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哗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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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皇后将会是孟同光的女儿……朕的皇后将会是孟同光的女儿……朕的皇后将会是孟同光的女儿！”
坐在上头的丁黛眉本就僵硬的微笑顿时龟裂，整张脸眨眼间惨白得毫无血色，这句如同刺刀的话反反复复扎进她的心窝子。她听错了吧，立孟家的女儿做皇后，凭什么！她才是生育皇嗣的人！鲜红的指甲深深扎进肉里，她也浑然不觉，盯着站在殿中央的孟昇，恨不得在他身上挖一百个窟窿。
倒是徐贵妃，惊讶过后，陷入短暂的思考——孟同光的女儿，除了她的故交孟媱，绝无第二个人选。她把目光放到靠近殿门的那一处，孟昇出列的那个地方，果然看见一个鹅黄宫装的女子坐在那里，是她熟悉的模样。
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悄然湿润。不知不觉快九年了呀，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媱媱，竟还能活着回来以这样一种戏剧的方式与她再相见。她看见孟媱埋着头，脊背紧绷，似乎在紧张。再然后，她看见站在左右相中间的武元帝迈开步子，在一片震惊的注视下。走到孟媱的前面，躬身朝她伸出手。
由她这位好友来当皇后好啊，父亲一定是满意的。她侧过脑袋，脸上挂上略带刻薄的笑，呵呵两声：“宸妃妹妹，你瞧，我早提醒过你，小心那第三人。”
宸妃双眼死死盯着下头，想是根本就听不到她这句话。
——他在邀自己携手！孟媱此刻的心情不比任何一个人平静，她甚至忘了要呼吸这件事。她抬起头，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武元帝他在冲自己微笑。
对方的微笑像是有毒，一眼望见，她就像被一记大锤击打在脑门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没头没脑地就这么把手给了他……然后，被他牵着，一起走向殿堂正中央那彰显着无上尊贵的位置。
“陛下！”丁昌明额头冒汗，跪地谏言，“请陛下三思！”
常彧把浓眉紧了紧，顿足，牵着孟媱的那只手握得更牢：“右相，朕的家事便是国事，这点你该不会不认同吧。”
丁昌明：“陛下……”
常彧：“朕立孟媱为皇后，有昭告天下朝廷已改弦更张之意，于国于民大有益处。你告诉朕，倘若改立你女儿宸妃，除了给你长脸外，于国有何意义？”
此话极其露骨，撕掉虚伪，将丁昌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内心毫不留情地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被当众狠狠打脸，丁昌明那张老脸惨白成一张纸。常彧牵着孟媱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用眼神示意她安心，却不料前脚右相惹了圣怒，后脚竟还有人扑出来谏言。
“陛下，立嗣关系千秋大业啊。子凭母贵，将来大皇子如何令人信服！”
这话难道不是已然把皇储的位置视作了大皇子的了么？他这一句话出来，无异于触及皇帝的逆鳞。孟媱下意识地蹙眉，这话说的，缺根筋不是？除非此人并非出自右相阵营，而是左相或者皇帝的人，不然哪有这样给自己人添乱的。
“放肆！”常彧当场龙颜大怒，牵着孟媱的手，可谓是将她拽到上座一同坐下，一双怒目狠狠扫视满场大臣。袖中……却捏捏她的手示意她别害怕——这手里全是汗，她在紧张。
“前朝立长，立出了个傻子皇帝。你们的意思，要我大延他日也出个没脑子的君王，好葬送朕的江山？！”
“陛下息怒！”群臣匍匐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常彧的语气很明显变得极其生硬，谁的情面他也不给：“立嫡还是立长，抑或立贤，是朕该操心的事，把手伸进朕后宫的算盘劝你们少打一点。”他顿了顿，倏地捞起一只酒杯掷于地上，捡起的渣滓拍了丁昌明一脸，“当朕是个短命鬼，这辈子就一个子嗣不成！”
不夸张地说，孟媱在旁边也被吓到了。武元帝这通气发的，俨然是只震怒的老虎，顺毛你都不敢。下面的人一个屁都不敢放，尤其是被碎渣划破脸的右相。被这么一闹，等于表明了武元帝的立场，立储？没有的事！你们也都别操这份儿心。
这时候唯独敢发出声音的，还是徐胜。
“晦言晦语不足一听，陛下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福泽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他这一振臂高呼，一时间整个大庆殿久久回荡起这句吉言。
还没有正式上位皇后的某人这心里头有点虚啊……她偷偷瞟了眼常彧，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咬咬唇，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该说点儿什么。这么大个事件，好歹和她有关不是，装聋作哑岂不不识抬举。
张嘴，说出来一句：“陛下，我……会努力的。”努力什么？不知道……
