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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山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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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上路,孟媱可算明白林氏为何要起那么早了。根本就是这段时日马车坐得想吐了,不想今天的马车走太快!于是就有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人家挑担进城的小伙计走快一点都快赶上马车的速度了。
还别说,走慢一点倒也不辛苦,稳稳当当的能容林氏拿出针线纳鞋底,将最后一点收尾做好。
林氏的叹气中包含着属于老夫老妻的幸福:“你爹的鞋穿了两年,不能再将就了。他又穿不惯别人做的,一路都在唠叨买得不如做的好。唉,我这眼睛也不大好,不知道还能给他做几年。”
孟娴:“不还有我么,娘再教教我,我准能让爹满意的。”
林氏抬头反问:“你有孝心爹娘知道,女大当嫁,别忘了你还要嫁人的,又能做得了多久。”
孟娴脸上一僵,悻悻然掏出一本书看。娘仨都知道不能再往下说了,那梁子华已经娶妻的事想必都已清楚,孟娴要嫁也嫁的不是心上人,终究算不得喜事。
孟媱配合地撩起车帘,吹吹清晨凉爽的风。本是透透气,未料寒风刮进车厢里,吹起孟娴脸上的薄纱,脸颊上那到惊人的疤痕一览无遗。当初的那一簪子划在脸上,报了梁子华的恩,誓愿不嫁他人,此生只做他妻,那是孟娴唯一能为心上人做的。可现实却那么残酷,有幸归来,情郎却已是他人夫。
没有谁对不起谁。
她尴尬地放下车帘,无聊地看着娘纳鞋底,看着孟娴心不在焉地翻书。她呢,无意识地埋着脑袋玩自己的手指,除了这个能做什么,在这无聊的车厢里憋闷至死吧……
原本她是这么认为的,但实际的情况却并没有。只是,这也并不算得是件好事。当马车慢慢悠悠走到半途时,原本平稳行使的马车却突然停了——被一根儿绊马索逼停了。若不是马车跑得慢,马一摔搞不好连带着这车都得翻。
马夫惊出一身冷汗,忙问娘仨如何是好。林氏与孟娴性子偏柔,还属孟媱果决,隐约在这风中嗅出危险的味道,果断命令调转马头往来处去。岂料马车刚调转方向,两旁草木丛中便跃出数个膀大腰圆的匪人,眨眼工夫将马车团团围住。
隐在暗处的肖葛头皮一阵发麻,死死按住腰间的暗器。属下不等他发话便想冲出去,却被他一把拉住,他摇头,示意静观其变——陛下的意思是不可轻易暴露他们的存在,这几个匪人还未亮刀,孟姑娘尚无性命之忧,先看看再说。若入了险境,他这百步穿杨的暗器也不是花架子。
“车里什么人,还不出来孝敬你大爷!”
此时孟媱从车里探出脑袋,见是群山匪模样的家伙拦在前面,心中稍定,攀着车壁在林氏的拉扯中跳下车来。那几个山匪的眼神在她姣好的身躯上扫来扫去,□□阵阵,吞咽着口水的模样着实令人犯恶心。
“哟,还有跟我们一样起个大早的啊。”她忽然摆上笑脸,取下耳朵上挂着的一对珍珠耳珰拿在手里抛着玩儿,似是跟人寒暄,“哎哟,这佛光寺灵得很,家兄来拜过一次便上任刑部侍郎,我等今天是来还愿的。这珍珠耳珰不是凡品,本姑娘心情好,你们且拿去换些酒钱,大家同喜大家同喜嘛。”
她常和粗人打交道,见了山匪虽心里胆怯,面上却表现的淡定自若。这里好歹是官道,通常匪人抢了东西便走,少有逗留的,所以破财消灾嘛,你给了他多半就走了。这对耳珰正是常彧送给她的,拿去换了钱够这几个混蛋吃一辈子的了。这么贵的东西,她很是舍不得,无奈今天娘仨都打扮得素,值钱的首饰唯独她这个耳珰。再者,她把孟昇的官职摆出来,这伙人也该知难而退。
林氏和孟娴在车里死死抓着袖子,她们清楚,孟媱那样处理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不是什么亡命之徒,收了东西就该赶紧销账去,或者一听是官宦人家东西都不敢要。
“美人儿说话就是中听。”哪知那山匪头子竟好似根本没听明白她的话,仰天大笑,露出一口黄牙,继而摸着下巴一步步走过来。他身后的几个小弟一阵哄笑,也跟着上来几步,对孟媱指指点点仿佛在看一盘菜。
说实话,孟媱抛着耳珰的手在微微颤着。她闻到头子身上的酸臭味越来越浓,哪怕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那味道也没放过她的鼻子。她捏住耳珰,不再抛着玩儿,一身戒备。
山匪头子在她面前停下,却不急着拿走耳珰,而是突然咧嘴贼笑:“小美人儿好香啊,怎么办,爷钱想要,人也想要。小美人儿既然如此懂事,不妨跟大爷我回去做压寨夫人,保你日日快活。”
在官道上敢玩儿花样,这是孟媱没想到的,尤其是已经自报家门的情况下。对方显然也不是傻的,这句话并非和她商量,话音刚落便高声一呼,那后头待命的几个匪贼一拥而上,妄图将娘仨连同那马车和马夫一起拖到草木从中再行后事。
孟娴将林氏牢牢挡在后面,林氏想要从车里出来怎奈已经老矣,力气比不得孟娴。车夫试图抵抗,却被一脚踹下马车,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直哀嚎。
孟娴:“放了我母亲,什么都好说!”
