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40、冰释

　　傅影手中拿着刀，往萧玖身前挡了挡，回身却看向了苏昀的方向。

　　而苏昀剑还横在怀王颈间，目光落在了萧玖的身上。

　　夜风一阵凉似一阵，吹得萧玖心头也冰冷一片。她待在宫里时日不长，可人情冷暖也看了不少。宫墙之内，所有人须得谨言慎行，生怕惹了那位的不快。便是枕边人也不能幸免，何况旁的人？
　　崔美人的遭遇历历在目，苏昀身后那支箭，她也记得清楚。

　　更有皇帝毫不留情放出来的通缉令。

　　皇宫于她而言，根本就是个龙潭虎穴。

　　萧玖忽然笑了一声。她看向那当先的侍卫，道：“将我带回去，是关在天牢里，还是继续软禁在宫里？”

　　那侍卫脸上微露诧异，圣上只交代他将人带回去，旁的又怎是他可以置喙的？

　　“圣上自有定夺，萧姑娘还是莫要为难小的们。”

　　他们往前一步，萧玖便后退一步。双方各自都亮了剑，萧玖脚步一个趔趄，腰后被一只手托了一把，待她站稳后，立刻又撤了回去。萧玖回头一看，是苏昀。

　　他的剑还架在怀王脖子上，一面注意着对面侍卫的动向，一面分神来看她。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在那双清冷的眼里看到了些担忧。

　　她鼻头一酸，朝向苏昀低着头，轻声道：“我不想回皇宫。我喜欢长夜门。”

　　这一声极轻，带了些哭音，是萧玖明知不应当，却还是没忍住出了口的求助。苏昀执剑的手颤了颤，正是这一分神，怀王往后仰了仰头，立刻就要脱离苏昀的控制。可他身手远不及苏昀，只是一挪步的功夫，颈前肌肤微痛，竟是苏昀将剑逼近了他的脖子。

　　怀王不敢动了。

　　“怀王，可以交还给你们。但萧玖，是长夜门的人，我要带走。”

　　这话如同石头骤然坠落平静湖面，萧玖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听到了什么。苏昀就站在她身侧，一如往常冷清的神情，可看向她的那一眼，却分明笃定至极。

　　萧玖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那头，侍卫长道：“别急，一个都别想跑。”

　　几个侍卫顷刻涌了上来。

　　长夜门众人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苏昀将怀王往前一推，几息之后，怀王已经身在侍卫群中。他挣扎着叫嚷道：“我是怀王，谁敢动我！”

　　侍卫长一个手势，怀王手已被反剪在了身后，麻溜地绑上了绳索。

　　双方都已亮了剑，今夜见血已成定局。萧玖一时心乱如麻，见长夜门众人将她挡在身后，兵刃已然相接。

　　初初穿越时，她最想做的，就是一人一马，快意驰骋江湖。

　　后来她的自由身接连加了几道锁，她便日复一日想要挣脱。

　　再后来，苏昀救她离开皇宫，傅影日日说着杀她，却还是来救了她。长夜门给她庇护，免她再度流离。

　　可眼下，他们却为了她陷入险境，随时可能送命。

　　她不过是个死过一回的人，何德何能？

　　她记得死亡的痛苦，却也第一次，有了不惧死亡的勇气。

　　“都住手！”

　　女人的声音在一片尖锐的兵刃交击声中响起，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昀回首，就见她不知从何人手里夺了一把刀过来，正横在自己颈前。火把照着她的脸，原本红润的脸色已是一片雪白，唯独一双眼，映着火光，亮得惊人。

　　“做什么？”

　　萧玖没有看他。她一步步上前，定定地看着最前方的侍卫长，嗓音里的颤抖被盖了下去，她的喉咙慢慢地滚动，脚下步伐坚定不移。

　　“圣上要大人带我回去，是不是不论生死？”

　　侍卫长皱眉，道：“萧将军在外杀敌，圣上不愿将军心有牵绊，不忍姑娘流落在外，才要属下将姑娘带回，姑娘何故如此？”

　　萧玖红唇微动，勾出一个轻松的笑来。

　　“那看来我的死活还有些意义。”她看定了那侍卫，道：“圣上将我列上通缉令的时候，已是将我列为长夜门一众。今日我与长夜门共进退，大人若是想将我带回去，除非是带着我的尸首。”

　　有侍卫还想上前，萧玖手下轻轻一拉，颈前皮肤被割破，流下细细一线红色。侍卫长连忙道：“停下！”

