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35、落水

　　回到住处，已经又到了饭点。

　　初一摆好碗筷，出来就见萧玖正扎着马步，紧抿着唇，显见得是在强撑。她上前唤道：“小姐，吃饭了。”

　　萧玖这才闻到屋子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气势泄了大半，腿一阵酸软，险些扑倒在地上。初一扶了她一把，道：“小姐好端端一个千金小姐，何必学这些？”

　　“别提什么千金小姐，人啊，总要靠自己才能站得稳。”

　　初一默了默，道：“小姐如今不是入了长夜门吗？就这般住在外头，不用回去的吗？”

　　“不用，我不在，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饭桌前。萧玖练了这半日，累得狠了，饭量也大了许多，好在初一煮得足够，主仆二人将饭菜一扫而空，萧玖起身消食，又比划了几招后面翻看到的招式，忽道：“初一，今日天气好，下午我去河里给你抓几条鱼，咱们晚上加餐！”

　　初一面色有些古怪，道：“小姐莫不是又要跟鱼说话，让鱼自己上岸来？”

　　跟鱼说话？怕又是原来那位干出的荒唐事。萧玖脸色一僵，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小时候不懂事，以前的事切莫再提了。”

　　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好”，萧玖便也当无事发生，走到一旁的树林边，找了根粗细适宜的木棍，又从屋里找了把柴刀出来，等初一洗完碗出来时，便见到萧玖手中拿了一根削尖的木刺。

　　“小姐当真要去抓鱼？”

　　萧玖兴致高昂，以握剑的姿势握着木刺，对着虚空比划了一下，心里默念着傅影先前教她的话：“出招要快，目标要准，下手要狠。”

　　她将裙摆提至腰间，只余两条裤腿露在外头，走得风风火火，边走边道：“初一你拿个鱼篓过来！”

　　她走在前头，狗子也迈开脚步跟在一旁，初一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抿了抿唇，回身去屋里找了鱼篓，跟了上去。

　　秋日的暖阳照得水面一片灿金。溪水清澈，偶尔能看到游过的小鱼。萧玖脱了鞋站在浅洼处，屏息看着一尾小鱼晃晃悠悠地游过去，忽然出了手。

　　水花溅起些许，她伸手扶住了木刺，对着初一挑了挑眉，随即将木刺挑了起来。

　　初一定睛去瞧，就见末段尖刺上一尾小鱼，正奋力跃动着身躯。初一惊道：“小姐，真的抓到了！”萧玖得意地将小鱼弄下来，让初一端着鱼篓，远远一扔，正中靶心。萧玖还待开口，身旁忽然一阵水花四溅，狗子脑袋一阵晃动，再抬起时，口中已经叼了一尾鱼。

　　比她方才抓到的还大。

　　自己研究了这么久的功法，方才少说也练了许久，竟还比不得一条哈士奇？萧玖面上有些挂不住，假笑着自狗子口中接过那尾鱼扔到了鱼篓中，恶狠狠地对狗子道：“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

　　狗子不屑地嗷了一声，趴到了一旁的草地上，抖了抖弄湿的皮毛。

　　萧玖不服，小心挪着步，走得更远了些。

　　此处溪水浅，不远处便是深潭。水深看不清底细，但方才所见的鱼，大多是朝那个方向游过去的。

　　萧玖走得小心翼翼，在水中边走边看，等目光捕捉到一条小鱼，手下一用力，再提起——尖刺末端有鱼，但仍不大。

　　萧玖的胜负欲燃了起来，正四下搜寻着大鱼，忽然听到初一在岸边喊：“小姐，那里有条大的！”

　　还未曾见到初一如此激动过，萧玖顺着初一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并未见到传说中的大鱼，她嘟囔道：“哪呢？”

　　“那里那里，小姐，游过去了！”

　　萧玖飞快低头，果然看到一条鱼从她不远处游过，眼看着就要游向不远处的深潭。她眼疾手快地将手中木刺戳了出去，不料脚下踩着的石头不稳，她趔趄了一下，将将要站稳，耳边忽然传来初一一声尖叫：“小心啊小姐！”

　　萧玖万没料到这一声，以为是初一看到了什么她没注意到的危险，急急想要转身，情急之下脚底越发不稳，伴随着“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萧玖还没来得及喊声救命，转瞬便没入水中。

　　知道此处水深，没想到这么深。

　　萧玖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漂浮的水草在面前打着转，触手无可及之物，她立刻就要往上游。可不知怎的，右腿忽然开始抽筋。这一下她吓得不轻，原本的水性忘了个干净，只感觉身子不断在下沉。也不知何时脚似乎触到了底，昏沉的脑子忽然醒过神来，她用尚可行动的左腿借力往上一跳，身子便又反向浮了上去。

　　初一踮脚看着暗流涌动的水面，耳边听得又一声“扑通”响，狗子竟也下了水，飞快地朝着萧玖那处游了过去。

　　萧玖才刚刚浮上水面，飞快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正瞟到初一站在岸边看着她。她想要说一句放心，右腿忽然又是一阵痉挛。腿似乎被什么拽着一般使不上劲，她身不由己地往下沉，手胡乱扑腾间，也不知够到了什么，使劲一拉。

　　狗子好不容易游到萧玖身旁，正张嘴要咬住她的衣领，没留意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它拦腰拖了下去。狗子毕竟还小，没受住这一下力，胡乱扑腾了两下，直接沉了下去。

