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44、心意

　　萧玖当真就跟着孙婆婆练了几日的基本功。从扎马步到打拳，小弟子们练什么，她就练什么，至于练习擅长的兵器时间，她则潜心练习射箭和轻功。大约是她态度的确端正，又在射箭上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孙婆婆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这日日暮，孙婆婆敲了下课的梆子，萧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往饭堂走，忽然听到习武场边传来一声“阿玖”。她转头一看，惊喜地叫道：“傅影！”

　　自来了乱花潭就没见过傅影，这几日她潜心练习基本功，更是连苏昀等人的面也没见着，眼下乍一眼见到故人，萧玖格外高兴。

　　傅影手里提了只烧鸡，带着她到了潭边一处凉亭，才解开外面的油纸，扑鼻香味就漫了开来。

　　“给我的？”得了确认，萧玖毫不客气地扯了一只鸡腿下来，递给傅影道：“你先吃。”

　　傅影有些意外，但仍是接了过来。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啊，都没见着你。”

　　傅影咬了一小块鸡腿，含糊道：“京城的人都撤了，这几日忙着重新安排新的身份呢。”

　　萧玖默了默，道：“辛苦布置多年，重来一遍，怕是不容易吧？”

　　“苏昀都同你说了？”

　　萧玖点了点头。

　　傅影看了她一眼，起身负手道：“他倒是什么都不瞒你。多年经营成了泡影，如今要重来，自然是不易。不过，这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操心的事。”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萧玖嘀咕道：“也没见你比我大几岁。”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这烧鸡真好吃！”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可见皇宫伙食也不怎么样。”

　　两人就皇宫有什么好吃的说了半天，这烧鸡的味道一时倒是盖过了宫里御膳房出来的菜了。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傅影道：“我听闻你这两日在习武？可学到了什么？”

　　萧玖狡黠一笑，忽然提步腾空而起，轻轻松松上了隔壁的大树，稳稳地停在了枝干上。

　　不过短短数日未见，她竟能有此变化，傅影着实愣住了。愣完，神情就有些微妙。

　　孙婆婆不擅轻功，自然不可能是她教的。

　　“苏昀教你的？”

　　萧玖点点头，从树干上跳下来，站稳之后道，“回来的路上一路走一路教，我险些把命都留在了半道上。”

　　傅影半天没有反应。萧玖看过去，就见她盯着平静的湖面，神色有些涣散。

　　“我从未见过苏昀对任何一个女子这样在意。”

　　“啊？”

　　萧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有眼睛，看得清。”傅影转过身盯着她，明艳的脸上盛气不再，反倒散出一丝苍凉来。萧玖被她眼里的忧伤神色一刺，心里一酸，皱眉道：“傅影，你……”

　　傅影立刻将头转了回去。

　　她向来心高气傲，何时受过旁人这样可怜的眼神？

　　从萧玖的角度，恰能看到她红唇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她摇了摇头，道：“我傅影从来直接磊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放心，他既不喜欢我，便不配在我心上。”

　　她说得这么干脆，萧玖一时也吃不准她是不是嘴硬，道：“当真？”

　　傅影点点头，“自然。烧鸡趁热吃了，我还有些事要忙，过几日得了空，带你去镇上玩。”

　　晚风起，傅影走得极其洒脱，一身红裙在风中飘扬，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萧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目光回到了烧鸡上。

　　傅影好像是误会了自己和苏昀的关系。可往日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出口反驳的话，今日怎么竟也有些迟疑了？

　　还散发着热气的烧鸡，瞬间也不香了。

　　因着这个插曲，萧玖一晚上没睡好。第二日练习射箭时，箭竟意外地脱了靶。萧玖一惊，愣愣地盯着钉在一旁木桩上的那支箭，就见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将那箭矢拔了下来。

　　“练武时就当心无旁骛，你在想什么？”

　　自然是……萧玖心虚地别开了脑袋，道：“方才手抖了一下，意外，是个意外。”

　　苏昀的视线落在她头顶，也不知怎的，竟有些压迫感。萧玖硬着头皮抬起头道：“不信，我这就再来一次。”

　　苏昀当真让到了一旁。

　　萧玖咬了咬下唇，调整好站姿，拉弓，引箭，箭矢疾射而出，这回，牢牢钉在了另一边的木桩上。

　　这箭……当真不给面子啊。

　　也不等苏昀开口，她兀自给自己找着借口：“今日这风有点大哈，哈哈。”

　　“树叶都未动，你箭倒是能失了准头，可真是好大的风。”

　　萧玖抬头，就见他眼里藏了一抹光，怎么瞧着都是讽刺。

　　正待反驳，小腿却挨了轻轻的一下，就听苏昀握着方才拔下的箭，道：“莫不是得意忘形了，基本功都不屑练了？”