　　大约是真的有所忌惮，侍卫悉数退了回去。长夜门众人也自觉退了回来，两拨人马之间隔了几步远。那侍卫长让人将怀王先押了回去，他走时盯着萧玖看了一会，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两拨人马僵持着，侍卫长还在劝，萧玖带着长夜门众人一步步往后退，直退到了一条小河边上，只觉得力气在渐渐流逝。颈前破了皮的伤口隐隐作痛，两只烫伤的手腕也痛得钻心。她强撑了一会，但受了伤的手腕到底承受不住刀的重量，在一阵心惊中，手腕一酸，长刀坠了下去，狗子在旁嗷呜叫了一声。

　　刀若坠地，少不得要砍伤她自己。萧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脚步却是一阵酸软。所幸后背靠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身前横过一只手，却是在半空接过了那刀，扔到了一旁。

　　苏昀的眼神落在她颈前的伤口上，皱了眉，道：“胡闹。”

　　他伸手将萧玖拉到了身后，唤了傅影一声。

　　今夜混战至此，已经有了些时候。傅影原本站在一旁看戏，见苏昀与萧玖如此，心中虽不是滋味，却也勉强自己无动于衷。可眼下门主发了话，她自然不能继续当个看客了。她走到人群最前头，道：“长夜门众人！”

　　所有人自动往她身后站，便见傅影自袖中取出几个物事，往侍卫队中一扔，几团硕大的烟花平地炸开，带着一股呛人的味道。萧玖眼睛被苏昀遮着，只觉得身子不停旋转，等再睁开眼，前方是寂静的田野，四下回顾，并未见到任何侍卫的踪影。

　　“没事了。”苏昀低头看了一眼她的伤口，细细一线，血已经止了，在伤口处凝成了一线暗红。他收回目光，道：“谁给你的胆子？刀剑无眼，方才你若是手抖，现下已经没命了。”

　　微凉的夜风将萧玖心头的担忧也彻底吹散。她低着头狡黠一笑，道：“我惜命得很，自然是控制着力道的。”

　　旷野之下，她一双眼睛映了月光，亮得惊人。苍白的脸也因了这个笑，显出几分鲜活颜色来。苏昀没再说话，一旁的傅影却凉凉开了口。

　　“谁给的胆子，还不是门主你？”

　　小五立刻拉了傅影一把，眼下门内兄弟们都在，傅影找事儿也该挑个时候。傅影从不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小五向来奈何她不得。他正愁着如何打圆场，傅影却没有如他想象那般继续发难。

　　她上前一步，将萧玖拉了过来，查看了她颈间的伤口，又自怀中取出个药瓶，以指尖蘸了药，帮她上了一回药，这才道：“算你有眼光。那皇宫有什么好，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哪有江湖自由自在？”

　　万没想到她对萧玖的敌意去得如此突然，苏昀与小五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些意外。

　　萧玖对着众人真诚道：“今夜承蒙各位相救，萧玖在此，谢过诸位高义。”

　　说完，深深地朝众人鞠了一躬。

　　众人皆回礼，立刻有人道：“萧姑娘言重了，萧将军为国厮杀，本就令人钦佩。”

　　“正是，萧姑娘方才以命相挟，不愧是萧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七嘴八舌说了一通，萧玖心中暖融融的，头一回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地融入到了一个新环境中。

　　她学着电视中看到的江湖人士一般，抱拳豪气道：“以后大家同为长夜门中人，自当生死与共！”

　　当下便有数人笑着附和。

　　苏昀道：“后有追兵，先回去再说。”

　　“是！”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诸位顷刻散了个干净，萧玖头一回见识到他们的训练有素，正要抬步跟上，忽听苏昀喊住了她。

　　“今日除了燃放无影烟，你可有向朝廷求助？”

　　这话问得莫名，萧玖下意识摇了摇头。

　　苏昀沉吟片刻，转向叶锦川，道：“朝廷的人来得太快，还未知此次怀王出逃是否是皇帝设下的局。先查门中有无内应。”

　　小五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应了声是，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旷野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苏昀背朝着萧玖微微弯下腰，拍了拍自己的肩头，道：“上来。”

　　萧玖惊讶地睁大了眼，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等你走到长夜门的功夫，够追兵将你抓回去十次了。”

　　这话没给她留一分颜面，可萧玖心知自己没有武功，心虚得很。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本也不是扭捏的性子，依言爬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后背的伤口。

　　苏昀将她往上颠了颠，右手捞起狗子，头也不回道：“抓稳了。”

　　“哦……”

　　萧玖立刻抱紧了他的脖子。

　　萧玖从未见过有人跑得这么快，还是在背负重物的情况下。在旷野中跑了一阵，也不见苏昀脚下如何动作，两人已经腾空而起。苏昀在树枝上轻点足尖，待进了城，一路掠过几处屋顶，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长夜门入口处。

　　将被放下来，萧玖回头看他，才发现他呼吸平稳，竟不似才经过剧烈运动的人。她心中更生钦佩，抱起狗子，跟在苏昀身后进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