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34、傅影

　　傅影刚回到长夜门，关上暗门，便觉身后一股冷意。她下意识拔刀，转头就见苏昀站在她身后。
　　她有些心虚地收了刀，退开一步，道：“你怎么在这？”

　　苏昀看了一眼她身后，道：“这么晚了，从哪里回来？”

　　他说完这话就转了身，傅影跟在他身后往里走，边走边道：“去办了些事情……你是特意在此等我吗？”

　　苏昀顿足，有些古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近来，话多了不少。”

　　傅影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但见他如此，也没觉得有何不妥。这些时日因萧玖的出现而燃起的危机感一下子涌上来，自心头涌上喉头，想也不想地，她脱口道：“那你是喜欢我话多些，还是少些？”

　　山谷中的风穿堂而来，吹起她颊边几根发丝，傅影就着殿中的灯火看他的背影，见他停下了脚步，她也跟着停了下来。

　　人不动，一双眼执着的地将他望着。大约是这样看不清他的脸色，她鼓起勇气绕到了前头，与他面对面站着。

　　她十岁第一次见到苏昀。两人都是天资卓越的人，她又心性极高，头一回遇上对手，便记挂在了心头。

　　可屡战屡败，一直到最后竞选新任门主的位置，她也惜败他手。

　　但她心里似乎也没多少不满。

　　邻近的灯火忽然爆了一下芯，火光明灭，隐去了苏昀脸上一丝窘迫。

　　他抬眼，看定了傅影，道：“话多些，或少些，都无妨。你与小五一样，都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洒脱如傅影，也难以再往下。

　　她胸口一酸，唇角却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

　　“叶锦川那蠢货怎么能跟我比。晚了，睡了。”

　　她大步走向前头，勉强让自己走得从容，谁知，身后苏昀忽道：“慢着。”

　　傅影有些惊喜地回过头，便听苏昀道：“召集大家来大堂，我有事同你们说。”

　　傅影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瞬间便垮了下来。难堪与惊喜交织，生生扭曲了明艳的脸。她低下头，迅速收拾了自己的心情，道：“是。”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萧玖看着满地银霜，久久睡不着。

　　方才主仆二人将屋子收拾了一遍，萧玖便按着初一在桌旁坐下，问她：“这些时日，在萧府可是受欺负了？”

　　她到此刻还能想起初一当时的情状。

　　低下了头，避开她的视线，然后轻声说：“小姐别问了。”

　　桌上的烛火照着她脸颊上的伤疤，好好的一张脸，偏生被这么毁了，如今她却还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一句。

　　萧玖心中憋闷得紧。

　　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嘴巴。

　　她脑中无端冒出傅影那一句：“你没有武功，已经是个累赘。”

　　此话一点不假。她自来了此地，便好似被命运推着走，先是入了将军府，后又入了皇宫。她心心念念想要逃，可如今总算是逃出来了，又如何？她连靠自己保护初一的能力都没有。

　　说什么恣意生活，纵横江湖，若是靠如今的她，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这一夜，萧玖辗转反侧，直到天明，听见隔壁屋子的动静，知道初一已经起身了，便也麻利地爬了起来。

　　见她房门打开，初一诧异道：“时辰还早，小姐怎么已经起了？不如再睡会，一会煮好粥，初一再叫主子。”

　　萧玖道：“我没那么娇贵。你需要做些什么？我来帮你打下手。”

　　初一急道：“这怎么使得！”

　　“好初一，昨夜都同你说好了，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不用拘泥那些礼节。你已经淘好米了？那我帮你烧火吧。”

　　初一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烧火。小米下了锅，很快便随着沸腾的水翻滚起来。初一手脚麻利地切菜，萧玖看着两个灶膛，不多时，屋子里便飘出了香味。

　　清粥小菜很快上了桌，萧玖刚要起身，忽然听见初一传来一声轻声尖叫。她连忙起身一看，却是狗子凑在初一腿边，这里闻闻，那里嗅嗅，吓得初一白了脸。

　　萧玖连忙将狗子唤过来，道：“初一别怕，是狗子啊。”

　　傅影这时也跨进了门，将手中的米粮放下，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道：“挺香啊。”

　　萧玖自豪道：“那是。傅影，你吃早饭了没，留下一起吃点吧？”

　　傅影摇摇头，可如同跟她对着干似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萧玖拉着她坐下，道：“行了，吃点吧。”

