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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不要太执着于内涵,没有内涵的丢失了才不可惜。

      感谢苍慢吞吞的脚步,让两位修道人没有寒碜地死于无名小路。
      天降巨大石门,恰恰擦过苍前脚脚尖落地,无声无息。缓缓将视线上移,门上刻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字——永恒之境。
      蔺无双双目圆睁嘴角抽搐,痛苦侧头:找你的?
      苍眨眨眼,略退一退,伸手在石门上轻敲。

      “请进。”

      石门无声息地向两边挪开,一条漆黑无光的路延伸向未知之所。

      二人进入,脚踏实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只不过此路全无障碍,只要向前,所踏即为平坦大道。
      通往永恒,脚下即道。
      比黑暗道更长,完全的黑暗,没有丝毫的光。
      长久的安静之后,响起微妙的弦音。
      蔺无双无感,苍却在黑暗中凝神,试图感知那似有若无的声响。

      “两位从何处来?”

      不等回答,那人又续前言:

      “来此何事?”

      蔺无双戳戳苍,你说。
      翻个白眼,苍客气地戳回去。

      “吾明白了。”

      呃,我们什幺都没说,你明白啥?二人纳闷中,继续一声不吭。
      于是那人笑起来:

      “没有光就看不见,看不见却不代表不存在。拥有超越时间的天赋,却不懂如何把握,才会走来此地。”

      “你认识我?”

      蓦地四周一亮,镜花水月般景物流转,刹那间二人身在林木深处。
      阳光透过森林,照亮那一方石台。
      温暖清新的空气,和着琴音颤抖。
      独坐拨弦的是——
      苍?

      眨眼间,人影如水中倒影,扭曲碎裂,一点点拼凑成另一人,却看不清楚面目。
      蔺无双伸手,似乎触摸到前方似有若无的空间阻隔,那模糊扭曲的画面,只因中间有无尽的障碍。

      “这么说,你不是铸剑师?”

      “自然不是。不过——”

      那人离开石台,将琴从模糊的隔膜处递过。
      苍与蔺无双眼睁睁看着怒沧琴摆在眼前。

      “你……什么时候拿去的?”

      苍依稀记得,自己的琴没有离开过身边。

      那人笑:

      “我没有拿去,只是交换。就如同你刚才看见的并非是我,而是你自己。这违反了某些规则,但动用些许技巧,方不负得窥天机的机缘。”

      笑声中,苍接过怒沧,将白虹与鞘合一,置于怒沧之中。

      “这份礼,吾收下了。大恩不言谢,吾可否再问一个问题?”

      “嗬嗬……天机,天时,天命……”

      “喂喂喂,不要视我为无物啊,你们两个是在讲啥?”

      蔺无双很想找面墙把自己撞晕。这两个神棍样的,是要合伙出去拐人么……

      “哎呀,神棍也不是好做的……既然如此,二位再见,慢走不送。”

      话音刚落,周围乍放光明,二人醒过神来,身在苦境,所谓永恒,犹如一场梦。
      只不过——
      苍举起手中怒沧,无辜地看了看琴,看了看蔺无双:

      “似乎不用再寻铸剑师了。”

      蔺无双点头:

      “看来苦境尚有许多奇人异事。”

      “那……”

      苍欠身:

      “吾告辞了。”

      “请。”

      重回道境,苍默默闪过不知从哪里听来消息列队欢迎的人群,回到小屋坐定。
      翠山行适时端上清茶。
      将怒沧摆上桌案,苍这才细细观察。
      除了嵌入剑鞘的构造,岁月似乎没有在琴上留下旁的痕迹。或许相较某些老不死的妖孽,这百十年间的距离并不太远?
      伸手拨了拨琴弦,果然和适才在永恒之境听到的弦音相同。
      有疑问,有迷惑,更有遗憾。
      苍闭目,回忆当时的曲调。
      动用些许技巧,方不负得窥天机的机缘。
      至于悖论,就留给无所不能的天去解决吧……

