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41、弃之

　　等人回了房中躺下来，萧玖才觉得，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长夜门的床铺不如皇宫中软和，屋内燃着微弱的烛火，狗子就趴卧在她脚下，呼吸声不算浅，显见得睡得熟了。

　　这样的环境里，萧玖却觉得，安心至极。她静静地在床上躺了片刻，将这两日的动荡想了一遍，就慢慢沉入了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北峪的将军府。初来大黎的那一日，她在街上惹了祸，挨了板子后被萧元杰带回家，随后，见到了萧府众人。

　　那时初一顶着满身的血，从外头跌跌撞撞地跑回来，拼着再死一回，也要将真相告知。

　　画面一转，却又到了离家的那一日。

　　初一满怀期待地跟在她身后出了门，却在萧元杰的训斥中留了下来。

　　再之后，就是前几日相见，她的脸上多了一道疤，要萧玖带自己走。

　　梦境的尽头，是初一满身的血，在她怀里看向了怀王的方向。

　　死不瞑目。

　　萧玖猛然从梦境中惊醒，这才发现，胸口堵得厉害。

　　狗子也被她这动静惊醒，迷茫着抬头看她，见她没有什么大碍，挪了挪身子，又接着睡了。

　　萧玖却睡不着了。

　　在此之前，她对这里的人都看得浅淡，总觉得自己总有一日要走，不必过于放在心上。是以，离开了萧府，她就将那里的人抛之脑后，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和原先的怂萧玖，竟对初一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是以，哪怕此后初一出卖她，甚至折辱她，想杀她，她心中竟也生不出一点怨念来。

　　良久，她叹息了一声，正要再度躺下，忽听门外传来几声脚步声。萧玖起身，轻手轻脚开了门，便见外面有不少人跑动。她拉住一个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压低了声音道：“门中出了内奸，门主召集所有人集合。”

　　所有人？那怎么没人通知自己？当下也顾不上许多，萧玖将房门关好，立刻跟了上去。

　　聚集之地，乃是长夜门内的习武场。

　　受限于地下的缘故，场地不算宽敞，但也摆放了许多木桩靶子之类。两边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兵器。此刻那里黑压压站满了人，约摸着有三四十人，最前头，一个人被五花大绑押着，低着头，想来就是传闻中的内奸。

　　见苏昀朝她看过来，萧玖冲他点了点头，走到了人群边，挨着傅影站着。

　　她这才看清，前头押着那人的，正是小五。

　　萧玖侧身问道：“是小五找出来的吗？”

　　傅影头一回没有讽刺，看着小五道：“叶锦川旁的本事没有，查探当属一绝。”

　　人已到齐，苏昀扫视了一遍当场，慢慢开了口。

　　“长夜门中人，不分内外。”

　　这是萧玖头一回见到苏昀以领导者的身份立于人前。他站在那里，脸上虽少了那一道疤，却丝毫不减冷肃之气。他的视线最后落到了最前头那人身上，道：“老门主去世时，我便曾问过你们。若是有想离开长夜门者，尽可离去。你既已选择了留下，为何还要背叛？”

　　那人抬起头来，忽然仰天长笑了一声，被小五用刀格着，生生又低下头去。

　　“人活一世，自当为了自己。门主既说了去留随心，如今为何人效忠自然也当随心。门主嘴上仁义，当初自己带着萧姑娘走了，又可曾想过被抓住的我的安危？皇帝既将我抓了，却还愿意花重金买我效忠，我不过是做了对的选择，怎么，如今门主是要杀了我么？”

　　“门主当时受了伤，并未注意到你被抓，若非你自己回来了，自然也会让人去救。当初让你走时你不走，如今以整个长夜门的安危来换取你的荣华富贵，你还有良心没有？”

　　小五说完这话，冲他膝弯踢了一脚，那人没受住力，跪了下去。他瞥见了站在傅影身旁的萧玖，忽然笑了一下。

　　“皇帝也没让我做什么，只是让我安全救出萧姑娘罢了。萧姑娘，圣上时时将你放在心里，你怎么竟如此不知好歹？你可知这长夜门是做什么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无恶不作，即便如此，你还要留下么？”

　　萧玖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苏昀。

　　是，当初在北峪，她就曾见过苏昀剑尖染血的模样。后来她几次在梦中惊醒，皆是他持剑刺向自己的恐怖场景。

　　她怎么竟从来没有问过一句，长夜门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那人见她神情如此，心知奏效，笑道：“萧姑娘果然是被蒙在鼓里。好好的一个小姑娘，非要混在这些穷凶极恶的人之中做什么？倒不如回去做你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不好么？”

