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36、怀王

　　萧玖出来时，意外地发现，苏昀身上也干得差不多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惨淡的日头，琢磨着这温度怎么也不能干这么快，但怕惹怒了他，到底也没好意思再问。

　　两人之间，确实也算不上熟。

　　萧玖把人请进来，干巴巴地问：“你的伤好了吗？”

　　说着，指了指他伤口的位置。

　　“一点小伤，没有大碍了。”

　　萧玖点点头，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夜晚。

　　她清楚地知道，苏昀本可以全身而退，但就是因为自己，才会中了那一箭。更何况其后是她亲自取的箭头，鲜血淋漓的伤口，她至今难忘。

　　从前她怕他避他，从来将他当做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可她等了那么久的出宫机会，最后竟是他成全了自己。就如同他那张刻意贴上去的疤痕一般，冷厉，似乎只是他刻意表现出的假象。

　　于情于理，萧玖都觉得她欠了苏昀一份很大的恩情。

　　于是她起身，对着苏昀郑重地鞠了一躬。

　　苏昀微微皱眉，“做什么？”

　　萧玖道：“谢谢你当初答应带我回城，谢谢你负了伤也坚持将我带出宫，谢谢你方才又救我一命。你说得对，欠下的恩情要还，来日有任何用得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这话突如其来，苏昀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她。

　　她头发还带着些湿意，身上衣裳素净朴素，一张脸红扑扑的，比初见那会圆润了些，添了几分元气。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眸子，过于灵动，甚至带了几分狡猾。可眼下，她一脸真诚地将她望着，眼底隐隐有些湿意，更显出方才那番话的情真意切来。

　　苏昀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向来不擅长这种煽情的筹码，起身的动作有些仓皇，但仍兀自冷沉道：“你记得就好。”他背对着萧玖站定，视线忽然落到了一旁的木架上。

　　那上头搁着一本武谱，看着有些眼熟。

　　苏昀拿起来翻阅了几页，身后萧玖道：“哦，这是傅影拿给我让我练习的。”

　　苏昀道：“你要习武？”

　　萧玖点点头，道：“我学了会儿了。”

　　“年纪大了些。”苏昀评价了一句。

　　“不是有句话叫勤能补拙吗？”

　　萧玖丝毫不在意，她从木架上拿起一个弹弓，道：“起码，我准头还不错。”

　　说话间，她随手取了个小石子，对着屋外的柿子树一拉，石子应声而出，顷刻间，一颗小柿子下坠，落到了地上。她上前捡起来，递到苏昀面前，笑眯眯地道：“请你吃。”

　　苏昀接过那柿子，却见果身并无破损，应是打到了茎上，晃动着掉落的。他不动声色道：“应该是巧合。”

　　萧玖早知他不信，笑了笑，又捡起一枚小石子，对准了另一颗熟透了的柿子，道：“那你看好了。”

　　话音刚落，又是破空一声，一枚柿果稳稳当当落了地，被她捡了托在手中，送到了他面前。

　　苏昀接了过来，心头微动，道：“你以前学过武？”

　　萧玖满脸的得意之色散了些，诚实道：“不曾。”

　　只是幼时就喜欢和玩伴们一起玩弹弓，这么多年，时不时就会把玩一番，功力倒是也没倒退。

　　苏昀又问：“可有学过射箭？”

　　萧玖摇了摇头。

　　苏昀将武谱放回桌上，道：“好好练基本功，下次给你带把弓过来。”

　　萧玖不明所以，但总归是好意，她立刻绽开了一个笑容。

　　见苏昀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她追上去道：“柿子拿着吃吧？我早上摘了一个，挺甜的。”

　　苏昀手中已有一个，但仍是接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红彤彤的柿子，显见得是熟透了。他点点头，道：“拿回去给小五吃。”

　　“也成吧，帮我向小五问好！”

　　“嗯。”苏昀应了一声，又道：“小心你那个丫鬟。”

　　丫鬟？看来他对初一成见颇深。萧玖正要反驳，就听苏昀说了声“走了”，转瞬消失在了篱笆外。

　　今日好在有惊无险。萧玖见人走远了，回房中将湿衣服拿了出来，装盆里带去了溪边。

　　小五等了许久，见苏昀好不容易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主公方才不是听见有异动，说去看一眼？可是萧姑娘出了什么事？哟，这柿子熟了！”他伸手就要去拿，谁知苏昀将那两个柿子握在手中，默默背到了身后。

　　小五道：“主公不是向来不爱吃甜食吗？”

　　苏昀径自朝前走，道：“这柿子不甜。”

　　小五眼睛盯着他手中的柿子紧追不舍：“这柿子分明已经熟透了呀，往年门里弟子带回去的都挺甜的，主公你让我试试，一试便知！”

　　苏昀顿住脚步，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说了，这柿子不甜。”