　　萧玖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两条腿站得横七扭八，方才自以为是的调整好了站姿，实则根本没准备好。

　　“我错了，错了错了。”

　　她认错的态度倒是好。

　　苏昀本是要出乱花潭去办事的，路过此地，见她准头失得如此离谱，一下没忍住上前问了两句，如今见她如此，倒是也没有小题大做的必要，点了点头，同孙婆婆打了个招呼，匆匆地走了。

　　经过萧玖身侧时，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几日不见，她这两日又心神不宁得厉害，可好不容易见着了他，却这么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萧玖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隐隐有些失落，可又不知这失落从何而来。

　　他走后，萧玖越发地心不在焉，得了孙婆婆一顿训斥，还被罚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等下课的梆子一响，萧玖腿一软，干脆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怎么，有心事？”

　　萧玖一惊，却见本该走了的孙婆婆出现在了自己头顶上方。

　　她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因牵动了酸痛的腿，龇牙咧嘴地扯出一个笑，道：“没有没有。”

　　孙婆婆直起身子，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你来那一日，我瞧着你心眼子就多。”

　　这话听着不像什么好的评价，萧玖心虚地没吭声。

　　笑就完事了。

　　孙婆婆哼了一声，又道：“心眼子这么多，怎么在这事儿上却如此蠢笨？”

　　这可不是暗示，是明着骂人了，萧玖觉得不能忍，蠢蠢欲动地想要反击，却听孙婆婆叹了口气。

　　“门主是几代弟子里最优秀的一个，当初傅影那丫头喜欢门主，她嘴上不说，我却也看得明白。只是男女之事讲究两厢情愿，门主显见得并无那个意思。她能早日回头，也算是好事。”

　　萧玖一时也吃不透，孙婆婆此时突然说这些的用意了。

　　她背着手道：“你在这一点上，尚且不如傅影。我且问你，当初跟着他们来长夜门，仅仅是为了躲个太平？要知道，现今这长夜门或许是最不太平的地方。你就从没想过，自己为何要来这里？”

　　为何要来这里？

　　萧玖坐在凉亭里，一直想到天都黑了，仍有些迷茫。她这一步步走来，似乎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可顺着孙婆婆的话一想，她又分明是有过选择的。

　　宫宴当日，她分明可以选择留在宫中，却为了自由，借苏昀之手逃了出来。

　　苏昀受伤，她本也可以置之不理，真正奔赴自由的生活，可她选择了跟他们一同回去。

　　甚至长夜门被剿，苏昀也曾给过她选择。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没有什么身不由己，没有什么迫不得已。

　　一切不过是她心甘情愿。

　　至于原因……她看着水面上划船驶来的那道黑色人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处，忽然被什么填满了。

　　那人下了船，绑好了绳索，快步便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萧玖一颗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初见时，她和狗子走在漫天黄沙中，他明明瞧见了她，却不肯帮她。

　　再相见，他刀尖的血将她吓得不轻。

　　明明两次相见都不算愉快，可最后，偏偏是他将她带出了那个她视作牢笼的皇宫。

　　更是他，次次问她的意见，给她最大程度的选择自由。

　　孙婆婆说得不假，自己在这一点上，远不如傅影。明明自己心中早已有他，偏偏就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这认知让萧玖胸腔越发地暖和。眼见那人就要来到这亭子中，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一会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此刻一点主意也没有。

　　正当她想要开口，小五却在远处喊了一声。

　　苏昀掉头朝小五走过去，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竟就真的换了条道走。而坐在凉亭之中的萧玖，被冷风一吹，满身的热血骤然凉了下来。

　　方才她脑中的零散旖旎片段散了个干净，萧玖坐在那里，起身动了动发麻的手脚，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脸上的傻笑迅速收敛，萧玖转头四顾，瞧着四周应当无人瞧见自己的傻样，这才开始匆匆往回走，顺带心里将小五骂了一通。

　　来日方长，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急在这一时。萧玖抓心挠肝地强迫自己闭了眼，一直到夜深，才总算是睡去了。

　　入夜，小五也终于自苏昀房中告辞。这几日折腾，他们重新在上京安排了几个弟子。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好在有了前人的经验，倒是也不算太难。

　　临走，小五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主公，我方才好像看见凉亭那坐着个人。看身形，大约是阿玖？”

　　苏昀抿了口茶，沉吟片刻，确定自己方才没瞧见，道：“大约是在反思白日里出的错吧。”

　　小五点了点头，道：“阿玖近日习武，甚是认真。”

　　苏昀道：“应该的，她没有根基。”

　　月色迷蒙，没有根基的萧玖在睡梦中打了个哈欠，翻个身，香甜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