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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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厚夜色降临，热闹繁华的都城随着夜幕逐渐沉睡，只有新郑城郊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宅还在固执地闪着亮光。
房间里忽明忽暗的烛光摇曳不定，却依旧努力地在烛台的四周投下一块暖洋洋的光芒，在黑暗中开辟出一方小小的天地，予以暗中摸索的人们无限勇气，就像是深渊中最后的希望。
“你说什么！？”
一声惊呼，引得飘摇的烛火又颤了几颤，努力挣扎了一番，最后有惊无险地恢复了平静。
桌上茶杯里的水也受到了波及，泛起层层涟漪，久久未宁，像极了此刻众人的心情。
婉灵抬首，目光扫过在座诸位，最后看向因为惊讶而不慎撞到桌子的张良，并未像往常一样戏谑调侃，却流露出了少见的严肃神情，一字一句地表示肯定。
“嗯，天泽的情报。”
“你如何确定他没有骗你？”
“之前我考虑不周，现在仔细想来，即便他居心叵测，但这件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婉灵原以为，以君上牵制姬无夜可以令他的所作所为倍受束缚，使其不敢贸然行动，却忘了韩王昏庸，不过傀儡，姬无夜又岂会惧怕于他。
自古帝王多信鬼神，加上之前姬无夜自导自演的鬼兵劫饷事件，人心恐惧尚未散去，不论嫁祸手段多么拙劣，都能以鬼兵复仇之说草草了事，且不必担心有人追查到底，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也完全不必担心。
婉灵刻意放出的谣言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姬无夜和翡翠虎之间的关系，却也在不经意间成为了姬无夜的目标。
这场生死较量，从来就没有什么先机，或许她夺得了先机，但同时，也失去了先机。
“抱歉，因为我的错误判断，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婉灵有些沮丧地垂下了眼眸，额前缕缕发丝遮住了她的眉眼，将她的神色全部隐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空气忽然就安静了，承认完错误的婉灵突然就陷入了沉默，陷入了自己冗长沉痛的回忆中。
恍恍惚惚间，婉灵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那段刚刚从警校毕业的日子，那时的她年轻气盛，带着一股子巾帼不让须眉的猛劲，明里暗里总是能把那些瞧不起她的臭小子们收拾得一败涂地，虽然为此也受到过警告，但她却从未真正放在心上，直到那一次。
那是一次抓捕任务，敌人狡猾至极却也气数将尽，见大势已去匪首丧心病狂地布下天罗地网企图拉几个警察垫背，只是陷阱拙劣得不忍直视，已经注定了的战局，却因为她急功近利的一意孤行在最后关头回光返照了一把，十几人的小队，最后只有她一人活着回来了。
人们口中的猪队友，大概就是指她这种人罢。
婉灵深陷悲伤无法自拔，兀自红了眼眶，目光穿过细密的刘海，瞳孔中印上几人的神情，张张合合的嘴仿佛在说些什么，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一般，毫无声息。
明明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得好似隔了千万光年一般，就像那镜中假象，她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她。
“婉灵姑娘！”
看出了婉灵的失神，张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配合韩非加重语气的称呼，总算是将她不知道迷失到哪儿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婉灵一脸茫然地盯着面前几人，显然还未完全回神，眼中哀伤依旧，漂亮的眸子蒙上氤氲水汽，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是迷途的羔羊。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双目后知后觉地逐渐清明起来，待脑袋稍微清醒一些时便正巧听到韩非不甚在意的安慰。
“无妨，与姬无夜对峙，这是早晚的事。”
“……”
婉灵没有回答，既没有表示感谢，也没有表示决心，只是默默移开了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半天，婉灵才恍若梦醒，完全摆脱魇魔一般，轻轻颔首示意，又快速收拾好了泛滥成灾的悲伤，重新参与到流沙的商讨中。
只是谁都没注意到，婉灵藏在桌下的双手正慢慢收紧，缓缓攥住了裙摆。
她绝不能再失去任何队友，绝不！
或许是心怀对前世死去战友的愧疚，又或许是想要保护现世眼前的同伴，婉灵很快就整理出了一套完整方案，找了个机会一一指给流沙扛把子们看。
“四凶将不好对付，我本想逐一击破，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有时间了。”
“的确，姬无夜随时有可能行动。”
“嗯，我倒是想了一个方案，不知可行否？”
“说来听听。”
“切断几人间的联系，逼他们自乱阵脚。”
不论多么无敌的存在，必然会有弱点，没有绝对的胜利，也不会有绝对的失败。