　　小五讷讷地收回手，道：“主公说不甜，那就是不甜，再红也不甜。”

　　显见得对这答案很满意，苏昀掉头就走。小五跟在他后头想了一阵，方才两人经过此地，苏昀忽然说听到溪水那边有异动，嘱咐他在此等候，那时他还当是萧玖出了什么事。谁知，苏昀就这么回来了，还言行如此古怪。还有，他脸上的疤呢！

　　小五后知后觉方才两人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回头看了一眼小屋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笑了两声，跟了上去。

　　萧玖洗完衣服回来，远远便听见狗子的叫声。低低的，似是十分警惕。她将木盆放在地上，步子放得轻了些，走到篱笆外，便见一人站在门口，一身粗布衣裳，面容白净却难掩郁色。萧玖心中一惊，后退一步，闪到了树后。

　　而不远处，狗子四爪抓地，与他远远对峙，全身防备。

　　怀王阴郁地盯着狗子看了一会，忽然笑了一下。

　　“许久不见，倒是畜生随人，半点不知感恩。”

　　也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她的气味，狗子忽然朝她的方向转过脸，紧接着便跑了过来。萧玖躲在树后，拼命冲狗子摆手，奈何狗子似是十分嫌弃她的软弱一般，竟冲她嚎叫了一声。

　　“萧姑娘往日不是有骨气得很，如今出了宫，怎么竟成了缩头乌龟了？”

　　这下萧玖想躲也没法躲了。她从树后走出来，走到篱笆门前站定，与怀王远远对视，道：“怀王殿下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怀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道：“原先倒是不知，萧姑娘竟是此等妙人，在皇帝面前吃得开，到了长夜门，竟也能受到庇护。若是你爹能有你这般圆滑世故，你们一家也不用去北峪苦地受苦。”

　　想到萧元杰的背叛，他眼中恨色难掩，抓过身旁一个茶盏，用力摔到了地上。

　　他这般反复无常也不是一天两天，萧玖丝毫不意外。她眼睛看着周围，看到了缩在屋子角落里的初一，道：“与你有过节的是我，你把初一放了。”

　　怀王回头看了一眼初一，冷笑道：“你倒是将她放在心上。”

　　“自然比不得怀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年明着是接亲的使者，背地里却对我大献殷勤。拉拢我还不够，还拉了萧玥当备胎。怀王殿下，好深的心机。”

　　那日夜里见萧玥如此，显然是对他动了真感情。纵使她对萧玥没有什么感情，但对于渣男，她惯常是看不惯的。尤其是，拿女人当跳板的渣男。

　　怀王玩味地看着她，道：“萧姑娘这是醋了？”他回想了一番，恍然大悟道：“难不成那夜小花园，萧姑娘撞见我与舍妹走后，竟又折了回来？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了。怨不得萧姑娘被皇帝这般羞辱也不肯嫁给我，原是为了这般。”

　　萧玖一阵恶寒。前世在动物园，这一世从北峪到皇宫，见到的人也算是多，可还从未见过有人不要脸至此。

　　“殿下的才干若是同脸皮一般厚，倒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你！”

　　怀王气极反笑，“萧姑娘就是靠着这嘴皮子，左右逢源么？也罢，你们这些女子，惯常朝三暮四，又哪有一个长情的？我倒是替我那皇兄可惜，若是他知道自己的秀女宁愿投入别人怀抱也不肯成为他的妃子，又作何感想。”

　　“殿下可别忘了，你的母后也是女子。”

　　逞了这口舌之快，眼见着怀王脸色变了，萧玖忽然想起一事来。

　　那夜宫中夜宴，怀王起兵造反，却被皇帝瓮中捉鳖，一片混乱中，却是小元子替他挡了一剑。
　　萧玖还清楚地记得小元子咽气前两人的对话。她脸色复杂地盯着怀王，道：“怀王殿下既喜欢男子，又何必存了心思利用我和萧玥？一面费尽心思巴结利用，一面又嫌弃至此，怀王殿下，你当真好大的本事。可怜小元子对你一腔深情，他若是知道你背后做的龌龊事……”

　　“住口！”怀王几步下了台阶，萧玖下意识后退，狗子挡在了她身前。

　　怀王便止了脚步，怒道：“贱人，你不配提他！好，事到如今你还要嘴硬，今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

　　他转脸喊道：“把她抓起来，还有这条小狼，留着也是隐患，就地格杀！”

　　萧玖惊奇地看着十数个拿着武器的人自屋后涌出来，很快就到了近前，混乱中，她对狗子道：“狗子，快去长夜门求救！”

　　狗子难得没有跟她逆着来，飞快地跑了。萧玖往后跑了两步就被人按在了地上。一片混乱中，她看见方才还缩在角落中的初一，自屋子里慢慢走了出来，走到怀王面前，福了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