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37、被抓

　　苏昀刚回地宫不久，就有人敲门。

　　地宫里没几个人会敲他门。苏昀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带进一股若有似无的药草味。

　　傅影将手中的托盘往桌上一放，道：“换药。”

　　苏昀正翻看弟子送过来的信，闻言抬眼道：“让小五来就好。”

　　好像自从萧玖来了长夜门，这几日就怎么都不对劲。可自己好不容易将她弄走了，怎么还是不对劲？傅影心里堵得慌，兀自在清水中净了手，道：“我才是大夫，叶锦川会什么！”

　　语气冲得很。

　　苏昀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火气。但两人相识多年，傅影的脾性他也了解。于是他默默在桌边坐下，露出了缠着白纱的后背。

　　白纱上还有隐隐的血迹。傅影偏开视线，却注意到了床头放着的两个火红的大柿子。

　　柿果饱满，如同两团火，将傅影的眼睛灼得生疼。往年便有在那处落脚的弟子带柿子回来，而苏昀他，从来不吃甜食。

　　多日郁结的火气再也克制不住，她将解下的白纱往地上一扔，道：“你是不是怕我害了她！”

　　这一下突如其来，委实没有征兆。苏昀愣了一下，见她目光盯着那两个柿子，道：“我知道你不会害她。傅影，你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这话分明是对她的肯定，可傅影怎么听着都不是滋味。心中酸意更甚，她从来不是藏得住心思的人，忍了这许多日已经是极限，索性摊开了讲。

　　“是，我是故意将她弄到外头去，我巴不得她死在外头才好，我就是见不得她整日在你面前晃！”

　　饶是傅影一向直接又口无遮拦，这话也着实荒唐了些。苏昀皱眉，低声道：“傅影。”

　　可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如同在火上浇了油，将傅影心中那把火烧得更旺。

　　“自入了长夜门，分坛主就说我是难得一见的天资卓越，可自从来了这里，见到你，便时时被你比下去，即便是门主竞选，也输给你，我不服！于是我日日找你比试，我就是想证明给老门主看，我不输给你！”

　　鼻腔酸意浓重，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接着道：“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只是因为不服输。可后来见你对门中别的姑娘与我一般无二，我便知道，我对你并不仅仅是好胜心。苏昀，我倾慕你，所以我见不得你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看得比我还重。”

　　提起萧玖，傅影便是一肚子火。

　　“她凭什么？什么都不会，若是没有她那个丫鬟，她怕是都活不下去！你为什么要留这样的人在长夜门，她能做什么？她不过是个累赘！”

　　傅影这一通咆哮，苏昀无动于衷。他将外衣一罩，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傅影，一字一句道：“傅影，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些心思。”

　　傅影愣愣地看着他，看他俊秀的脸褪去了往日的冷沉，在灯火下，便是眼神也柔和了些。她心中一软，几乎以为自己的一腔心意就要得到回报，谁知——

　　苏昀接着道：“若是知道，我不会留你在身边。”

　　叶锦川自外头回来，远远便听见了狼嚎声。他循着声音走到山谷处，一眼便见到了一直跟在萧玖身后的小狼。

　　谁也不知道狗子是怎么一路寻回这里的，叶锦川走上前蹲下来，道：“狗子，你主人呢？”

　　狗子也不废话，叼着他的裤腿便往里面走。

　　叶锦川张望了一眼，并未见到萧玖的身影，但狗子与萧玖向来形影不离，如今狗子独自出现在这里，他略一思索就觉得不妙，不等狗子动作，他快步往苏昀房中去了。

　　紧赶慢赶，赶到苏昀房门口时，正听到了里面传来傅影的声音：“她武功有我好吗？医术有我高明吗？”

　　叶锦川惊得顿住脚步，连带着弯下腰，将狗子的嘴也捂得严严实实。随后，透过门缝，看到苏昀摇了摇头。

　　傅影又道：“那她是比我好看吗？”