淡定，这只是一场有目的婚事，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一看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笑就忘乎所以跟个傻子似的。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自己大概也是个贪好美色的人。
常彧轻挑浓眉，也不知她想怎么个努力法，使坏地挠挠她的手心，看她忽然间低头脸微红的模样，总算带上些许当年温婉的影子。
殊不知孟媱好心慌，她这双老成腊肉的手，希望武元帝不要捏完之后又嫌弃……真的是要疯了。
“关于册封皇后，三月是个好时节，钦天监看看有没有好日子。正好届时孟老也回京了，该好好办一场大婚。”到了这时候，他再说立后的事，除了收获一堆恭贺的话，再也听不到半句反对的声音。
常彧这心里颇有些爽快，倒是感谢这八年来不同的那个“自己”给群臣留下个嗜杀冷酷的形象，否则立后的事势必还有些圈子要绕。
“都回去好吃好喝，既然是除夕，朕也不找你们的不愉快，今晚不该说的话朕就当没听见，一个都不罚，大年三十见血晦气。既然广施仁政，朕自当压一压手里这把刀，轻易不摘你们脑袋——歌舞呢，起吧。”
在清雅妙曼的舞曲中，宴会渐渐恢复了平静。孟媱坐在上头，望了眼底下的孟昇，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救不了她并且也不想救的孟昇投来一个眼神：“继续你我安分着。”
孟媱读懂之——叫我好好讨好皇帝？好吧……于是，她热情地为皇帝斟了一杯酒，并递了上去：“谨以此酒，祝陛下福泽万年，祝大延国泰民安。”
孟昇扶额……
常彧接过她的酒，煞是满意她的主动，轻笑着饮下此杯。此时宫人又添了一副碗筷，常彧夹起酥软的一块鱼肉，送入她碗中。他的动作很自然，自然到透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娴熟。
“不是喜欢鱼肉么，朕尝过，味道不错。”
调查过她？孟媱心想，饱含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咽下这块鲜美的鱼肉。与此同时，她收获到来自左边灼热的眼神，一股快要把她烧穿的灼热。
在被对方发觉前，宸妃垂下眼皮，放下酒杯，接着砰的一声细小的脆响传来，显然是杯子磕碎了……孟媱也不作他想，知道这位娘娘肯定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她只是侧一侧头，和多年未见的儿时玩伴相视一笑，老友相见无需多言自能会意彼此的意思。徐侍君端起酒盏，对着她饮了一口，满面微笑，她没有酒便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友，再见面颇有一份想要热泪涌眶抱上去的冲动。
说来也尴尬，她又没有正式的册封，偏偏坐在武元帝身边，自个儿手脚伸不开，别人也伸不开，没有规矩完全不像样。别人便是想来敬酒，也不知该叫她一句“孟姑娘”，还是“皇后娘娘”。唯独武元帝本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该给她夹菜就给她夹菜，关照起她来一点都不含糊。
“坐在朕身边，却看着别处，想被罚酒不成？”
孟媱依依不舍地收回看向徐侍君的目光，乖乖吃了他夹的菜：“徐贵妃是我少时好友，忍不住多看几眼，请陛下莫怪”。
丁黛眉整张脸白得不像话——陛下恩宠这些年，可从来没有给她夹过菜，如今见了简直刺痛眼睛。再听了孟媱这话，心中更是烙了铁似的难受。她用手绢儿擦擦嘴角：“陛下，臣妾忽然身子不适，想回去休息。”
武元帝却“嗯”？了一声，盯着孟媱的发髻问：“你的钗子呢？”眼睛没有看她这里，耳朵也没有听她这里。
孟媱晓得，宸妃看她不顺眼，那她也看宸妃不顺眼，看宸妃的妹妹当然更要不顺眼，自然没那份儿好心谎称自己给弄坏了：“……有人钗子坏掉了，所以我借给她了。陛下不会不高兴吧？”
“借？”常彧挑眉，闷哼一笑，“你当朕三岁小孩？”
孟媱：“……”当然没有，不然怎么会说话留一半，等着您老上钩。
常彧放下筷子双手停在膝上：“让朕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抢了你的钗。”他朝下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一脸煞白的丁佳眉和她丈夫身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中这两人毫无心思饮宴，一个因为抢了未来皇后娘娘的钗子在瑟瑟发抖，一个则大概被突然翻身的孟家搞得有点晕晕乎乎。
丁佳眉他不熟悉，但秦亥这个人他记得，是孟媱大姐的夫婿，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过去八年，在孟媱稳居中宫的那段时日，此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可惜孟老最终察觉自己选了个差劲的女婿，对他不予理睬。当往事在岔路口走错之后，在孟媱没有成为皇后，孟妍又死了的情况下，想不到他又抱上丁家的大腿。
他极嘲讽地斜斜勾起嘴角，看着孟媱，很不满：“你若学不会向朕告状，朕以后就专门抽出时间教你。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钗子是怎么没了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哗然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