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栖》蔚遥

17、春节

　　“薇薇！薇薇我在这！”季桐薇刚踏进咖啡厅大门，就看到唐缘挥着手小声叫她，她便笑着向那个方向走过去。
　　“唐主管，别来无恙啊。”
　　“你可别，主管还用搬砖？”唐缘拉季桐薇坐下，笑眯眯地说起话来，“你刚才在这边干什么呢，约会去啦？”
　　季桐薇给走过来躬身的服务生指了菜单上的一行小字，转过头来摘下帽子和围巾：“哪有机会啊，有公事。”
　　不是她刻意瞒着唐缘，只是凤南翔和唐缘的未婚夫朱润恒平时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既然唐缘不知道她在层楼堂代课，就说明凤南翔没有和朱润恒说起过这件事。她摸不清他是不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不好主动提起，索性直接搪塞过去。
　　“过几天都到春节了还在加班，什么公司啊，你来跟我干算了。”
　　“啧，唐主管果然是财大气粗。”
　　唐缘伸手打了她一下：“你少给我阴阳怪气。”
　　“不是公司要加班，是我有点其他的事。”季桐薇有些内疚让公司背上这个黑锅，只好弥补性地解释几句，“你们那公司太高科技了，我可混不进去。”
　　唐缘大学是学计算机的，毕业后在一家软件公司入职，起先是做开发，刚进公司不久就跟了两个时间紧迫又棘手的项目，正好给她空间发挥得淋漓尽致，让领导一眼就看见了她的能力，见测试部门缺人手，直接把她调过去当了项目副主管。程序员劳神费力，唐缘一个女孩子本来没有什么优势，她也知道自己跳得这么快不知要有多少人眼红，所以工作更小心认真，慢慢也得心应手起来。
　　季桐薇点的抹茶很快被送了过来，唐缘伸头看了一眼：“你没点巧克力？”
　　“突然想喝这个。”季桐薇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太甜了，她虽然也爱吃甜食，奶茶巧克力无糖不欢，可作为抹茶来说，这个精致骨瓷杯子里的滋味，真的不如在东京时，吉川谅端给她的那一杯。
　　“一会儿想吃什么呀？”唐缘全然没有发现季桐薇的走神，兴致勃勃地翻起了手机地图，“我们公司附近都是日料，冬天不想吃那些。要不然吃点热腾腾的？你也看看嘛。”
　　“我都行，你定就好了。”
　　“啊，找到了！薇薇你看这个好不好？”
　　季桐薇偏过去看：“肉蟹煲？”
　　“嗯，上次猪跟我说他和凤南翔去过，他说好吃。”
　　听到凤南翔的名字，季桐薇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同意了这个提议。唐缘端起咖啡轻啜一口，大大地舒口气：“还是跟你呆着舒服，成年人的世界真没意思。”
　　季桐薇好笑：“我先谢谢你夸我不是成年人啊。”
　　“唉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啦。前几天我去大学同学聚会，就有这种感觉。明明毕业还不到一年，大家说话做事的样子都变了，我就这么看着，只觉得别人已经成功地适应了社会，只有我还那么天真，不是性格，是想法。”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改变的，你换一个角度看看，你之所以没有变，觉得自己的心态还像个学生，也许是因为你幸运地没有遭遇过让你非要去适应成年人规则的事情。不过说真的，你可以不变成你不喜欢的样子，但是心里不能一点数没有，听见没？？”
　　唐缘嗷地一声扑进季桐薇的怀里：“你怎么这么会做思想工作？我现在一点都不难受了。”
　　“道理谁不会说？我就不信你自己想不明白。”
　　“知道啦。”唐缘抱着季桐薇一边手臂，十足的乖巧，“我就喜欢你哄我嘛。”
　　季桐薇拂去一身鸡皮疙瘩：“别了，留着让你老公哄吧。”
　　不再烦恼的唐缘欢欢喜喜地拉着季桐薇自拍了一堆，去吃了饭两个人就在车站散开了。
　　回到家里，可乐一如既往殷切地等着。季桐薇抱了抱它，略略思考了一下，转身敲响了自家租客的门。
　　“萱萱在吗？”
　　屋内有人发出简短的应声后门很快被打开，身高体型和季桐薇都相差不多的女孩裹着浴袍，正拿着毛巾擦头发：“薇薇你回来啦，我刚买了零食要不要进来尝尝？”
　　“不用，我有事问一下你。”季桐薇抬脚进屋，刚要开口就见到屋内的电脑桌前还坐着个人，看他转过脸，她自己先尴尬起来，“祁纪也在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什么打扰……他过来看我，一会儿就走。”董佑萱被问红了脸，眼神示意男朋友先出去。
