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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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苍茫的大地笼罩着一层薄薄银灰色的轻纱，朦胧得恰将一切掩藏。
婉灵一袭夜行衣，足尖轻点，在蒙蒙晨雾中掠过新郑大街的屋顶和树枝，华丽的雀阁檐角很快便出现在视野之中。
夜间的将军府，戒备会增加百倍，难度反而比白日更大，但黎明将至，恰恰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此时潜入，成功率只增不减。
飞身越过围墙黛瓦，踏上石雕高楼，婉灵轻而易举地登上了雀阁顶层。此时朝阳光芒微盛，天边彩霞笼罩万物，为大地带来新的活力，和煦的霞光透过窗木，照耀在屋中安静沉睡的女子身上，构成一道岁月静好的风景。
婉灵的目光扫过榻上休憩的弄玉，眸光中闪过一丝伤感，却是转瞬即逝，而后开始在屋内四下搜寻，似是在寻找什么。
雀阁虽然外表华丽，但内里空间却十分有限，物件摆设皆可尽收眼底，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知情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根本无可遁形。
婉灵垂眸，细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眉眼，将一切思绪尽数掩藏。
真是的，她到底在干什么，夜幕内部的权利角逐怎么也不可能牵扯到弄玉身上，姬无夜最讨厌别人觊觎他的东西，他的爪牙怎么可能不知道。
眼下正是非常时期，不论出现何种情况，都理应相信同伴的选择和能力，她这般任性地贸然行事，一旦被发现，后果岂是性命可以相抵的。
闭了闭眼，最后偷偷看了一眼雀阁中的弄玉，心中默默为她留了祝福，而后婉灵足下施力，决然一跃，纵身而下。
东方的地平线上，巨大的朝阳缓缓升起，一点一点将朦胧的晨雾驱散，逐渐照亮整个新郑。
婉灵踏风而行，有微凉的清风拂过脸颊，将她眼角未成型的泪滴吹散，飘摇空中，碎裂成块。
将军府虽然戒备森严，但并非密不透风，只是需要时间和耐心，时机成熟，自能来去自如。
婉灵早已掌握个中技巧，轻车熟路地在仿佛迷宫一般的将军府上空穿行，不消片刻，外院的墙闱便出现在眼前，紧绷的弦终于微微放松，足下卸力，轻盈一落，停在一处飞檐之上，尚未来得及喘口气，便敏锐地察觉到身侧袭来的凌冽气息。
婉灵虽然算是个剑客，但并非剑不离手，加之此次行动的特殊性，有意减小目标的她并没有带什么具有实质性杀伤力的武器在身边。
但她也并非迟钝之人，电光火石之间，心中已有定夺。
双膝微曲，借力跃起，凌空躲过对方攻击，而后足下施力，借由下坠之力震起几块碎瓦，飞身一踢，几块碎瓦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对方袭去。
那人倒也不慌，仗着轻功了得迅速闪身躲过，朝着婉灵飞奔而来，婉灵挑挑眉，没了还手的意思，反而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对方速度奇快，须臾之间便已立于婉灵面前，婉灵垂眸浅笑，看来对方也不是来找茬的，方才那轮攻击有质却无神，想来应该与她的目的一样。
“你来做什么？”
“我们许久未见，你又何必搞得如此剑拔弩张？”
婉灵轻笑侧首，将目光转向面前面色阴郁墨羽飘摇的男子，没有一点兵戎相见的自觉。
墨鸦却沉了沉眉，这种情况下的重逢，已经足够说明太多事情，只是在没有得到具体证实之前，一切都是妄加揣测，他惧怕知道答案，却也更加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于是眸中神色不由越发凌厉，仿佛要将婉灵看穿一般。
“回答我！”
“答案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无视了墨鸦周身快要具现化的怒火，婉灵避开锋芒，却抛出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
墨鸦未曾想到婉灵会这么问，不由一愣，或许他并没有做好正视内心的准备，一时之间，竟然乱了方寸。
婉灵却没打算就此打住，她虽然知道墨鸦未必就已经考虑好，也并不想逼他，但没有时间了，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新的暴风雨也许很快就要来临，她必须尽快做好准备。
“飞鸟原本就该属于天空，没有谁会甘愿屈服于牢笼。”
上前一步，急切的心情让婉灵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咄咄逼人，态度也变得有几分恶劣。
墨鸦没有说话，眼中神色却越发复杂，婉灵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瞳孔微张，察觉到自己的强硬，婉灵不由噤声，再张口时，已然放缓了语气，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带着哭腔和矛盾的真情实感。
“我知道我并没有资格去改变任何人的想法和决定，我只是希望，我跟你，没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说着，婉灵抬起手，金色的阳光穿过指缝印上视网膜，她看着这一缕一缕浮动的金丝，半晌，她轻声叹息，缓缓开口，目光却是半分也没移开。
“墨鸦你看，即使太阳那么遥不可及，但只要有希望，光芒还是会驱散黑暗。”
墨鸦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波涛汹涌。
婉灵很安静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墨鸦的回答，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他的答案，但是还是想知道。也许是因为墨鸦留给她的印象还不错，所以在灾难降临之时，下意识地想要将他拉离风暴中心。
“你走吧，今天的事情，我会当做没发生。”
婉灵做了不少设想，唯独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间，竟脑中一片空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愣在原地半天，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到墨鸦已转身欲走，婉灵心中一急，也顾不得许多，冲上前就想拉住墨鸦。
“墨……”
手才触到墨鸦的臂膀，到口边的名字都还没完全说出来，婉灵就突然瞳孔一缩，仿佛触电一般迅速跳开，盯着墨鸦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瞪大的眼睛写满惊恐，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墨鸦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立刻长腿一迈，向前一步，企图靠近婉灵，岂料婉灵见状竟满眼慌张地连连后退，甚至还因为过于仓促脚下一滑，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
墨鸦见状，银灰色的眸子中迅速闪过一丝心疼，却不敢再上前半步，伸出的手亦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维持片刻，终究还是缓缓收了回去。
婉灵却对此毫不自知，整个过程中只是满身狼狈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没有半点反应。
