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姻》再上一碗牛腩粉

8、金粉桃色

　　“你们来到营里也有一个星期了，趁休息这会儿，谈谈感受呗。”郝排长蹭蹭鞋底的泥，背着手问众人，见无人答应，他指了指墩子，“你，对，就你。觉得咋样？”
　　墩子挠挠头皮，“报告排长，训练太他娘的累了。每天天边刚发白就吹起床哨，光是队列、体能、单兵战术就累得够呛，刚见太阳落山，就学通讯，电报啥的。看这些玩意跟看天书似的，烧了脑子也不够用。”越说越小声，但三个班的人都听见了，“哄”地笑起来。
　　郝排长正是教通讯的，想想墩子昨天的测试结果，和体能测试结果的对比，也笑了。这小子，倒是适合当个步兵。
　　“还有别的感受吗？”
　　“报告连长，不往死里练，就往死里饿。”伍陆碰碰站在旁边的一个瘦小新兵的肩膀，瘦小新兵的脸涨得通红，回撞了伍陆。众人笑得更欢了。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刚开始训练第三天，三班就有人装病不去训练，结果忘给他留饭菜了。晚上九点多回宿舍时，三班班长拿了俩馒头准备给他，碰上排长来看他，一群人一推门，好家伙，抱着鸡腿啃呢。原是饿了一天，八点多时憋不住了，悄悄跑到厨房偷饭菜去了。第四天不光训练加倍，也只给吃一顿饭。晚上睡觉肚子直打鼓，嚎了半宿。
　　“我，我那不是突然犯傻嘛。”陈联搓搓鞋头，细声细气地说道，“改了就好了嘛。”
　　“好了，稍息，立正。”郝排长喊出号令，“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
　　众人安静下来，看向郝排长。
　　“本来，咱新兵营训练的项目没这么多的，进侦察连也是两个月后的事。”郝排长顿了顿，谢烰暮集中注意力听排长的下文，他了解过，一般新兵的训练集中在队列和体能，新兵营却多了其它进连后才有的项目，说不定，是个机会，“但是，高强度的训练才能出好兵。现在，侦查连要提前在咱们新兵五连招兵，能不能进要看三天后的测试，以及通过测试后进行的任务结果。”
　　不远处，一栋灰色大楼的办公室里，两个人正立在窗边，看向新兵五连。
　　“刘连长，这样是不是太轻率了。”一个男人端起陶瓷杯喝了口茶，肩章上的两杆二星在阳光下闪着金色。
　　“柳营长，咱们侦察连已经在上一次任务里失去了不少兄弟，如果没有新人加入，这次的任务很难完成呐。而且，我会严格把关人选，和，任务的内容。”刘连长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摩挲着蜡印封口。一般的文件袋都是用封条，这特殊的蜡印他还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激动。
　　“上头很重视这次的行动，你，要想清楚。”柳营长拍拍他的肩，便示意他离开。
　　“是，我会慎重考虑。”刘连长利落地抬起右臂，向柳营长敬礼，转身踏着正步离开了办公室。
　　“侦察连只是作为辅助，不知又会牺牲多少士兵。罢了罢了。”柳营长摘下军帽，挂在衣架上，随手翻开一份资料，是新兵营的测试结果。
　　柳营长的嘴角勾起，点了点头，果然，新兵里总有几个不错的。
　　东北的风还是温凉的，上海早已酷热难忍。树止云不动，正午的街并无多少人，卖凉粉的婶子也赶忙收起摊子，回家遮阴。
　　碧煌舞厅里却忙得热火朝天，舞台布置、歌舞彩排、酒水检查，大班，工人们来来往往，杨姐站在舞台旁的旋转楼梯上，指点着众人。
　　此时李晓初坐在床上，旁边是一条香云纱的竹叶领直襟旗袍，自大红渐变到黑色。她正拿着一份海报细看，手绘的海报上有一女郎，抱花低头，笑容甜美。她被选作月份牌女郎，想必是杨姐他们的主意吧。想到今晚就要见山岛了，她觉得心跳快得十分难受，要喘不过气来。便闭眼深呼吸了几次。
　　杨姐教自己放松的那些法子，此时怎么不起效了。李晓初放下海报，想起身看看窗边的兰花。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工拘谨的声音传来，他听说了这是最近名气极高的歌舞女郎，说话时有些紧张，“璃珑小姐，您穿戴好了吗？彩排快要轮到您了。”
　　“好的，我马上来。”李晓初挺直腰，缓缓回道。许是这些天的训练，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又像是没变。一个月来，造的势倒是挺大。
　　她穿上了那件旗袍，抹了口红，抓抓烫卷的头发，对着镜子笑了，镜中人笑靥如花。
　　夜晚悄悄来临，上海不乏舞厅，一条街上就有好几间。歌声飘扬，行人从街上走过，像也染上了金粉桃色。
　　碧煌舞厅里，李晓初站在聚光灯下，一句句讲述情爱的歌词化作甜美旋律，回荡在水晶灯下。她虽扮了最是媚艳的装束，但长相清纯，举止里透着小女孩的灵气。犹如传说中西方少见人间的森林精灵，吸引着男男女女的目光。
　　一曲结束，许多人尚在回味，一人站起拍掌，“人美声甜。”
　　这人的口音奇异，说不出的古怪，却没人询问，人们已经习以为常，这样的口音多是异国人，此时，作为租界的上海又怎么少得了异国的人呢？
　　“不知可否请璃珑小姐喝一杯？”那异国人举起红酒杯，微微倾向李晓初。
　　李晓初见安井凉辉就坐在那异国人旁，觉察她的目光，向她点了点头。
　　看来，那人，便是山岛了。
　　她对着山岛笑了，琥珀色的眸子像一弯月牙，闪着温润的光。李晓初慢慢走下舞台，拿起酒侍托盘里的一杯香槟，走向山岛。
　　“叮”，两人的玻璃杯相碰，李晓初晃晃酒液，举起缓缓喝下，白皙修长的颈脖十分诱人，山岛不禁咽了咽喉咙。她将喝净的酒杯倒过来，歪头看着山岛，杯口留下了红色的口红印。
　　“哈哈哈，璃珑真干脆啊，我是山岛，璃珑愿不愿与我聊聊天。”山岛见状也喝干了杯中的酒，邀请她坐下。
　　“当然，山岛先生。”李晓初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半侧向山岛，以便交谈。
　　舞厅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奢靡的气氛在酒气里蔓延。有人醉了，也有人没醉。

作者有话说

　　今晚，我尽力了...用什么来拯救一个拖延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