林氏:“娴儿!”
那群流氓□□说个没完,见了孟娴,道她面纱外一双美眸像一潭清水似的,料想也是个美人儿,便一个两个伸着脏手去抓孟娴。
事情突然变得完全不可控,孟媱彻底拉下脸去,她清楚地知道,在官道上没得谈的事情,被拖了林子里那就更没得谈,当即把心一横,照着那张笑得猥琐□□的脸就是一巴掌抡圆了扇过去。
这一巴掌扇得那毫无提防,正做美梦的头子转了个圈儿,也在同时让已经准备动手的肖葛差点割到自己的手,生生收回暗器。孟媱常年在浆洗房做工,干的都是力气活,那臂力比寻常男子都大,所以她一出手,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
那一巴掌扇出去,趁着那山匪头子正在发懵,孟媱再补上一脚踹得那虎背熊腰的混账直接趴在地上去了。提起脚踩上此人后背的同时,自她袖中抽出来一把匕首,准确而迅速地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子,并就此悬停在那里。
“谁敢再动一下,姑奶奶的刀子可不长眼睛!”
那头子满嘴冒血,不知是被扇破了嘴角还是掉了牙,满面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在做梦。他想动弹,想号令兄弟把这臭娘们儿拿下,可是那把匕首横在脖子上,破掉的皮流掉的血证明了这东西有多锋利。所有山匪瞪圆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他们所看到的——他们只是一会儿没注意,自己的老大怎么就被一个弱女子踩在脚下了。
孟媱可不是弱女子,她在凉州之所以少有人敢惹,是因为她的里子足够彪悍。然而孟媱比任何人都心里清楚,再怎么彪悍她也只是个纸老虎,所以这匕首便成了她傍身的东西。但凡出门,她一定带在身上。
“姑奶奶饶命!饶命,不敢了不敢了,还请高抬贵手。”
“让他们滚蛋!”
“好好好,滚!”
马车边围着孟娴和林氏的那几个立马撤开,在孟媱强硬的目光注视下,退到三丈开外。此时缓过劲儿来的车夫气鼓鼓地冲上去为自己报仇,哪里痛踹哪里,踹出哭爹喊娘的哀声一片。
隐在暗处的肖葛笑了。真没想到,未来的皇后娘娘是这么个人儿,怀里藏刀子不说,还敢真的动刀子,就方才那一巴掌,怕是他去挨都有得受。他记起自己的前辈郭匆对这位的评价——惹恼陛下或者征服陛下,这是唯二的选择。
前辈的孜孜教诲他铭记在心,他压下笑意,拍拍身边的属下,道:“你们几个,速速装成路人,替孟姑娘化解这场祸事。”他看得出来,此刻那位娘娘正陷入僵持,倘若没有旁人出现,她只能这么压着山匪头子不敢放。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隐隐约约的马蹄声,肖葛立时抬手:“慢着!”
只见从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壮年车夫,车放慢速度在孟媱几人面前停下。只见那车夫撩开帘子冲里面说了什么,便听车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光天化日,官道上斗殴,谁给的胆子!都给本官滚开!”
孟媱正踩着那混蛋横在路中央,适才见一马车驶来便暗喜有人相助,此时又听是个当官儿的,那心里悬着的石头当即便放了下去。滚开是当然要的,她拿匕首的手都酸了,于是立马直起身子,收起匕首,揉揉酸痛的肩膀。
那头子得了自由,知来的是个官儿,又听当官儿的将他强掳民女定为斗殴,得了便宜后哪里还敢造次,带着他的小弟,屁滚尿流的逃了。
惨白着一张脸的林氏终于拍拍胸口,安下心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唯独孟娴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眸子蓦然间蒙上一抹怅然,那秀眉竟也微微蹙起。
孟媱揉罢了肩,心想这车里的人也忒机智,先是自称为官吓唬山匪,又以斗殴为名给个台阶下,一句话便化解一场危机。怎的她自报家门,拿刑部侍郎的官职吓人的时候,这伙人就当是耳边风呢。
正欲询问恩人尊姓大名,一抬头,赫然见那车门上绣了个并不起眼的“梁”字,她心中一动,惊问:“车里可是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