      这一天,与过去的无数日子并无太多不同。
      玄宗众人却分明感觉到了,由某些蛛丝马迹中透出隐约的风暴来临的前兆。
      四位到处云游的道尊都回到封云山,与宗主一同神神秘秘地闭关。闭关就算了,还是和万圣岩那群和尚一同闭的,说大家都在安静地面壁大概谁也不会相信的。
      空气中,仿佛夹杂了不详的气息,带来不安。
      提不起劲八卦,众人对宗主闭关前在新进弟子中挑出四人划拨给苍的特别举动也就在心里画个问号。
      当事人闭口不谈,谁也不敢对神棍样的苍问出口。
      当然,和苍比较熟的人此刻并不在封云山也是原因之一。
      金鎏影,紫荆衣,墨尘音,以及赭衫军,正前往月华之乡,探亲……

      所以说,齿轮那种咯吱咯吱的东西,和无声无息到来的命运怎么相比呀。

      有个词叫,近乡情怯。
      脚步沉重,却不知是情怯,还是有所预感。
      赭衫军顿住脚步,拦住还要向前的二人:

      “等等。”

      静谧的村庄,披着晚霞的绯红,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然而,声音高低起伏,像是透过波澜起伏的什么介质再传入耳中。
      墨尘音深吸一口气,皱起了眉:

      “有奇怪的香味。”

      “那是月华树的味道。”

      紫荆衣解释道。

      但是……似乎过于浓郁了。月华虽然以香味出众,但再浓郁的花香也不该至于使人听出声音变调的地步。
      提高了警惕,四人慢慢靠近。脚下,满地的黄叶发出脆裂的沙沙响声。
      穿过最后一道屏障,月华之乡的村庄已在眼前。
      卡擦一声,踩中的树叶碎成了粉末。
      像是揭开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幕布,画面从温暖的金黄色刷地转换做枯萎的灰暗,仿佛漫天满地的铁锈色——

      “不要看!”

      站在最前面的赭衫军一个旋身,一手蒙住墨尘音的眼,一手作势拦住金鎏影与紫荆衣。
      可是,拦得住吗?

      “不,不会这样的,这一定是梦吧。”哈,太好笑了,月华之乡的土地怎么会是红色的……

      金鎏影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虽然对亲人并不是割舍不下的存在,但那毕竟是他的家。身后,紫荆衣也没有迟疑地迈步。同一个方向,同样忐忑的心情,不同的只是紫荆衣紧握的拳和指缝里滴下的鲜血。

      门开着,可以看见平静的庭院,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顺着走廊,看不见一路卧在廊侧的是谁,他只是一心想要走到深处,走到他从前每天必须去请安,每夜必须报告学习成果,时常想要摆脱的地方。
      路过花园,他停了一停,这里的一面花墙已经枯朽斑驳。这是距离隔壁最近最方便的通道,他和他那位不懂规矩的邻居一样,是不愿绕到正门经过通报造访对方的。
      也只是短暂的怀念,被身后跟来的脚步提醒,他继续前进。
      踏进室内的一刹那,耳边仿佛有一声脆响,无形的屏障破裂。
      满室生香。
      坐在桌旁的可是父亲?为何看见自己都没有反应?哦,是了,去了玄宗,便与往日不同,再不能随意呵斥责骂了。
      他走近跪倒,不敢仰视。也许这是唯一一次心甘情愿地跪,跪的对象却已经看不见,不能知道了。

      “我们走吧。”良久,他只不过一跪,便如云烟百年,起身已是面无表情。
      身后的人没有说什么,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吾无事。一切回玄宗再说。”
      是的,他已经有了玄宗,家,留在记忆中,也就够了。人不能太贪心,每个地方都留下身影,最终还是会消失的。