墨鸦看着婉灵好似失了魂的样子，微微垂首，眸中神色渐渐湮灭于更加复杂的情绪中，正准备做些什么，却突然动作一顿，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而后深深看了一眼模样颓废的婉灵，抽身一跃，再无回首。
婉灵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早已空无一人，墨鸦已经消失不见，还没来得及细思，便听到耳畔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那声音沉稳有力，还伴随着铠甲碰撞的声音，毋需多言，必定是哪支巡逻小队发出来的。
婉灵心中一惊，思绪陡然清晰，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如果不小心被巡逻士兵看到，那就糟了！
瞥一眼不远处的巡逻小队，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扬起一抹自信又张狂的笑，足尖微点，破风而飞，轻松跃过了将军府的高墙围城。
婉灵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支巡逻小队并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行，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改变路线。
婉灵一路御风而行，顺着新郑百姓的屋脊一路飞奔，很快，紫兰轩朱红色的飞檐便出现在视野之中。
秀眉轻挑，朱唇浅笑，婉灵压低了重心，猛地提高速度，踏着屋檐凌空跃起，一波骚操作秀得行云流水，最后熟门熟路地扒着窗口飞了进去，足尖传来地板坚硬的触感，婉灵立刻利落地帅气收场，完成了最终的谢幕。
起身拍拍手，随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正准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下一秒就立刻被眼前的人吓成乖巧状。
“你……你为什么会在我屋里？？”
婉灵指着面前玄衣白发的男子，好似见了鬼。
卫庄瞥了一眼她，幽幽放下杯子，反问。
“那你又为什么不在屋里？”
婉灵耸耸肩，没有说话，上前一步席地而坐，单手为自己上沏一杯热茶，隔着袅袅白雾，婉灵的声音飘渺得略显冷漠。
“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有事？”
“等你一柱香的时间。”
饮下最后一口酒，卫庄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婉灵轻轻瞥了一眼他的背影，继续漠然地抿着热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待卫庄的身影完全被房门隔绝，连脚步声都听不到时，婉灵才放下手中茶杯，缓缓张开另一只手，洁白的手心上赫然有一道刺眼的殷红，那是之前在将军府绊倒时不慎被碎瓦划伤的。
但是，比起这个……
婉灵慢慢合起手心，脑中再次闪过触到墨鸦时，眼前那个一闪而过的画面，那个似真似幻的画面。
……她好像，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场景。
被钢板封闭的屋子里，满屋狼藉，一地萧瑟，血泊中的黑衣男子奄奄一息，笑中带泪的银灰色眸子映出一方天空，唯一的光源照在他身上，像是来自天堂的召唤，让人看过一眼，就再也没有勇气看第二眼。
婉灵闭了闭眼，狠狠收紧了手，就连手心的伤口渗出了丝丝血迹也不自知。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别人的未来，虽然只是一个残破不全的画面，而且，还看不清楚那男子的容颜，但她心里却很清楚地知道那是谁。
可是，她为什么会看见这样奇怪的画面？难道说，那人近期会有血光之灾？亦或者，是飞来横祸？
……她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虽然这一切都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不能，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送命，既然已经看到，就断不可能袖手旁观。
何况，婉灵本身，就是想救他的啊。
只不过这样一来，怕是又是一场麻烦。
古代经济条件并不好，像钢铁青铜这类的稀有矿物首先会被用来制造武器，然后是盔甲等防具，而用于监.禁的牢笼等，如果没有特殊要求的话，则多以石木建成，能够拥有一间完全以钢板制成的暗屋，这个人，一定非富即贵。
新郑城中，这样的人本就不是多数，加之那人身份的特殊性，有可能的就更少了，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数量的减少意味着难度在成倍的增加，任意一个嫌疑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婉灵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她隐隐觉得，事实留给她的时间不会太多，也许很快，那个画面就会变成现实。
简单处理过伤口，踩着时限的尾巴来到议事堂，推开门看清楚的一瞬间，婉灵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这个时候还敢顶风作案，也就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红莲公主了。
作为计划的提供者，婉灵猜，八成是来监工的。
当年婉灵还是个片儿警的时候，经常会被自家大哥拉着帮忙写述职报告，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历练下，她成功地成长为了一名为大哥而战的幕后英雄，而今虽然时隔多年，这本事早已不复当年那般炉火纯青，但糊弄几个如假包换的古人还是绰绰有余。
充分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通忽悠过后，别说红莲，就连卫庄，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全程参与，还就真的差点信了她的邪。
直视着红莲闪着光芒的眼，婉灵摇摇头，在心里叹息，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思纯净，不谙世事，说什么都会轻易相信，天真得不会怀疑任何阴暗。
也许韩非是对的，红莲，真的是乌云中透出的一缕阳光。
婉灵抬头看向窗外，冉冉升起的金色朝阳仿佛带来了新的希望，勇气由心房迸发，随血液流向每一处角落，为怯懦的躯体给予前进的力量。
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婉灵轻轻阖上眼，唇边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她相信同伴，当然，也相信自己。
即使暗夜漫漫，长夜无期，孤寂相伴。
或许，婉灵心中早已明白，前方之凶险，犹如疾风骤雨，胜过龙潭虎穴，她迈出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注定会以生死相搏。
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她不会后悔，永远都不会。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