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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炎姬走了,被青龙剑刺穿的伤口只有奇穷之巅的凡落草可以治疗,她走时将几乎是个废人的离歌托付给了长明,一双细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眼里有不舍、有担忧,几乎失去了魔力的魔王是很危险的,从前的躲藏在暗处的仇家,觊觎魔王宝座的贼子,贪婪无魇的专门夺人真气的妖女。。。可要她怎么放心得下。可现下的情势刻不容缓,冒着丝丝黑气的伤口愈发见深,即使是医术高超的长明也没有了办法,只能依靠真气和药材能拖一天是一天。离歌的身体愈发虚弱,半月内再拿不到凡落草,他的兄长。。。

      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去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离歌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几缕乌黑碎发散落在脸庞,显得原本就白的异常的脸愈发苍衰。只短短几天,他的双颊便凹陷了下去,乌黑的眼睛都带着几分暗沉。
      炎姬看着他连微笑都如此吃力,心下的伤感更甚,她的兄长,如此骄傲强大的魔王,什么时候如此憔悴落魄过。咬咬牙,转身,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有找到凡落草,治好他身上的伤。
      “这个拿着。”
      离歌递过来一张黄符,里面倾注了魔王强大的魔力,是他从前无聊时学几个云游道人学的,没想到如今还真派上了用场。
      “不要,这世间能伤的了我的人也就这么几个,用不着。”
      炎姬把眉一竖,颇有种将军出征,战必胜的自信魄力。
      离歌瞧着她这般“目中无人”、“大放厥词”的豪气模样,心里知道是因为担心他,想把这符留给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撑着手把符往她手里一塞,道:“你不拿着,我不放心你走。”
      言下之意很明显,她若是不拿着这符,离歌便不让她走。最后在魔王咄咄的注视中,她妥协了,将掌心的黄符塞入怀中,道一声“兄长,等我。”拂袖而去。

      奇穷的山路难寻更难上,强劲透凉的大风夹着暴雪狠狠地打在身上,薄薄的霓裳被打得散乱不堪,一张小脸冻成了青白一片,哪还有往日的妖娆美艳。一个脚印踩下,一整节小腿就被淹没在了雪堆里。不知倒下了多少次,爬起了多少次,绣鞋脱落在了厚雪里,也全然不知。她用力地睁着被风雪打得肿起的双眼,赤着脚不知爬了多久,终于在快要晕厥时看见山巅隐隐的金光。
      “小女子炎姬,恳求灵尊一株凡落草,救我家兄长一命。”
      她低着头,匍匐在地,从未如此谦卑低微过。
      “你来得不巧,唯一的一株凡落草前日便被人求了去。”
      白衣飘飘的灵尊阖着眼,打坐悬浮于空,双手安然地放于两侧,银白的长发直直垂下、散落四周,却丝毫不会给人杂乱无章的感觉,反倒是更添一分道然仙气,说话时的声调几乎没有起伏,平平淡淡的不夹丝毫情感,一副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出尘模样。
      “是谁?”
      “不可说。”
      凡落五百年才长一株,若是这回拿不到就要等下一个五百年,那时离歌早已成了一顿白骨!
      “求灵尊救我兄长一命。”
      她重重地将头磕向地面,不顾额上顺流而下的鲜血,一下一下抬起,又重重磕下。鲜血模糊了视线,巴掌大的小脸一时红艳地有些吓人,她却全然感觉不到似的,依旧那么固执、倔强地行礼,好像若是别人不答应她便一直这么下去。
      “唉~”
      无奈而有些飘渺的叹息,更像是从遥远的极处传过来的,灵尊睁开眼,一双银白似是奇穷飞雪的冰眸望过来似要将她穿透,清冽得如同风雪的语气,“回去吧,他要救的大概与你要救的是同一人。”
      “什。。。”么?
      疑问还未出口,灵尊拂尘一挥,身形变得模糊,她重重倒下,不省人事。待再醒来,已在山脚,手心上的划痕早已愈合,身上的伤竟也都像完全没有存在过,消失的一干二净,而被压制的魔力也全回了身上。
      灵尊的话依然缭绕在耳。
      “他要救的大概与你要救的是同一人。”

      这是何意?

      她吹一声口哨,通体耀红的火凰自远处飞来,乖顺地低下头,等待主人的命令。
      “回万魔殿。”

      宽大的床榻上,长明正在给阴沉着脸的魔王上药,眼角瞥见一抹艳红的身影,知是她来了,头也不回地指着桌上一株小巧的碧中透蓝的小草,道:“把凡落碾成粉末拿来。”
      凡落?
      果然。。。
      她小心的拿起灵草,还未走一步,就听一声低沉的声音。
      “扔了。”
      是离歌,他看着她手上,面色阴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抗拒。
      “不。”
      “炎姬,我说扔了。”
      语气越发强硬,就算是卧伤在床的魔王板起脸来依旧拥有不小的威慑力。
      “为什么?!只有它才救得了你,难道你真想魂飞魄散吗!”
      她突然大喊,声音有些尖利,红着眼望着紧皱眉头的魔王,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像个稚嫩的孩童般抽泣,“这药是他拿来的又如何,你魂飞魄散了又如何,你当他会想起一切,心怀愧疚也自毁了元神随你而去?你多自私、多不公平、多不值,为了一个玄仓。。。你竟要做到这地步,你竟要丢下我。。。你不可以这么自私,我有多需要,多需要你。。。兄长。。。”

