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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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安静而和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在不经意间模糊了理智，游走了思维。
婉灵趴在矮几旁，鼓着嘴盯着面前精致的熏香炉，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炉中袅袅飘起的烟氤，看它们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杦落在地板上，一寸一寸，慢慢爬过她的身边。
自屋外而入的紫女一眼就看到了百无聊赖的婉灵，不由心下一阵好笑，打趣道：
“呦，这阳光正好的，在这发面呐？”
婉灵倒也不气，撇撇嘴，反问。
“她回去了？”
“嗯，庄去送了。”
“这红莲胆子挺大啊。”
又吹散了一缕轻烟，婉灵无奈地轻笑，紫女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扔出一句意味深长的回答。
“你胆子也不小。”
她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一下，复又继续说。
“我其实有句话想忠告你。”
婉灵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睨了紫女一眼，继续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什么话？”
“千万别被假象蒙蔽，当心猛兽的獠牙和利爪。”
婉灵眼眸微敛，略一思索，心中已然猜出七八分，借着晦暗不明的光影，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再抬眼时，已是欣然接受状。
“好，我记住了。”
紫女看着婉灵弯成月牙的眼睛，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无奈地摇了摇头，端着酒壶转身离开。
婉灵笑眯眯地目送着她离开，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重新恢复宁静的室内，只余婉灵一人，她盯着紧闭的房门，眸光中蓦地闪过一抹狠戾，面色骤然降至冰点，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错觉。
如果预见只是为了让她更清楚这个人是怎么死的，那不好意思，她只能选择虚心接受，死不悔改了。
屏息凝神，婉灵开始一点一点整理近日所发生的一切，缓慢又认真地做着推测，这些一段一段的事件就像一盘散落的珍珠，看似毫无顺序可言，但只要用逻辑的细线串起，便可成为漂亮的项链。
将军府内部的权利角逐，白凤深夜窃琴，红鸮一反常态，还有墨鸦染血的未来……将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拼凑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不，不是吧？！”
被自己推出的结果吓了一跳的婉灵，惊得连思路都开始打结。
窗外斜阳微垂，被肆意染红的天边，像极了殷红刺目的鲜血，惊心得令人手足无措。
绚丽的夕阳奋力挥洒最后的光辉，金色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婉灵垂首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
只是，刚刚迈出的腿还没落地，耳边便传来一阵婉转绝美的琴音，那琴声穿过牢笼一般的雀阁，挤出将军府紧闭的厚重大门，闯过车水马龙的闹市，绕进新郑的每一条巷弄，滑进郊外茂密的丛林，于天空之上徘徊，在清幽的帘外，众生的耳畔，悠悠荡荡。
空山鸟语，婉灵曾经听弄玉提起过，是关于离群之鸟的曲子，是最悲伤却也最充满希望的曲子。
她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白凤这种杀手本没有机会了解琴，他会窃琴一定是因为某个人，将军府是不会有对这方面有研究的人的，一定是最近才入将军府的，将军府中有明显人口流动的方面只有雀阁和奴仆，以他的身份需要做到这份上的，必定是近期才有交集，并且绝对不可能得到的人。
至于红鸮，他的人设不会崩，能够让他一反常态的，必定是一个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即将降临，根据情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扳倒墨鸦除掉白凤，所以，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把柄和证据。
而墨鸦，他一向在乎白凤，天灾来临，他会为后者牺牲，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婉灵将头探出窗外，顺着方向看去，却发现情况比她想得还糟，雀阁上空不知何时竟出现了千鸟汇聚之盛况。
形态品种各不相同的鸟儿汇聚一处，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好似在讨论奇闻趣事，被百鸟簇拥着的少女闭目抚琴，仿佛坠入凡尘的谪仙。
婉灵眸光微沉，情况不太妙。据她所知，琴在雀阁可算禁忌之物，如果只是弹奏一曲，那只要事后销毁证据，姬无夜即使怀疑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但如今这般奇景，只怕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全新郑都会知道，届时，有没有证据便会不再重要，姬无夜必定采取行动。
怎么办……
苦恼地阖上眼，眼前漆黑一片，耳边缓缓流淌的琴声渐渐越发清晰。当悲伤的决绝和新生的希望相互交织纠缠，勇气便会从中诞生。
琴声潺潺恍若山泉，于耳畔回响不绝，心中阴霾渐渐散去，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为迷途的人照亮前行的道路。
*
