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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暗夜,乌云遮月。
      妖靡暗沉的万魔殿,天地间,一切禁断的,绝色的妖艳都聚集于此。臣服于最强大、隐秘的魔王。

      “都给我下去,把长明叫来!”
      雷厉风行的炎姬铁青着脸,媚惑入骨的细长眼里透着一丝冷血动物特有的阴冷,在一旁斜着眼偷看的小魔女们立刻瑟缩着卷着袖子急急退避。
      她将离歌安放在宽大的软榻上,自己端坐在他身后,运气将自身的真气传了过去,淡淡的红光顺着双掌缓缓进入黑色的长袍最后没入他的身体,没多久便听见一声轻咳,离歌吐出一口淤血,阖着的眼慢慢睁开一小条细缝。
      “王,您先不要动,长明马上就来。”
      她扶住他,顺着他的意将他靠在床头。年轻俊美的魔王垂着脸,面无表情,乌黑的眼睛沉沉的,不知所想。
      “王。”她轻轻地唤了句,显得十分小心翼翼,似乎不敢惊动他似的。
      “他想杀我。”
      半晌,魔王开口,低沉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事什么情绪却没来由心里一紧。
      “他想要我魂飞魄散。”
      他仿佛自语。
      “。。。他不记得我了!”突然,像是被牵动了最敏感的神经,他一拳砸向墙面,原本平整完洁的地方马上留下四节清晰的指印。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生气,他的整只胳膊都在微微颤抖,眼底夹着一丝狠戾阴沉,一副山雨欲来。“一千年了,足足一千年了,为了见他我如此费尽心机。。。可他、他怎么能、他怎么敢忘记我!玄仓,你怎么敢!!!”
      “呕、”又是一口黑血,紧接着就是一阵猛咳,眼眶泛起丝丝血红,额角的青筋隐约跳动,显示着主人此刻的暴怒。魔王的脸显得格外苍白隐忍,拳头还紧紧得贴在墙面,几滴鲜血自指关节处滴落下。
      “王!”炎姬惊喊,连忙抓过他的手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又用手轻柔地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秀眉紧锁,灵动魅惑的杏眼里满是焦急担忧,呶了呶嘴有很多话想说,却在看向离歌惨然的脸时硬是都吞了回肚里。
      玄仓,当初果然错信了你,如今你害的他这副模样,我就算是灰飞烟灭也定要你生不如死!

      很久之前,她还只是一条细细长长不开化的小红蛇,头顶顶着一个小巧的三角冠,那时正是盛夏,烈日骄阳,原本翠绿的树叶都被烤的有些泛黄,它寻遍大地终于找到一处绝佳的“避暑胜地”,那里有一棵上百年树龄的古树,还有浓密的草丛,它欣喜地立马钻了进去,闭目正惬意小憩,半睡半醒间,忽感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和隐隐的危险的气息靠近,前方的草儿被脚掌压扁,颓败地匍匐在地,慌乱中,胆小的红蛇决定先发制人,吐着信子,亮出了自己尖尖细细、令人恐惧的毒牙。利齿刺入细腻的肌肤,它的毒液可在三秒内要人去阎王殿报道,它静静地等待着这人痛苦倒下。可三秒、三分钟过去了,这人却好似百毒不侵,微笑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它。不开化如它,此时也该明了此人不同于凡,绿色冰冷的眼睛一闭一张,它默默松了嘴,准备接受死亡的宿命。
      “不咬了?”少年弯着眼看它,面如冠玉,目若点漆,他似乎对它头顶上的三角小红冠很感兴趣,用手指轻轻抚摸,翘着嘴角笑意盈盈地看着它。少年的体温比常人要低,指腹处凉丝丝的,很是舒服,它不禁有些迷醉地眯起眼用脑袋回蹭着抓住那丝清凉。
      “真是条可爱顽皮的小蛇,正好一人上路也是无趣,不如你与我做个伴。”
      它听见少年说道,话音刚落,便不顾它的同意与否将它带了去,似乎又嫌它太过愚笨,传了些真气予它,还时常喂它一堆奇奇怪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丹药,弄得它时常消化不良,那人却总是乐此不疲。少年是个闲不住的人,整日里带着它游山玩水,访问各处的名山大都,百来年间游遍了天上人间美景,而它也学会了幻化人形。
      他们以兄妹相称,打打闹闹度过了漫长的岁月。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可真惬意啊,只需要跟着兄长吃吃喝喝玩玩。。。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也没有什么是兄长解决不了的。。。

