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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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之乡是道境为数不多的村落之一。因为玄宗在道境的地位，不少家境富足的月华乡人将子弟送入玄宗修习道术，倒不一定出家，只是作为一种比较有面子的出路，而家境贫寒的孩子就需要经过玄宗每年招收弟子入门的测试。
最近有传言说月华之乡大祸临头，许多家族不明原因满门绝命，玄宗特例让许多惦着家里的弟子回乡探亲，金鎏影与紫荆衣也在此例。然而回来的，都是红着眼再无法淡然修行的复仇者。
可是，向谁报仇，向谁讨债？
道境是不存在魔的。
或者说，在现有的道境居民的观念里，魔只是一种抽象的存在于想像中充当仇敌角色的生物而已。
和苍理解的魔相差甚远。
所以说，如此大义凌然定下计划、算计打入魔界内部，无论是根据传言加天机完整做出此行计划的苍，还是隐约有所感应并且对自家首席弟子信心非常的某道尊，或者是完全放任自然的宗主大人，都应该为苍现在所处的莫名状况负一定责任。
异度魔界的进攻，事实上在一百年以后……而造成月华覆灭、生灵灭绝的是已经发生过的，道境被魔神毁灭的悲剧。那远在万年以前，不为人知的过去。
因为目前线索全无，理所当然苍直接前往灾难发生地月华之乡。
远远地闻到月华的香味，苍便觉得有些不对。按照观想未来所见，魔界以火焰魔城为据点，几位战将的破坏力也多是火属性的（参见某纵火犯），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死气沉沉，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催生月华生长开花。
那么，究竟是何物能令月华之乡全灭？
苍带着疑问，踏入浓香之中。
香味且不说，整个月华之乡似乎被一股水汽笼罩，雾气遮掩了天日，数步之前便是一片茫然。
循着最为浓郁的味道向前走，苍不得不以掌力推开面前的雾气，观察周围有何异象。
没有尸体横陈，虽然脚下土地已经泛着血色，却没有血腥味。所有亡者俱是生活中的姿态，诡异得仿佛不是他们死了，而是时间停止。
但是……
苍在街边蹲下，一只灰白毛色的狗侧卧在那里，安详地闭着眼，似乎只是睡着了。当衣袖垂下，拂过犬尸，空气中传来轻微的爆裂声响，如同踏碎一片枯叶，尸体崩塌，尽化飞灰。
这是……
伴随着尸体灰化，一股特别浓郁的月华香味飘来。
苍直起身，继续深处走。指尖沾上一点灰烬，缓缓磋磨。
浓雾深处，巨大的月华树破开坚土顽石，硬生生从房屋中穿出，粗大的主干挤开了土墙。呛鼻到让人无法呼吸的月华香味便是自此弥漫开去。此树高大异常，甚至还在以非凡的速度生长。遮天蔽日的枝叶在沙沙响动，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并非风吹树叶发出的声响，而是枝条伸展叶子长大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
叫人叹为观止。
苍抽空感伤了一回，假若是棵桃子树该多好。且不说桃子千颗万颗地结，大大丰收后便宜玄宗上下，单说桃花不停地开开谢谢，整个月华之乡笼罩在粉红色的梦幻气氛里，恐怕月华之乡也可以改名叫做桃花之乡了，到时就不会那么多人来玄宗惹桃花……清净日子指日可待啊……
清净个头。
苍收住滑到不可知境地的思绪，睁大眼瞪着惹下大祸的月华树。
上面是在不停地迅速生长，下面呢？
思及关键，苍手拈道印，一招怒潮排浪下去——
呃，没有动静？