　　水面再度恢复平静，初一走得近了些，能看到水下一人一狗的模糊身影。她静静在旁看了片刻，眼前忽然一黑。

　　一个黑色身影自半空拂过，转瞬便没入水中，随即，伴随着一阵巨大的水花，两人一狗从水下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了岸边。

　　萧玖呈大字形仰面躺在地上，从来没有觉得空气是如此新鲜过。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连狗子抖干了周身的水，绕到她身边，轻轻咬了她一口也似乎没有知觉。

　　方才好险，简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自六岁会水以来，她便从未溺过水。谁想竟会有这一天，连着在水中抽筋了两次，还险些将狗子也害死。方才的一幕幕飞快在脑中闪过，她一颗心跳得飞快。方才若是没有……思绪到了这里，忽然一顿。

　　她怎么上来的？

　　依稀记得是一个人扑进了水中，紧接着便是一双手拦腰拖住了她，将她拉到胸前，随后，她便脱离了水面。

　　萧玖慢慢地转过脸，待看清了面前的人，吓得立刻爬了起来。

　　苏昀正拧着身上的湿衣服，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脸来。

　　她全身都已湿透，大约是受了惊吓的缘故，脸色煞白，没有了平日的圆滑。一缕湿发贴在颊边，她愣愣地看着他，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好像是头一回，在她身上看到这般脆弱的样子。苏昀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去，口中骂道：“百无一用。”

　　说完这句，他走到一旁，从树上扯下来不知何时挂在那里的披风，兜头扔给了萧玖。

　　萧玖从那衣服中冒出头来，低声嘟囔了一句：“我还会抓鱼呢，怎么百无一用了……”说完立刻闭了嘴，谄媚一笑，道了声谢，将自己严实地裹了起来。

　　气氛正尴尬，初一扑到了萧玖身前，哭得满面泪痕，“方才小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初一定也随着小姐一同去了！”

　　萧玖忙安慰：“好初一……”

　　“方才为何不救人？”

　　苏昀冷冷开口。

　　初一憋得满面通红，只觉得他目光如刀，迫得她头越发地低，只能拉着萧玖的衣摆，低声啜泣道：“方才我……是吓傻了……”

　　“好了好了，初一胆子小，你别吓她。”

　　苏昀冷冷地剜了萧玖一眼，道：“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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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玖一阵火起，一个两个的都骂她是蠢货，真当她好欺负的么！

　　不好欺负的萧玖抬起头来，正要理论一番，可对上苏昀那冷淡的眸子，她忽然又一阵心虚。

　　算了算了，他才救过自己的命，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同他一般见识。

　　想到这，她笑道：“谢谢主公救命之恩。”

　　苏昀转过脸去，继续拧袖子上的水，道：“要还。”

　　萧玖语塞。

　　初一愣在一旁，也不敢再开口。萧玖看出了她的害怕，轻声道：“好初一，我方才落了水，你帮我去找大夫买些药可好？”

　　“奴婢这就去。”初一如逢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转瞬消失不见。

　　衣服已经湿透，有风吹过来，带走了周身的暖意。萧玖打了个喷嚏，忽然听到那人道：“先回去换身干净衣裳。”

　　干净衣裳，倒是有，傅影将狗子带过来时，给她带了几身。萧玖应了一声，没话找话：“你怎么会在这里？傅影不是说你们最近很忙？”

　　脚底踩到了一段枯树枝，嘎吱一声脆响。身旁苏昀没有回话，萧玖以为他没有听到，抬起脸来看。却见——

　　日光斜斜倾泻，他半边侧脸光洁如玉，眉峰鼻梁如错落远山，俊美得像一幅画。萧玖心跳似是漏跳一拍，呆呆地看着，便是连他那句“路过”也没听到。

　　苏昀回头与她对视半晌，也不知这女人眼中为何忽然迷离。但见她脸颊泛红，他皱了皱眉，抬手探上她的额头，疑惑道：“发烧了？”

　　萧玖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也说不清自己方才是怎么了，竟好似一下丢了魂一般。如今苏昀面对着她，便是右脸的疤痕似乎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等等！

　　在苏昀反应过来之前，萧玖已经伸出了手，抓住了那翘了一角的“疤痕”，随着苏昀下意识后退，那疤痕被整个撕了下来。

　　薄薄一片，有些凹凸的纹理，贴在脸上时逼真万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苏昀，就见他原本贴着疤痕那处皮肤比周围稍白，或许是常年被覆盖的缘故。

　　什么人啊，还有男人刻意将自己弄丑的吗！

　　去掉疤痕后的苏昀，仿佛脱胎换骨，少了许多阴狠之气，便是如往常一般冷着脸，似乎也没有什么威慑力。萧玖看着他道：“好好的一张脸，为何非要弄丑？主公如此英明，实在不该如此在意容貌。须知，一副好容貌，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事。”

　　搁在现代，少说也要被不少人吹捧。

　　苏昀冷笑了一声，道：“你近日胆子，倒是越发地大。”

　　虽则他如同换了个人，但这阴森的语气还是及时将萧玖唤了回来。她双手将那疤痕呈上，道：“我先回去换衣服！”

　　苏昀看着她逃也似地进了小屋，狗子回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低低呜咽了一声，撒开脚丫跟了上去。

　　留他一人站在风中凉快。

　　苏昀低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那疤痕，半晌，他闭了闭眼，索性站在日光下，开始运功，逼干身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