　　祁纪对季桐薇点点头，放下鼠标刚要起身出去，季桐薇先摆了摆手：“祁纪坐吧，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起来春节马上到了，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回家？”
　　董佑萱不是本地人，按常理来说春节前肯定是要随着春运大流回老家去过年的，季桐薇因而有此一问。
　　却想不到董佑萱听到这个问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脸更红地看向了祁纪。祁纪也回看着她，季桐薇瞬间觉得整个房间里充满了嗞啦嗞啦的爱的火花。
　　这是什么情况？
　　就听祁纪先开口：“我们订了大后天的车票。”
　　“你们？”季桐薇一愣，听这意思，他们是要一起走吗？她明明记得之前听说祁纪和董佑萱的老家一个南一个北，根本不同路啊。
　　祁纪走过来揽住董佑萱的肩：“本来佑萱还在犹豫怎么跟你说呢，正好你过来了，我们有个好消息要跟你分享一下。”
　　好消息？季桐薇看这两个人的模样，心里有了猜想。
　　果然，祁纪接着说了下去：“今年春节她跟我回家，过完年我们回来就准备结婚了。”
　　季桐薇飘忽地回了房间，觉得自己身边认识的人真是桃花朵朵开。和她曾是同班同学的朱润恒已经向唐缘求婚成功，和自己同龄的房客也要跟着男朋友回去见家长了。
　　难道只有她自己还是母胎单身吗，这坑爹的人生。
　　距离春节假期也不过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公司里到处是一片归心似箭的气氛。
　　季桐薇对于春节倒是没有什么太浓烈的期待，毕竟父母各自有家，去哪边都是尴尬，她只固定在元旦去母亲那里吃顿饭，每年春节都不一定怎么过，也许宅在家里也许出去旅游。甚至从前在国内上学的时候春节都在寒假里，有一年寒假她就在家里窝了整整一个月。
　　只是今年又不同了。她和母亲达成了微妙的和解，这近一个月来互相之间的联系明显多了不少，孟美珍甚至还来她这里送过两次自己做的点心。
　　不过她的手艺远远比不上师母的嘛……季桐薇给自己泡了一杯柠檬蜂蜜，脑内萌生了这样一个评价，不觉笑了出来。她们这些儿女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妈妈，找不到对已经成年和自己有了陌生感的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似乎就只能送点不知合不合他们口味的食物，手足无措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
　　不过，既然万荷声能够轻车熟路地把东西送上楼，就说明凤南翔对那份感情是接受的。虽然她并不想在凤南翔和万荷声的母子关系之间插一脚，但现在看来，如果和解比怨恨更能让他得到感情上的抚慰，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够重归于好。
　　就像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那不知道如何表达的感情就不去表达了，这样无声的默契，还算得上是好现象。
　　至于她，或许是元旦时她的表现让陶家那对弟弟妹妹感觉到了不同于以往的善意，后来她和孟美珍通电话的时候，偶尔就能听到他们吵着要和她说话。不提陶枬本来就是个稳重的孩子，陶杺总是叽叽喳喳地和她说上一堆话，有时还要让哥哥和父母回避，仿佛无形中对她就生出了那种妹妹对姐姐天然的亲切。想到这里季桐薇忽然想念起那两个孩子，忍不住拨了电话给孟美珍。
　　“薇薇呀，有什么事？最近好不好？”
　　季桐薇还没开口已经听得心头一暖，只是还习惯性的嘴硬：“您睡了吗？是不是打扰您了。”
　　“怎么会打扰，这才几点，我宝贝冉冉的电话，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
　　“您大晚上吃了什么糖嘴这么甜？”季桐薇眼眶有些发热，顿了顿整理情绪，“我是想问您和陶叔叔春节在哪过。”
　　孟美珍仿佛是捂了听筒，电话里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交谈声。之后她再发出的声音突然小心翼翼的：“我们还没定下来呢，怎么啦？”
　　“那个，我本来打算今年春节去国外玩，结果没订到票去不成了，能不能收留我一下啊？唉，您要是有别的安排就算了。”
　　季桐薇才没有什么出国旅游的计划，只是突然无来由地说想要一起过年，怕母亲“得意”起来，将来“恃宠而骄”。
　　孟美珍自然是千肯万肯地答应：“当然没问题！妈妈这里年货都备好了，你随时过来！”

作者有话说

　　我本人这两年也会陆陆续续地收到老同学老朋友的婚讯，唉，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