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哗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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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议论声四起，连女眷们都加入讨论。谁说女子都是妇人之见了，大延朝的女子可比前朝有地位多了。武元帝打天下的时候，福禄大长公主作为他的姑姑，助益良多，因此在大延她是最受尊重的女人。
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的大延。要不怎么孟媱八年前听说福禄大长公主的车驾要经过，犹豫一阵就改了路线呢，那是绝对不敢招惹的存在啊。只可惜，福禄大长公主没能多享福几年，两年前因病去世，那些讽刺女人的声音也因此越来越响亮。
这不，正在紧张嚼菜的孟媱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男人不耐烦的斥责：“妇人之见！”
在这样踊跃发表看法的氛围下，却直到一盏茶过后，才终于有一个人站起身子提出自己的看法。孟媱定睛一看，那一身朱色官袍，笑面虎似的人不是郭匆又是谁。有猫腻！她心中如是判断。
郭匆方站出来，议论声就小了一半，再一句“启禀陛下”，这大庆殿便彻底安静下去，都等着听他有什么高见，能否和陛下的想到一块儿去。
等了他很久的常彧眯了眯眼睛：“郭爱卿请讲。”
郭匆：“臣以为，此事当抓典型，再广告天下。”
“哦？郭爱卿细细说来。”
“依臣之见，朝廷当大赦天下，且在其中抓住一个典型，一个读书人广为熟知的学者。只不过，此人所犯罪名应该不属贪腐，也非渎职，更不能私德有亏，重新启用这样的人，便等同于昭告天下，我朝用人之策已大大有变。”
他说完，便有一人马上跳出来反驳：“陛下严明公正，既然无贪腐，未渎职，私德无错又为何当初入刑呢。郭大人倒是说说，哪里来的这种人，莫不是映射我朝有冤案不成。”
“政见。”面对反驳郭匆脸上毫无波澜，铿锵有力地说出这两个字，“我朝建立之初，不乏前朝拥簇者不服。这样的人各位大人都知道，并不在少数，并且，这其中多为有抱负有骨气的读书人，将忠君视作己任。当日陛下认为，对待读书人不可以暴制之，恐反遭口诛笔伐引发内乱，是以这批人大多只是流放，而未取其性命。陛下！臣以为，若能在其中寻出一位鸿儒，启用此人，一则可以向天下宣告我朝已施仁政，二则，若此人弃前朝而归附我朝，岂不能彰显我大延已深得民心，让盘踞在阴暗的前朝余孽看清楚，而今的天下已永无他们容身之地！”
郭匆句句在理啊！整个殿堂寂静一片，半晌，只听得上首武元帝猛然拍案，龙颜大悦：“好！”广袖一挥，“赐酒！”
话听到这里，左相徐胜终于觉出一点味道——如他所说，皇帝果真想要重新挖掘出第三方在朝廷站稳脚跟啊，只不过这个人并不是他以为的郭家，也不是他以为的任何一个世家。
常彧举杯，众臣亦举杯同饮，有如左相松口气的，也有如右相黑脸的。朝堂就这么大，若当真启用新贵，不知又会动了谁的饭碗。
事情议论到这个地步，梁子华作为一个局外人，终于也明白过来。好事，这是好事啊，孟家人能够坐在他的旁边，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陛下明确说了，这件事他已经在办了。而他自己，早在大半个月前，就作为其中一个关键，被召进文德殿问话……虽热问的话同今天说的并不完全在一条线上。他扭头，看看孟家兄妹，孟家兄妹也看着他。
三人相视一笑，孟媱紧张到打了个嗝。
她觉着吧，武元帝真真演得一手好戏。
“人选，朕已经定了。”常彧放下酒杯，在众的的惊讶低呼声和面面相觑中手指轻轻叩响桌案，来自帝王的决策此时丝毫不容旁人提出质疑，“前朝礼部尚书，孟同光，堪称当代鸿儒，朕已决意启用这位老先生，并在他回京之时，大赦天下，令当年与其同罪且有意归顺者有机会为国尽忠。老鸿儒朕已经派人去请了，他的儿子，当年名满大京的玉树公子孟昇，朕也已经先行请回来了，此刻就在殿中。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只听得满朝哗然，交头接耳寻找孟家的人坐在哪里。这孟同光是谁啊，有名望的前朝大学士，和左相师出同门。徐胜听得这么一个名字，不止眼光一亮，就连心脏都跳快了！如果是孟同光，他岂能不支持，总比郭家上去好一万倍不是！那可是他的同窗，谁说他丁昌明得势来着，明明是他徐胜更胜一筹！
武元帝摆出个善于纳谏的态度，问谁有异议。可这会儿这人都已经回大京了，而且在除夕宴上出席，再有异议，不是自讨没趣吗。是以在左相的赞同下，半数官员争先恐后地恭维着陛下圣明。
此时孟昇自然不能再坐着不动，于殿中央虔诚叩头，以示他孟家对新朝的臣服之意，再有一番慷慨陈词，说得人不得不服。