四凶将各自发挥优势，在新郑乃至七国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只不过，再大的网，也需要有线去连接，如果能将四凶将分别孤立，那么他们的能力也必定会大打折扣。
翡翠虎，就是一个开始。
之前她放出的谣言虽然加重了姬无夜要铲除他们的想法，却也对四凶将本身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压迫，毕竟共事多年，必定知晓姬无夜多疑的性格，而这种谣言的出现，不论真假，姬无夜都会心生嫌隙，而且，永不消除。
原本以为是败笔的举动又对局势造成了微妙的影响，四凶将的处境似乎也因此变得微妙了起来，战场上的情况，倒真是瞬息万变。
“四凶将本就各有所图，姬无夜的怀疑，只会加快分崩离析的速度。”
“姬无夜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当的。”
“那就逼他，驴还得抽两鞭子呢。”
眼下四凶将之中最容易解决的翡翠虎已经受到了波及，谣言的传播对他很不利，加之常年的沟通交流一定让姬无夜非常了解他的为人品行，昔日的出谋划策被人从反面利用，成为怀有异心的罪证。
“贤农工商，连最底层的都有异心，何况是其他人呢？”
姬无夜生性多疑，戴了有色眼镜的他，只会觉得这几个人更加有自立山头的能力。
“蓑衣客的情报网，血衣侯的白甲军，潮女妖的妩媚妖娆，都已经拥有了成为双刃剑的条件，既可以利己，亦可以利他。”
“但姬无夜未必就是这么想的。”
“他或许没有证据，但绝不会不怀疑。”
婉灵虽然并非韩国本土人，但对于姬无夜的为所欲为也是有所耳闻，加上之前双方交手和摩擦，婉灵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位所谓大将军的行事风格。
――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怀疑就杀的蠢货，动手之前自然也是要调查一番的，否则若是杀错了人，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四凶将闻风而动，不管是真正有小算盘的，还是单纯想保命的，都会有所行动。”
婉灵十指交叉撑着下颚，歪着脑袋，终于露出了一抹不明显的轻笑。
“这样正常的反应，在姬无夜眼中，难道不会成为狗急跳墙的表现吗？”
姬无夜的怀疑，会在潜意识中影响他的判断，既然有谣言在先，势必不会毫无作用，接下来，不论四凶将做什么，都是可疑的举动，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当成阴谋在姬无夜心底无限放大，为姬无夜的怀疑更填一分彩，待心底的怀疑达到颠峰，假的也能成真。
这虽然与她最开始计划的不太一样，但既然游戏开始了，就不要那么着急停下来。
“难道姬无夜不会怀疑么？”
一直在倾听的韩非突然发出疑问，婉灵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微微扬唇，眸光微斜，有些阴森地回答。
“他当然会怀疑，不过，他未必就有那个精力。”
婉灵当然知道韩非所谓何事，以姬无夜的性格，别说她这么做，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也还是会被视为眼中钉，既然横竖都是不爽，那为何不痛痛快快地搏上它一搏？
不过他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姬无夜虽然有很大可能会陷入他们预测的外忧内患的困境中，但也可能将计就计，反设局中之局。
“任何事情不会是绝对的，我们只能朝最好的方向发展，同时做好最坏的打算。”
四凶将和姬无夜都不是死人，不会完全按照她的预想发展，他们随时有可能发动反击，这场明争暗斗得博弈，不到最后，怎么能轻易断言胜负。
“那么，我们真的能够完全切断他们间的联系吗？”
“不会有绝对的事情，不过，要是我们的速度够快，就可以最大程度地压制住他们。”
紫女不急不慢地执着一把白玉酒壶，一一为众人斟满，最后轮到婉灵时，她才缓缓道出心中疑惑。
“潮女妖隐藏在深宫之中，只怕是鞭长莫及。”
婉灵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她的担忧。
翡翠虎已经成为了她放出的谣言的受害者，白亦非是她目前为止接触到最多的四凶将成员，蓑衣客虽然行踪难觅但却并非无迹可寻。
只有潮女妖，身处深宫之中，不仅本身难以接触，对于君王的影响也是不容小觑，可以说是整个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如果消息无法传递进宫，是否也可以认为，她被变相孤立起来了呢？”婉灵轻抿杯中香茗，挑挑眉，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食物当然是刚出锅的好吃，时间太久就会变成残羹冷炙，美味全无。”
婉灵话音还没落，一旁韩非倒是先笑了起来，他端起酒樽一饮而尽，才开口说话。
“有趣的比喻。那么，你打算怎么做这第一道美食？”
“虽然对胃不好，但我想先来点冷食。”
唇角微扬，婉灵的笑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阴森，如同来自地狱索命的鬼魅，带着不可无视的压迫。
韩非听出了婉灵的话中话，再次大笑着端起酒樽，做出了一个敬酒的动作，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任君选择。”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