　　他瞥了一眼苏昀越发冷沉的脸色，心知自己今日难逃一死，索性放开了胆子，继续劝道：“今夜我来之前，已经告知圣上长夜门的位置，姑娘且出门，便会有宫里的人候在出口处。”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一时间紧张的气氛蔓延，已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叶锦川道：“主公，此人既已告知长夜门的位置，少不得已将散落上京的门人名单都报了上去，此地不宜久留。”

　　苏昀沉吟片刻，道：“长夜门众人听令。”

　　“是！”

　　“即刻自后山谷绕往密道出京，在乱花潭集合。小五，你负责通知城中众人。”

　　众人一下散了个干净，小五问道：“主公，要怎么处置他？”

　　苏昀耳朵一动，已经听到入口处传来的隐约脚步声。他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眼中已起了杀意。
　　那人叫道：“怎么，长夜门主如今是要残害同门吗？”

　　“你既已出卖同门，便已非同门。”

　　傅影这会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急道：“还他娘的跟他废什么话，再晚一点，都要死他手里！”

　　萧玖一直呆呆地站在那，没有跟着那波人先行离开，忽见眼前剑光一闪，血花四溅，方才还叫嚣的那人顷刻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你们先走。”他对小五和傅影说完这一句，转向萧玖，道：“你可还要跟我们走？”

　　方才她的神情苏昀都看在眼里，眼下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那人的话她听信了几分。见他转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苏昀皱了皱眉，外面的人已经渐渐逼近，但他耐着性子，要等她一句话。

　　方才的一身杀意仿佛只是幻象，苏昀眼神清澈如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萧玖脑中云雾散了大半，忽然想起那个夜晚，苏昀将她从皇宫带出来，从马上下来时，后背上的箭。

　　小五这时已将狗子带了出来，焦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跟你们走。”

　　苏昀眸光微动，没再说什么，拉上萧玖，动身前往后山。临出门经过他房间时，苏昀闪身入内取了一样物事。萧玖瞥了一眼，似乎是枚玉佩，料想应当是很重要的东西。她也没多问，跟在苏昀身后到了后山入口处，就见苏昀在墙上按下一个开关。

　　目之所及，狭长的通道内一道一道木门落了下来，最后一扇，是他们所站之处，乃是一扇石门。如此周全的措施，朝廷的人若是想要到达此处，要废上不少功夫。身后小五他们已经先行一步，苏昀道：“你不是想学功夫吗？这就教你轻功。”

　　萧玖愕然，“啊？”

　　苏昀没多说话，提着她的领子，轻飘飘就带她上了树。

　　这夜里，上京城格外热闹。传闻中已经销声匿迹的长夜门，在几日前上了通缉令后，今夜遭到了官府的追杀。皇宫里出动了好几队侍卫，加上官府的官差，将西市一间废弃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更有官差搜了好几家人，说是要找寻长夜门余孽，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入了通道的侍卫，很快被一扇又一扇木门挡住了去路。初时他们拿刀砍，但很快便发现这法子太费时间，索性取来了炸药，这才让隐匿于天子脚下的长夜门见了天日。

　　好不容易炸开通道的侍卫，在底下一处空旷处找到了一个长夜门弟子的尸体，随后，因着连番轰炸，地面终于不堪重负，坍塌了下去，砸伤了不少人。而自后山包抄过去的官差，等了大半夜，只等来灰头土脸自通道中逃出来的侍卫，传闻中的长夜门余孽，一个也没见着。

　　先前那叛变的长夜门弟子供出的一长串名单，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逃得干干净净。皇帝因此事震怒，又因地面坍塌误伤了无辜的百姓，罚了好些人。

　　后山的密道一路通往城外，一个身穿暗红色斗篷的男子骑在马上，回头望了眼戒备森严的上京城，正是当日去而复返的渊国三皇子。

　　一旁有侍卫道：“殿下，那怀王不救了？”

　　“小皇帝老辣得很，怀王那么轻易地逃出来，只是他引出那些相帮臣子的计策罢了。如今他已查清，怀王的势力必定被清肃，怀王这枚棋子，已经无用了。”

　　侍卫道：“那咱们回大渊吗？”

　　三皇子对着那伙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道：“不急。怀王虽莽撞，但有件事却是有远见。萧氏女或许有用，咱们且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