      良久,痛苦悲伤的抽噎中,离歌无声的叹息,终于缓下语气,轻柔抚慰道:“是我冲动了,对不起。”他招手,乌黑的眼眸温柔得像午后的大海,一波一波直荡到人的心底。炎姬抹着眼泪靠在床头,鼻子哭的红红的,再脆弱不过的小女子模样。
      “别哭了,眼睛都肿的跟核桃似的,丑了我可不要你了。”
      他笑道,一下一下抚着她有些散乱的头发,直到将它们抚顺。他的炎姬,外表总是强悍泼辣的炎姬,其实也不过是个需要人疼的小丫头。
      一场痛哭,把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悲伤、无奈、委屈。。。长久来的郁闷,发泄过后,就像是终于将胸中堆积的浊气吐出,背上的压力松懈了不少,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抽噎着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离歌,捧着凡落出去用心研磨。谁会想到这么一株平淡无奇的小草竟就是六界最珍贵的凡落仙草。
      长明依旧面无表情地上药,待那道火红的身影没在了墙后,才缓缓开口轻声道了一声,“她跟了你两千年了。”
      依旧是那么清冷凉薄的语气,像是叹息又像是责备,离歌一怔,看向他,那双灰色的眼睛淡如烟波,清秀的玉面毫无表情,手上的动作依旧四平八稳,好像方才不是他在说话。
      离歌垂眸,半晌勾起唇角,是啊,她跟了我两千年,从一条不开化的愚笨小蛇变成了现在六界闻之丧胆的炎姬,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与之相比,那短短的五百年又算得了什么。

      溯龙宫的冰里花依旧开的热闹,一片冰白蔓延至整个院子,远远看去就像是茫茫莹润的银装素裹,神情冷漠的神君端坐在石墩上,桌上精致的白玉杯里盛放着玉帝特地遣人送来的初春的桃花酿,一丝香甜的气息自澄澈透明的液体升起,若有似无的淡淡花香飘散充斥着四周。神君浓密细长的睫毛乖巧地垂着,一袭漆黑如墨的长发高高竖起,用一根白玉蟠龙发簪固定,雕工秀雅,龙纹连绵自如,栩栩如生。墨蓝色的瞳孔望着前方,深沉得如同不见底的深渊黑潭。奇穷巅上白衣飘然的灵尊一句“孽缘”,说的不明不白。再问,却怎么也不肯多说一字,闭着眼坐禅,仿佛进入了般若世界。
      不知为何,那夜他回到宫中,离歌气息奄奄的脸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越是不去想越是深刻烙印。那人倔强的,带着失落与怨恨的表情,终于在他将那节龙骨灰飞烟灭时变为了彻底的失望和沉寂。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急切地叫他去查询他失落的或许与离歌相关的一千年,但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冷冷地阻止他。两个声音你来我往,迟迟没有一个胜负。

      思来想去繁久,最终还是决定顺心而为。
      手里攥着求来的凡落,在夜深时悄无声息地潜入那人沉闷得有些压抑的房间,把凡落轻轻地放在桌前,本想马上离去却刚巧看见那人映着月光的睡颜,继而再移不开眼,一种恍如隔世的念想盘旋于心,悄然走到床边细细观看他没入云鬓的剑眉,紧闭的双目和高阔挺拔的鼻梁,视线向下,看见他里衣中隐隐透出的一小块白纱布,一股说不清的怜惜油然而生,抬手覆在那伤处前几寸的地方,慢慢地将身上的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小心异常、谨慎异常。有时对方轻轻皱了个眉头,他就急急地停手连忙隐藏于黑暗中,生怕被发现了去。一向高傲自尊的神君第一次有了做小偷般紧张的情绪。
      他不知为何自己会这么做,就像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去那奇穷之巅替他寻那凡落草,只是心底本能的那个声音告诉他,他不能看着离歌就这么在他眼前越来越衰弱,于是便是鬼使神差般的去做了。

      垂目看向床上那具颀长的身体,年轻俊美的魔王,即使是在睡梦中依旧不安稳,眉间的结从不曾松开半分,绷着脸,苍白的薄唇喃喃地吐出几个含糊的词,像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呼吸变得急促,脸色也难看得吓人,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连漏在外边儿的小小的一节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玄仓轻柔得为他擦去汗水,眼底流露出的温柔连自己都不曾发现,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别怕,我在。”
      如云松山涧般清冽温柔的声音,玄仓轻柔地握住离歌颤抖的手,所以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似是重复过上千百遍那样熟悉自如。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反应,等他回过神来要松手时,却被一股若有似无的力气拉住,“别走。”
      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蚊子低语般,像是撒娇又像是恳求,玄仓心底猛地一颤,离歌的双目依旧紧闭,丝毫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迹象。长长的睫毛因为可怖的梦境随着眼皮微微颤抖,甚至还沾上了几滴汗珠,乍一看就像是在委屈地哭泣,“别走。。。”又是一声低吟。
      玄仓直觉一股苏苏麻麻的电流涌上心间,狠狠地刺了他一下,连忙回握住那双消瘦的手,柔声道:“好,我不走。”伸手再替他拭去脸上的汗珠。
      像是感应到他的回应,离歌原本颤抖的指尖慢慢平静下来,好看的眉毛也渐渐舒展开来。等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玄仓轻柔地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又细心地替他掖住被子,安静得立于一旁,见他睡得安稳的样子嘴角慢慢上翘,恍惚中有种就这么看着他的睡颜看一辈子也不会厌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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