父让我们打扫藏书阁，把书册拿出来晾晒一下，再重新归类整理。”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人，我虽好奇其他人的去向，但也不好多问。
　　可那名弟子却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般，道：“师父只挑出了十来名弟子来整理书册，其余的今日都去修文了”
　　看来果然是我太严苛了。
　　那弟子又提议到：“师叔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去藏书阁？”我还正想说我与他们同去呢，这弟子就先问出来了倒是会审度人心，如此心思细腻，或许是个可用之才。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临渊。”
　　我与临渊等人将书册搬到剑坪上晾晒，又看着他们将书册重新分类整理，列下名册。临渊心细，办事也极有效率，不过一个时辰名册便全部录毕。
　　书一时半会还没晾好，临渊便极为热心的和我讲起流萤洲来，又想起我在流萤洲上待过的时间比他长，便反过来向我请教。
　　“流萤洲为上古时期上元神君、明珀天君、雪瑶仙子所创，距今已有五十多万年了；而这三个创始者中上元君名气最大弟子却最少，仅有四人。”
　　“这拂柳师尊曾与我们说过，那四位弟子即您、师尊、无上天君水云歆、司音神女焚音。”
　　“那我便与你讲讲我们四个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讲，我与水云歆都是循规蹈矩的神，又在神界任重职，平日里除了修行便是工作，生平简单到可以一言带过；而我与拂柳又不熟识，没什么可讲。倒是焚音任司音神官，平日里要风雅一些，我便与临渊说起了她。
　　“我们之中司音神女焚音是上元君的第三个徒弟，她是上古乐族如今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极通音律，《音典》《谐乐》等流传甚广的乐典皆是出自她的手笔。她曾对着创世之神的雕像弹琴，石像的眼睛也蒙了水雾‘音起动紫凰，声落转明珠’便说的是她的琴技。我本觉得琴棋书画是最无聊无用的东西，可听过她弹琴，我才知世上竟有如此美好之事物。”
　　“焚音前辈到真是个妙人。”
　　“那自然了。”我最好的朋友自不可能是个俗人“还不只于此，九万年前西溟川鲛人作乱，天帝派我带兵平乱，那时焚音驾了一叶扁舟自西溟川顺流而下，一路抚琴高歌，竟使那些鲛人弃了兵刃，鲛人的主帅亲自来与她议和，我兵不血刃便拿下了西溟川。”
　　“胆魄与谋略俱佳，真是英雄本色，不以杀戮息战，颇具仁者之风。”临渊的赞美之词说得极好，我一高兴又与他说了许多焚音的事，有雅事也有蠢事，从她修习的术法说到她爱吃的东西。不得不说临渊是个很有趣的人，我平日都不怎么与人交谈，今日居然在他面前说了这么多。
　　“听您这么说我真的很想见见焚音前辈！”听罢我讲的，临渊叹到。
　　“我可不敢带你去见她，我怕你会爱上她。她可是神界第一美人，追求者可多了。”
　　不过想想我也有几千年没有见过她了，现在无事，不如去看看她，正好我也想她了。
　　正午的阳光渐渐弱了下来，弟子们开始收拾书册把书搬入藏书阁，临渊也要去帮手，我拉住他道：“你若是想见焚音，就与我一同走吧。”
　　他兴然应允，随着我一同到了天界司音殿。
　　司音殿所在之处偏僻，焚音平日里又深居简出身边又没有几个仆从，故而这几千年来司音殿虽不至于积灰落尘，却也十分荒凉了。
　　我推门而入，只见空荡幽暗的大殿中赫然摆着一口冰棺，七盏人鱼灯以七星之状将冰棺环绕。
　　长明不灭的人鱼灯比我沉睡之前更明亮了些，看来果然如司命所说焚音的魂已经聚齐了。不过司命星君办事也太不妥帖了些，竟把棺材摆到正殿里。
　　我走到冰棺旁伸出食指隔着棺盖在焚音额头的位置轻轻一点，就好像我们往日里嬉闹时那样：
　　“喂，你什么时候才醒啊？”
　　两千年前神魔大战中，焚音替我挡了一剑让我有机会杀了魔君，而她也因此成了那场战争中唯一身死魂碎的上神，我设招魂阵复活战死的战神亦是为她聚魂，而如今我已从沉睡中醒来，他们却没一个苏醒。
　　我看着沉睡的焚音，她不愧是天界第一美人，冰肌玉骨、白发樱唇，像是世间一切至纯至净的
　　颜色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有一双雪瞳，若是此刻她睁开眼睛怕是时光都会为之一滞。我将棺盖推开了些，唤临渊过来。
　　“这便是你的焚音前辈，如何？看过她的样子你可有爱上她啊？”我故意打趣他到，却没听到他回应，偏过头去，见那傻小子仍出神地看着焚音。唉，看来焚音又多了个仰慕者。
　　“回神了。”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叫你来是有事做的。”
　　“好。”他答应的利落干脆，目光立刻从棺材上挪开，直直盯着别处，怎么看怎么不自然，怕是心虚了。
　　“如今焚音的魂已聚齐，我想带她回幽凰谷，那里灵力充沛适宜魂魄安养。”
　　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需要连棺材一起带回去吗？”
　　“没必要，不过你要有力气，连着棺材搬也行。”
　　我挥手拂灭了长明灯，灯盏上聚起一团缥缈的白烟，融进了焚音的身体。
　　临渊扛起棺材跟在我身后，又问道：“师叔当年是如何与焚音前辈相识的？”
　　“我俩师出同门，当年一同修行，待在一起久了，自然就熟悉了。”这不算真话也不算假话，我与焚音的确没有什么生死与共、刻骨铭心的共同经历，若说成为好友的契机，那应该是我们两个都是孤家寡人罢了；我的族人在我幼时全部惨死，而乐族本就人丁稀薄，到了焚音这一代就剩下她一个了，我们倒是有些同命相怜的意味。
　　回到幽凰谷，我将焚音安置在灵气最充沛的寒月潭里，让临渊帮我捎信回流萤洲。我不回去了，想来那些弟子也该松口气了。
　　幽凰谷里如今只有我一只凤凰，羽族各部也分散在各地，只有每年十二月才回幽凰谷述职，不算我麾下士卒，幽凰谷里不过百余人，看起来空荡荡的，让人无端的觉得寂寞。
　　或许我该去闭关修行那么一两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