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树的生长缓了一缓，安静片刻后，似是察觉到没有危险，继续旁若无人地抽枝散叶。
真是木头，所以木然麽。苍想了想，还是甩甩袖子，盘坐在树下，背靠树干。
这时候也顾不了许多，只得以神识出体之法探一探树底有何玄机。
在周围布下护身阵法，苍灵识出窍，霎时窜入树下。
树根绵延数里，深深扎入地层。顺着最为粗壮的根脉，苍探到了缓缓起伏着的沼泽，树根末端便沉浸在这片泥泞之中。
觉察到有生灵到访，自沼泽中迅速窜出数只不明生物，游魂一般，飞快地绕着苍的灵识盘旋，不时张开巨口露出森寒的牙齿。
苍皱眉，这辈子没见过如此难看的活物。拂尘左右甩动，迅速将碍眼的东西抽飞。
问题是，抽飞的东西没有停止行动，锲而不舍地回头纠缠。
魔物就是这种黏人的东西？苍一边继续抽飞，一边想着。虚虚落在沼泽之上，苍展开窥天术凝神细探。
沼泽中心，有东西正在跳动。强有力的起伏带动周围的地脉波动，浓厚的浆液如同血液，被根系缓缓吸收着。
于是苍决定凑近一些，只是近到能搞明白是个什么形状就够，反正神识这种状况也不担心搞得一身泥水。
只是苍忘了一点，窥天术其实是天意愿意泄露多少就让他看见多少的恶心术法，和距离远近没有关系。他大可以等神识归元之后再施展此等危险又不讨好的术法。可惜毕竟是新近修习完成，实用经验不足，犯下大错，险些连命都赔了进去。
跃动的东西突然发亮起来，迅速向苍袭来。苍的眼前瞬间充满强烈的白光，来不及收回窥探的视线便被强光刺伤了窥视之眼。心知不妙，苍迅速顺着来路返回，途中险象频生，幸好路途顺着根系并不复杂。
恰回到躯体，苍便发觉不对。
不知是那浓郁的香味有毒，还是窥天术的后遗症，元神与身体不能合一，加之眼睛暂时不能视物，苍陷入了动弹不得的尴尬。
金鎏影看见苍在巨大的月华树下打坐，着实犹豫了一番要不要现身。
据说苍此行是有机密任务，不很服气所以跟小孩子一样偷偷跟来，做是做了，但一想到他们还在冷战中，心里还是挺别扭的。
月华之乡和上次所见大不相同，除了惊讶，金鎏影也感觉到气氛诡异。直到看见月华树和树下安然的苍。
等到日落，昏黄的天空逐渐黯淡，苍还是一动不动。
都说老僧入定，苍好像目前为止还是道士，这么不动下去莫非是……睡着了？
思及自己认识的那个苍貌似确实是可以无视场合困了就睡的人物，金鎏影无名之火噌地点燃，怒向胆边生，立刻三步并两步窜过去一掌拍在苍肩头：
“拜托，你是来这边睡觉的啊？”
真是不拍不知道，一拍吓一跳。从来不用认真打理也气质端庄困倦看起来是神秘的苍，竟然被这一拍拍得啪嗒倒地。
三清在上，我不是故意的！
金鎏影心底一寒，将人拎起来抖了抖，这才注意到灰紫道袍上缠绕着土色的根须，把苍整个捆成一个仙风道骨的粽子。
“喂喂，没事吧？妖道？死神棍？苍？师……师兄？”
如果苍有幸听到这辈子都未必有机会再听到的叫唤，一定会露出微微笑眯眯眼的表情摸一把金鎏影的头。
可惜，他此刻回归那棵发疯一样“我要长大”的月华树底下，正在和植物打得不可开交。
从“这棵树好能打”“玄宗是不是考虑收树做弟子”“魔界难道有园艺狂热爱好者”到“算了你放过我好不好”“大不了我醒来给你浇水施肥”，苍着实希望可以暂停休息一阵子他现在有点困上面大概天黑也该洗洗睡了。
乒一声巨响头好像被锤子砸到，这么一阵剧痛让他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嗖嗖地窜出土层。
知觉缓缓恢复，他能够感觉到裸露的皮肤上好像拔毛一样的微痛。
这是金鎏影在将粽子拆线。
等线拆完，苍也可以动了。
“金鎏影？”
“是我。”
郁闷地吐出两个字，把人扶起来。
苍眨眨眼，伸手向前，虚无地探了探。
这个行为，简直就像瞎了一样。
“我，好像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