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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书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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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走?”
“我为何要走。”
一个要脸,一个不要脸,孟媱拿着信封压抑着拆开的冲动赶人。孟昇最终败下阵来,指着她鼻子骂“小没良心”,然后哼着曲儿离开了。
确定极不道德意欲围观人家书信的大哥走远了,她才小心翼翼撕开封皮,从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沓信纸。
第一张上面大大的三个字——打得好!
打、打什么了?孟媱怔了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大约说的是打丁佳眉。明白过来,看得她不由痴笑。
第二张——朕心有余悸,料此女子比朕脸痛。
“噗嗤”她笑出来,带着几分傻气。好了,她的目的达到了,看样子他并没有因此生气,于是痴笑渐深,傻兮兮地盯着信纸咧嘴,全然没发现已经“走远”的大哥又折返回来欣赏她脸上的小表情。
第三张——仔细手疼,此事可交与心腹代劳。
她嘻嘻笑,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你不懂,自己动手才最痛快。”
第四张——卿之安全,由朕遣殿前司代劳,望莫要介意。
这个嘛,要论怎么看了,左右周围也全是他的人,他想监看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所以殿前司跟不跟着她都没差。只是,难得他亲自开导解释,说不感动的都是狼心狗肺。
好,下一张。他这样几个字一张的,忒有趣了,一张一个话题半点不同于他汇报吃饭睡觉的枯燥。从第一张起,她就很开心,一直看到最后一张,咧开的嘴才渐渐合拢,笑意伴随着无奈与惆怅。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信里被交代清楚,想杀她的就是丁右相的儿子,不止这次,和佛光寺相关的那两次也是其主使。他承诺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让她出口恶气。目前为止,已经没有什么宸妃了,有的只有丁嫔,大皇子常凌也被交给徐贵妃养育。
把丁家最重视的大皇子交给徐侍君养,这招够毒的,丁昌明光听听都有得气——今儿大皇子会背诗了,是徐贵妃教养得好啊,明儿会写字了,是徐贵妃育儿有方啊。
看完这封信,气是气,不过也消得差不多了。她本就要求不多,皇帝的恩宠已经够了,切不可顺着竹竿儿往上爬,仔细捅了篓子。孟媱以为这件事就以宸妃被降位作为结局,没想到这日下午,出门和梁子华喝茶的孟昇带回来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丁右相家的公子丁晖,昨夜饮酒过量,醉死了,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开始发硬了。丁右相听闻噩耗,当场晕过去,倒床不起已经请了三趟大夫,连陛下都亲自派了御医。
这丁家早上传出女儿降位的事,还道失宠了呢,却不想午后陛下派了御医给丁相治病,倒不像是不得圣心的样子。这一天休沐,却难得有人休息,你找我喝茶我找你喝酒,都在相互揣摩陛下的心思。
可整件事在孟媱看来,明明只有一个重点——丁晖死了。武元帝的个答复,她着实是受宠若惊,心中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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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稍晚些时候,常彧收到了来自孟媱的回信。信的内容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倒是学起他来了,一句话写一张纸。
第一张——做皇后太危险,可否换人?
不可以,刚刚批完奏折的他疲惫一扫而空,看来那张纸好一会儿,想象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笑着抽走第一张。
第二张——受宠若惊,恐成妲己妖妃。
是么,更正,是“妖后”。
一共十六页,有十二页在表达这件事带给她的不安,有三页着重表达了她对他处理方式的由衷感谢,最后一页,口口声声说受宠若惊不能再受宠的她,却在求安慰。
前一刻因河州地震而心情烦躁的他,浅浅笑着把最后一张信笺递给陈福:“你说说,朕如何安慰她。”
陈福莫名其妙盯着那信笺,上面漂亮却缺失娟秀的字体书写着“三月将临,春光无限好,却再不敢出门,心下失落如损失万金,唉”。
这还损失万金……最后直接一个“唉”叹气结尾,真行!