韩国新郑的将军府，作为唯一一个能够与王宫相媲美的存在，从来就不缺少人们的议论。
这座像食人牢笼一般的建筑，阴森、恐怖、并且血腥。如果说王宫代表着天子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那么将军府，就是一条于无声处潜伏的毒蛇，随时可以冲出来将猎物撕成碎片，因此于新郑百姓而言，将军府以及与之有关的一切，都是禁区。
但是，有人避之不及，就会有人乐此不疲，即使将军府臭名昭著，却依旧有胆大多嘴的热心人愿意将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分享出去。
酒楼碎星楼的大厅里，人声鼎沸，鱼龙混杂，是各种消息必经的中转站，身着粗布衣裙的婉灵不动声色地坐在窗边，细心地分拣着听到的每一条消息。
姬无夜既已归来，断不会对雀阁发生的事不闻不问，依他的行事风格，必定不会轻饶罪魁祸首，尤其这个人，还是他最讨厌的白凤。
啧，看来，这次的风暴相当来势汹汹呢。
所以，弄玉，你要小心啊。
可惜，即使婉灵料到了这风暴来者不善，却也终究未能算到其迅猛程度之惊人。
新郑城中新出现的杀手将真相逐渐呈现，天边似血的残阳将婉灵心底一直以来隐隐的担忧突然就放大了数十倍。她自然知晓胜负成败皆在今晚，然，越是清楚，心中便越是惶恐。
夕阳的余晖在苍穹之上肆意渲染，将世间一切都镀上一层温柔的假象，绚烂夺目的光辉不断刺激着视网膜，努力掩盖将至暗夜的狰狞面孔。
婉灵盯着天边那条金色的带子，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突然就这样，啪地一声，毫无征兆地断掉了。
从大开的窗口一跃而出，婉灵架起轻功，全速朝着将军府奔跑，夕阳一点一点沉入地平线，婉灵心知，这会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而她不能输。
晚霞将天际染得火红，逆光而立的将军府轮廓模糊，远远望去，好似是在夕阳下燃烧。
昂首看着这座高大的建筑，婉灵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足下施力，御风而行，越过高墙宫苑，借着古木的掩护，轻易地闯入了将军府内院。
今日的将军府还是一如既往地阴寒血腥，但婉灵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守卫少了好多……
婉灵转身，朝着姬无夜的寝殿奔去，只是尚未来得及接近，便看到有人影自屋顶飞出，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婉灵赶忙收力，略一思索，而后一个闪身，就近躲了起来。
那个身影速度很快，看起来应该轻功不错，身法敏捷地躲开巡逻卫兵，很顺利地就从将军府逃了出去，婉灵又在暗处等了片刻，才确认了并没有追兵。
抬头看看天际，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黑暗得不留半点光芒。
婉灵默默地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姬无夜的下一步行动。
明月爬上树梢，万籁俱寂，世间逐渐沉睡，几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将军府后门，神色紧张又小心翼翼，似乎是在护着什么东西。尽管他们动静已经足够细微，但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中，还是显得太引人注目了。
这个时间和地点，真是有趣。
婉灵挑挑眉，悄悄运起轻功跟了上去。
几个将军府的禆将一路从新郑城到了郊外的乱葬岗，婉灵则一直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跟丢目标，也不会打草惊蛇。
藏身于枝丫上，婉灵安静地观察着那几人，只见他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手中.共同运送的包裹着草席的物什扔进尸堆，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背靠着树干坐下，婉灵很有耐心地等了好一会，确定他们不会回来之后，才跃下树枝，慢慢朝着那神似草垛的东西走去。
她并不知道那里面的会是谁，也许是昔日的好友，也许只是不认识的路人甲，不管是谁，至少，在真正知道答案之前，她可以尽情地猜测和忐忑。
刺杀计划失败，刺客的命运可想而知，她希望那个成功出逃的人是弄玉，但也清楚，弄玉根本没有那么好的轻功。
婉灵蹲下身，看着面前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掀开了草席一角。
她想，也许此后的数年乃至数十年，她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黑色劲装早已被鲜血浸透，坎肩上原本随风飘摇的墨羽被血块粘到了一起，苍白消瘦的脸颊满是血渍，昔日光华流转的桃花眼紧闭，像极了故事里沉睡在曼珠沙华中的美人，安静虚弱得惊心动魄。
紧缩的瞳孔剧烈颤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曾经与她谈笑嬉闹的男子如今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眼前，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有微微起伏，婉灵甚至都觉得他可能已经死掉了。
婉灵跪在他身旁，素手掩面，双肩微颤，寒凉血腥的夜色中，似有温热的液体从指间溢出，一滴一滴，坠入尘土，渗入其中。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原来不知不觉间，墨鸦已经能够左右她的心绪了。
婉灵并没有悲伤太久，如果现在她只顾着哭一时，那她以后一定会哭一世的！
封了墨鸦的穴，婉灵将他从死人堆里拖出来，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离开了现场。
墨鸦，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四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