　　她方才烧火时，也不知怎的，脸上抹了两道灰，加上头发也没梳理，乱糟糟的，哪里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傅影忍不住笑出了声，道：“瞧你，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烧个火也不像话。”

　　一旁还有初一为她打的洗脸水，萧玖跑过去一看，果然脸上灰扑扑的，好不狼狈。她用布巾蘸水擦了，笑着道：“大夫尚且能晕血，我这又何足挂齿？”

　　傅影一愣，盯着她看了一会，竟也没恼。她索性坐下来，将两人的早饭吃了大半，末了，丝毫不羞愧地擦了嘴，道：“味道还不错。”

　　初一道：“傅姑娘谬赞。”

　　吃完早饭，初一急着去收拾了。萧玖也没同她抢，逗了会狗子，便被傅影拉到了外面。

　　“你可确信，你这丫鬟可靠？”

　　萧玖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何用意，但初一在她心中，自然是可靠的。于是她想也不想地点头，道：“你想说什么？”

　　傅影分神瞥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初一，凑近了些，道：“怀王跑了，主公担心有敌国的奸细混了进来，连夜下令我们彻查他的行踪。这些时日会有些忙，你在这里安心住着，朝廷的人应当找不到这里来。”

　　萧玖点点头，道：“那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吗？”

　　“你不添乱就成。”傅影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回头见着萧玖脸色一僵，她挠了挠头发，忽然自怀里取出本书册。

　　“昨夜你说要习武，可是真的？”

　　萧玖翻开一看，竟是些武学招数。她有些惊喜地抬头，道：“你肯教我？”

　　被她这么一看，傅影也有些不好意思。她错开了目光，道：“我们都是自幼习武，你如今年纪大了，要花更多心思学好基本功才是。这几日我会抽空过来，你每日勤勉着些，若是还想当个大小姐，日后可没人管你。”

　　这已经是她能说出最好听的话了，萧玖有些喜出望外地翻阅那册子，当着她的面，忍不住开始比划上面的动作。

　　只是她没有根基，即便是有样学样，也学得不像。傅影本欲袖手旁观，实在是看不下去，拿了根竹子，忍不住就开始敲打她的动作。

　　两人就这么练了半个时辰。

　　傅影看了看日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爹。”

　　萧玖练得满头是汗，刚接过初一递来的水喝了一大口，冷不丁听了这么一句，一口水便呛在喉中，咳了好一阵。

　　昨夜萧元杰大义灭亲的话还在脑中，她支吾着道：“还是……不去了吧……”

　　傅影笑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前两日与我对峙的时候不是还挺胆大？放心吧，我带你去城门口的山上，远远地瞧一眼。”

　　顿了顿，她瞧住了萧玖，“去不去？”

　　萧玖这才喜笑颜开，放下杯子，道：“去去去。”

　　不管前尘往事如何，萧元杰待她总归不差。

　　两人很快便到了傅影所说的山头。丛生的杂草在前，完美隐去了两人的身形。傅影时间估摸得很准，此时，正是大军出城之时。

　　萧玖扬着头，顶着日头费劲地往下看，看着萧元杰骑马走在最前头，同几位守城的士兵点头致意，路边都是送行的百姓，一直挤到了城门口处。但近日戒备森严，是以所有百姓也都自觉地止步于前，大军在两排士兵和周遭无数百姓的目送下鱼贯而出，临出城门，萧元杰忽然回头一望。

　　萧玖立刻将头低了下去。

　　但心知此处地势高，自觉又掩饰得好，萧元杰不大可能看得到她，于是又将头探了出去。

　　这么一探头，便发现了人群之中，一身绛红的沈秋月母女。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萧玥将手帕绞在胸口，肩膀一颤一颤的，而沈秋月将她拥入怀中，竟也是在抹泪。

　　两人与萧元杰遥遥对望了一眼，萧元杰决然转头，带着大军出了城门。

　　待大军一出，百姓散了个干净，城门口又恢复了平静。

　　萧玖收回视线，也不知怎的，心口有些堵。

　　战场变幻莫测，也不知萧元杰此行是否顺利。在原地待了片刻，她将所有的心思收好，转头对傅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回吧。”

　　傅影点点头，带着她抄小路下了山。临下山前，她似有所感，回头一望。却见对面的山头上，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转身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视线中。

　　傅影心中一涩。

　　她看了一眼身边无知无觉的萧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头空空荡荡的山头，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