“草民代家父谢陛下隆恩。”他跪在大殿中，属于他玉树公子的不凡气度并未因风霜的打磨而减退半分，依然那么耀眼，“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放眼我大延，早已国泰民安，海晏河清，非前朝昏君所能相比。若天子心中能容万民，则臣子忠君便是为天下百姓。今我孟家能为新朝所用，便是为万民尽心力，此乃无上荣光！”
虽然这段话并没有拍皇帝马屁，但正是武元帝想要听到的——启用孟家为的就是治国安邦，着眼百姓自然更令百姓信服，不需要阿谀奉承。
常彧脸上的笑久久不散，颇为满意，他的大舅子还是当年那个大舅子，会说话。只是，他态度一转，却道：“不对，你这第一句话就有问题。”
殿里蓦地空气凝固，孟媱打了个寒噤……没对？
“朕是否提醒过你，不要再自称草民了？”常彧飞快瞟了眼正在发呆一脸痴相的孟媱，笑，“刑部侍郎不是有意回乡养老吗，即刻起，孟昇你就是刑部侍郎——毛爱卿，如你所愿，你终于能休息了。”
窝在一旁垂垂老矣，都快咬不动肉的毛姓官员险些涕泪纵横——朝中可用人才一年少过一年，身子骨不行了还不得休息，现今好了，来人顶替他，可终于能叫他回家养老了。
“谢陛下体恤。玉树公子之名老臣早有耳闻，想必他定能在刑部立下功劳，为陛下排忧解难。老臣恭喜陛下，又觅得一位能臣！”
孟昇磕头：“谢陛下隆恩！”
孟媱端起酒杯，掩盖住嘴角的笑，心中暗暗得意。还以为大哥满身学识就要葬送在凉州，转眼竟就走上了大道，可喜可贺。不仅如此，武元帝为什么会想起把他们从凉州接回来，也有了解释。既然是这样，不必再惊若寒蝉束手缚脚了吧。
常彧余光看见孟媱拿酒杯挡住嘴唇，却被微微弯起的眼睛出卖了笑意，忍不住便要笑她，捏了把大腿强忍住勾起嘴角的欲望，清了清嗓子：“咳咳……至于孟老，集贤殿大学士的位置朕给他留着，其身体还能不能就认官职，待回京就医再谈。”
集贤殿大学士，通常乃是丞相才有的荣耀。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做也先一步做了，在座还有谁会明着找他的不痛快。
他是这样认定的，可有人偏就不服。
在一片叫好声中，丁昌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陛下！臣以为，此举是否太过草率了？堪称鸿儒的不止孟同光一人，前朝的李亨比孟同光更胜一筹，要说典型，臣以为还是李亨更为适当。”
孟媱愣了愣，是的，李亨比起父亲更加盛名在外。
反对的声音先前没有出来，是因为根本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全都被皇帝带进圈子里绕晕了，现在事情都定了，这个时候跳出来，简直打皇帝的脸。常彧冷笑，并不发话，倒是左相站出来驳斥。
“右相大人，陛下说的明明白白，此事必须抓典型。孟大人要回京，李大人倘若有心归顺我新朝自然也能出仕。只不过，这个运气没落到他的头上罢了。”徐胜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丁昌明说完，转身对武元帝禀道，“陛下，臣斗胆猜测，陛下之所以秘密召回孟家人，怕的正是这‘选谁为典型’会成为此事最大的阻碍。”
常彧心情愉悦，直接卿清叩响着桌案，左相倒是比他以为的更聪明，一刀切入重点，拿“时效”把丁昌明的嘴堵死。此话一出，果然丁昌明看起来不从辩驳。
“好了。”常彧抬手，示意别再争吵。再这么吵下去，这个除夕宴没法儿继续。在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他突然起身，自高阶上走下来，往剑拔弩张的两位丞相中间一杵，脸上的表情居然可以用轻松愉悦来形容。
“争什么争嘛，左相说得对，朕不就是怕朕的左膀右臂又一次政见不合吗。谁都有理，那朕听谁的？朕不如自己把这个事儿给办了。”
丁昌明默不作声，总不能说“陛下您这样搞一言堂是不行的”。众所周知，武元帝不喜欢旁人挑衅他的权威，要挑衅那就拿命来玩。这阵子，圣上忽然间变得好说话了，一个月来没杀一个人，叫他居然产生冲撞了陛下也不会有事的错觉。
孟媱看了一出好戏，这武元帝不愧有嗜杀的名声，下头的官员想要反驳他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稳不稳。那么，以后只要看到皇帝不高兴，她还是闭嘴好了，此乃后宫生存第一准则。
常彧时不时瞟孟媱一眼，见她已经淡然地在吃菜了，忽而想在她脸上看见点不一样的表情：“瞧瞧，被你们一搅合，朕都快忘了要紧事——复用孟同光，不是说着玩儿的。朕绝不容许朝令夕改，所以为了向天下表决心，朕的皇后将会是孟同光的女儿！朕以最大的决心，来开启我大延朝新的格局。”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哗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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