陈福乐乐呵呵道:“近来天气和暖,娘娘也说了春光乍好,陛下好久没有出过宫了,不如……”话未说完,便被皇帝抬手止了话。
武元帝眉头微蹙:“不不不,大婚前,朕不能再见她。”眼中颇有些惋惜和隐隐约约的……思念?他一顿,自顾自屈指轻叩桌面,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呵,有意思。”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听取别人意见的意思。
陈福:“……”好像没他什么事。
于是,就在当天晚上,孟媱收到来自宫里,加急赶制的一块金牌,上面刻着一个“万”字。嗯,“万金”,如假包换。此外,还有附送来的一封信,问她满意吗。
满意啊,不能更满意了,孟媱“噗嗤”笑了,然后抱着这块万金的金牌上床,和霜霜一起过了幸福而富足的一夜……
而与此同时,在琼华宫,有人却没那么笑得出来。相反,已经是以泪洗面,二度晕厥。早上接到父亲亲自拟定的圣旨,将她降为丁嫔,她的亲生儿子,后半生的所有依靠,被抢去给了徐贵妃那个贱人。
到了晚上,宫外来信,居然告诉她双生弟弟丁晖喝酒醉死了!父亲也因此气急攻心,卧病在床,来信前才刚能喝下汤水。一日之中,天雷数道劈下,就是铁人也扛不住。她红肿着的一双眼睛,和苍白的脸色相辉映,将她的憔悴显现得更加纯粹。
柳嬷嬷在旁边安慰她,慢吞吞的话语尽力在平复她的心情:“娘娘千万不要倒下了,这只是暂时的,来,喝口水。”
丁黛眉听话地喝下半碗参汤,柳嬷嬷接着宽慰:“信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四少爷的死必定不是简单的。您想,为何您什么也没做却被降位——窥视帝踪这种事根本不至于罚这么重——一定是四少爷心疼您,做了什么被陛下发现了,这才牵连您。”
丁嫔如一潭死水的双眼闪动了一下,她是最听得进去奶娘的话的:“你是说,四少爷不是醉死的?我记得……我记得他好像说过想给孟家那女人好看。”
柳嬷嬷眉头紧皱,叹气道:“嗨哟奴婢可没这么说,但也不是没那个可能。您想,这圣旨还是右相大人的笔记呢,一定出了什么大事儿。您啊,不是失去圣心,而是被牵连的。您看看,一宫主位陛下都还给您留着呢,相爷生病不也派了御医去么。陛下离不开右相大人,朝中那么多事,哪离得开大人呢,那左相就是个会拍马屁的。您且放宽了心,只待咱家相爷和几位公子立功,那好日子不还是说回来就回来。”
丁佳眉最是听她的话,被她这么一开解,痛心便消了一半,只沙哑着嗓子喃喃道:“可是晖哥儿他……”话没说完,泪又先流。
柳嬷嬷:“唉,四少爷性子太急,沉不住气。这事儿您只能节哀,等弄清楚头绪,该算在谁头上就算在谁头上,迟早叫他拿命还。”
话说到这里,主仆俩几乎可以断定,那丁晖根本就不是醉死的。丁黛眉早已哭得头晕脑胀,打早上起就没用膳,这会儿整个人都晕晕的。柳嬷嬷看着心疼,正欲叫人弄些点心来吃,便听宫人来报,说御膳房的沈公公亲自来给娘娘送宵夜了。
丁黛眉一听,下意识地便抱紧了被子,想把自己藏起来,缩在床上半点没有平日里的骄傲气焰。柳嬷嬷心疼她,便擅自做了主:“叫他把宵夜留下,告诉他,辛苦他跑这趟了,娘娘很好不必他特意关照。”
宫女垫垫袖子里藏的银子,问:“那位沈公公说,宵夜是特别做的,还配了一段逗乐的说词……他说,想说了词再走。”
被子里发出丁黛眉求饶的声音:“你让他走!”
宫女被吓了一跳,半个字都不敢再说,屁滚尿流地退下去,退到一半,却又听见被子被猛然掀开的闷响,背后丁嫔叫住了她。
“你告诉他,今晚不想听……我想听的时候……会找他。”
柳嬷嬷闻言,脸色微变,却到底没说什么,心疼地为丁黛眉抚开挡住眼睛的乱发。人啊,终究都是有感情的,一个人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可能自己也不明白。当失去了,才会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做另外一个选择。
所以这种后悔,就造就了一个时而躲避时而又想补救的矛盾内心,总之,残忍地绝不让人回归半刻平静。
那孟三姑娘尚未入宫便掀起如此风浪,不知她入主中宫之后,这后宫又将刮起什么样的风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