      思绪间,一道素白颀长的身影,长明提着他的大药箱,背挺得笔直,走路的姿势俨然一副儒生的模样,多奇怪啊,明明是个魔,偏偏一举一动更像是凡间只会读书写字、一心考取功名的书呆子。
      长明将药箱放到一旁,打开,修长的手指摸索过里头的瓶瓶罐罐,所有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儒雅斯文得像是指尖翻过书页。不一会儿就从里面找出了一些纱布和需要的药材,放在一旁准备好,转而看向离歌模糊成一片的可怖伤口,隐隐皱起了眉,绷着一张清秀俊逸的脸。
      “这伤要脱了衣服检查。”他说,目光转向炎姬。
      “兄长的身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只管检查你的。”
      “我是怕你承受不住。”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凉薄中一丝不忍。
      “我。。。”
      “下去吧,炎姬。”
      离歌勾起带着血渍的唇角,似是安慰又似是无奈。
      “你小心着点,兄长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
      话未说完,长明浅灰色的眼眸又扫了过来,语气清冷道:“关心则乱。”
      有些不甘心地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想必兄长也不希望自己看到他那样狼狈的模样吧,毕竟他一向那么的强悍、骄傲。
      待她离开,长明立刻轻手轻脚地解除了那身黑色长袍和里衣,在赤裸的胸膛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他眉头紧锁,原来就算是如此强大的魔王,身上也还是会有那么多的伤痕,斑驳的交错的、结扎的和还在淌血的,像一条条张牙舞爪的蜈蚣,但最令人心惊的还是离近心脏处的那个极其鲜明深重的窟窿,不断的渗出黑血,还冒着浓重的黑气,光看着就能感受到有多痛苦。被上古神剑刺出的伤口就算是六界最好的神药也不能完全治愈。不过幸好,偏了一点,否则,可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这伤,当真是。。。他?”
      他问,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和惊讶。
      “呵。”阴郁着脸的年轻魔王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低垂着眼看向某一处。
      长明谨慎细微地处理着伤口,额间渗出丝丝细密的汗,手却是很稳。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当初谁会想到?他没想到,炎姬没想到,离歌、更是不会,那满脸温柔宠溺的神君竟像完全变了个人,变得这般狠心!
      果然,神仙都是道貌岸然、不可信的。

      夜深,露重,一勾残月向西流。
      黑暗中,房间一角隐约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与浓重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暗紫色的银丝就着淡淡的月光泛起一丝冷凉。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墨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向前方,一张俊脸隐在黑暗中,看不出是何表情。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背对着他的人突然开口道,撑着手,慢悠悠地翻过身坐起。
      “是来看看我有没有死透的么,抱歉了神君,让您失望了。”他继续道,语调散漫讽刺。
      隐于夜色中的神君,两道俊逸的眉细不可见地皱了皱,负手,慢慢踱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那张绝对算不上善意的脸。
      “只要你保证今后不再进犯天庭,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高傲的神君语气淡然,眉目隐隐,施舍着他作为神君应有的怜悯。
      “放我一条生路?”魔王反问,讥诮地笑,又道,“若是我不答应呢,杀了我?”
      他看向那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墨蓝瞳孔,依旧是那么摄人心魄,只是里面再没有往日的情感,冷冷的,一如万年的寒冰。玄仓啊玄仓,你终究还是背誓于我。
      “以前的事你全部都不记得了?”他问,像是试探,又像是不甘心。
      “我们以前认识?”玄仓不答反问。
      “呵,那就要问您了,我高高在上的青龙神君。”
      离歌笑了,狭长的眼角微微向上翘起,乌黑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的有些异样。他本想问他,为什么不记得他了,他离开临涯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些折磨的他快要疯掉的疑问,在看见那双冰冷带着些许不经意的嫌恶的眼神时,怎么也没法问出口。
      玄仓见却并不在意他神色的复杂,又问道:“你身上为何会有我的龙骨?”
      “捡的,”他说的毫不在心,就好像他捡的是街上没人要的烂白菜一样,“现在是要我物归原主了么。”
      他看向玄仓,那人依旧无风无雨的表情,不置可否地与他对视。果然,眼高于一切的青龙神君怎么可能能够容忍自己的龙骨在一个“毫不相干”的污秽的魔物身上。魔王的瞳孔一时晦暗,片刻后,像是释然般,平静地坐在床上,闭眼运气,不消片刻,一小截的龙骨发着莹润的光缓缓退出身体,离歌原本就苍白异常的脸渐渐被一片浓重的死气包围。
      他强撑着站起来,将手中的龙骨递了过去,玄仓却并没有马上接过,“你可知道,没有了这节龙骨,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总归是死不了。”最多也就是耗去大半修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知道,玄仓只是收回他的龙骨,已是法外开恩,不过也或许是他觉得亲手杀了自己这个魔物会脏了他的手,毕竟青龙神君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孑然于尘。
      半晌,玄仓悬手于那节龙骨之上,还未等离歌做出反应,一剖白灰已然在手,再一瞬,连白灰都没有,那一节龙骨当真是灰飞烟灭了。
      离歌发愣地盯着自己的掌心,指尖微微有些颤抖。玄仓做的的确是又狠又绝,不过也是情同于理,沾染了魔物气息的龙骨,在他眼里已经是不洁污秽的东西了,而对于污秽的东西,当然是让他消失,即使是自己的龙骨。
      玄仓不知道自己的龙骨是怎么到了离歌手上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前究竟认不认识,他也不打算深究,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就够了。
      “与天庭作对,于你没有丝毫好处,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尽早收手吧。”玄仓背过身,没有丝毫预告与留恋地离开,青紫色的衣服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临走时就留下了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警告。离歌看向他消失的地方,俊逸的脸上笼罩起一层阴冷的肃杀。
      夜,还很漫长,却不再适合入眠。天边稀稀两两的几点星子和扑翅而过的黑鸦似在嘲笑他的窘迫。
      玄仓,你果然都忘了,忘了临崖,忘了我,忘了。。。那整整的五百年。呵,我当初怎么就信了你,怎么就信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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