      道境的血雨腥风,从此揭开序幕。这一场戏的缘起,一演就是百年。谁知道,百年的怨恨,不过是一场覆灭遗留的尾声。谁又能预知,百年的空忙,将是未来惨烈战事的预演。
      而苍,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一无所知,在草木繁茂的庭院里拨动琴弦。垂眸,檐下风过,一缕月华香。
      那一瞬,万籁俱寂,只为聆听弦动刹那。
      却终究没有响起。
      一只手按在了琴上,晦暗的血一滴一滴,掩埋了虚假的幻象。
      苍睁开虚掩的双目,看见金鎏影带着满满的凶暴与悲哀站在他面前。
      不知为何,耳边响起宗主的长叹:

      “让六弦在乱离中成长终是难以避免。该来的总是来的太快,苍,天命之重,我只盼你承担得住。于公于私,你……”

      “我不需要承担,直面而已。”

      落在肩上的手,终于收了回去。道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以长叹结束。
      相似的重量让苍回神,肩上的手在颤抖。
      金鎏影,如果我告诉你这就是宿命,你会不会向我挥剑?
      最终,苍只是停了下来,正视他:

      “怎么了?”

      “……月华之乡。”

      那是一张扭曲的脸。苍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过情绪化的脸了,无论是喜极、悲极、痛极……即使知道了道境即将发生的变化,即使眼睁睁看到某些注定的未来,苍也已经不能做出应该有的表情了。
      也许扭曲的脸,也不是那么难看。苍犹豫着伸手,在他的指尖触摸到金鎏影的眼前,他被重重地撞在胸前。
      那么,只是悲伤?
      苍伸出的手下落,轻轻抚摸金色的发,金鎏影无声靠在他的肩上,没有哭泣的起伏,却隐隐能感觉到泪水的湿润。

      “苍。”

      过了许久,金鎏影低哑着嗓音轻轻地说话。

      “嗯?”

      “你有亲人吗?”

      “应该有的吧。”

      “他们还在吗?”

      “不在了吧,几百年了。”

      苍垂眸想了想,似乎已经不记得玄宗之外,他曾经是谁,曾经是一个孩子,曾经一步步成长。不知道是时间,还是其他的不可抗力,让他的一切驻留在玄宗,仿佛生于此,必然将来也会死于此。只是仿佛。

      “我将来,也会和你一样吧。”

      金鎏影把头抬起来。脸上已经没有半点悲伤的痕迹。苍摸摸肩头,他很仔细地把泪都留在深色衣料上了。

      “某方面会一样吧。”

      苍点头。都会忘记一些东西,留下主掌生死命运的部分。有些感情不是不重要,只是被种种更加沉重更加强势的力量压制,无法不退让。
      人总会有需要退让的时候。

      “大师兄要出远门?”

      新搬到苍这边的赤云染看着翠山行整理包袱,好奇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苍在桌前罗列需要注意的各个方面,没有留意。

      翠山行转头望了望苍,回头拍了拍赤云染:

      “嗯。云染,你回去告诉白雪飘他们,让他们来和大师兄说声再见。”

      “哦。”

      乖巧地点点头,赤云染小步跑了出去。
      将苍惯用的些许东西摆在桌上,翠山行点了几遍,来到苍身后:

      “师兄,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一眼,扫到纸上几个字:谨言慎行,多看少讲。
      扶额:
      师兄,你是要去干啥……

      苍拿笔在后边点了一串的点,直到笔干了再点不出点了,满足地点点头:

      “翠山行,这里就交给你料理,我归期不定。那几个师弟妹你好好教导,玄宗的典籍让他们自己去经阁借,实在不懂等道尊闭关结束去问。”

      “是。”

      苍其实根本不需要整理什么包袱。应该说,玄宗高阶弟子都学得道尊的做派,两袖清风,来去空空。
      他打开翠山行收拾的包袱,无非是些惯用的纸笔、梳子一类小东西。将零碎的东西包好,起身扯下窗前帘子随手裹了琴背在身后。白虹在琴中安好,也剩下多带一件物事的烦恼。
      一转身,赤雲染带着几个孩子奔来,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前站成一排,很整齐地说“大师兄再见~”
      呵。
      苍回应一笑,携了东西出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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