　　苏昀又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

　　这一声声嘶力竭，叶锦川从未见过傅影失态至此，明明是愤怒的，脸颊却有眼泪滑落，即便如此，一双眼仍执着地看着苏昀，非要一个答案。

　　叶锦川心中有些堵。

　　而里间，苏昀着实有些头疼。

　　他也不知道为何在傅影眼里，他成了对萧玖“情根深种”的人。但他素来不喜解释，如今既已被这么认定了，自然更难开口。

　　可他的沉默落在傅影眼中，便成了默认。

　　她抬手抹了一把满脸的泪，道：“我懂了，那就是你眼瞎。苏昀，你很好，那咱们就且走着看，你能不能在我手下护她周全！”

　　傅影打开门，低头却看到了猫在门口的叶锦川。好啊，一个两个，是非要气死她不可！傅影张嘴就要骂，被叶锦川抢了先：“萧姑娘出事了！”

　　傅影低头看了一眼狗子，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萧玖被人绑了手脚，如同麻袋一般一路颠簸，最终停在了一处宅院中。

　　为了防备狗子，苏潜还特意命人在路上不知洒了什么粉末掩盖她的气味。照他这般思虑周全，期盼狗子带来救兵的希望渺茫。

　　到了地方，她被随手往地上一扔，摔得七荤八素。口中的布团被人取了，萧玖张了张酸痛的嘴，怒目瞪向怀王。

　　怀王却先摆了摆手，道：“本王还有事，若是还想留着小命，还是免开尊口。”

　　好汉不吃眼前亏，萧玖乖觉地闭了嘴。

　　待怀王一行人走后，屋子里就剩下她和初一二人。

　　屋子装修得简约却不显破败，位置又偏僻，许是哪个大户人家建在郊区的别院。

　　怀王身份摆在那里，身边有几个忠心的人也是应当。只是方才将她绑了的几人都穿着大黎寻常百姓的服饰，瞧不出来有没有渊国的人。事已至此，自己已经落入最不利的局面。但苏潜没有动她，想来自己还有用。

　　萧玖的视线落到了初一身上。

　　她身上穿的衣服，是今日傅影送来给她替换的。那时自己特意给了她几件，初一推脱时，她还说，日后两人同吃同住，不用拘泥主仆礼节。

　　好一个不拘泥啊，萧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为了让她逃离苏昀的质疑，竟还给了她机会引来了怀王。

　　她低着头，半晌，苦笑一声，问道：“为什么？”

　　初一正背对着她倒水，闻言转过来，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手中拿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缓缓笑开。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

　　她看着萧玖，视线却仿佛穿过她，落在了不知名的远方。

　　“幼时被夫人从街上捡回来，初一就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好好服侍夫人。后来，夫人有了小姐，家中却生了祸事。夫人没熬过几年，早早就走了，初一也曾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小姐。可是啊。”

　　她顿了顿，眼中似是有泪光闪烁，但转瞬便被她逼了回去。

　　“小姐在府中受了欺负，回头便来对我撒气，这些初一都忍了。即便是我险些被二夫人打死，也要回来告诉老爷真相。可是小姐从头到尾将初一当做什么呢？”

　　这一桩桩一件件，分明就是原先的怂萧玖惹的祸，萧玖不想背这个锅。

　　“那都是以前的事……”

　　初一点点头，道：“是啊，我的命，在你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当初小姐说要带我入京，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以为这么多年，小姐终于记着我的好了。可是然后呢，然后你又做了什么？”

　　萧玖心头微苦，原先反驳的话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原先的怂萧玖，将初一当做撒气的工具，是可恨。可自己呢，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难道有更好一些么？

　　没有的。

　　“那时我才知道，不管初一做了什么，在小姐心中，我还不如一只畜生。小姐不是问我脸上这道疤怎么来的么？”她用手指摩挲着自己脸上的疤，道：“这道疤，是初一自己弄的，为了躲避二夫人的责罚。”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萧玖心中一阵抽痛，一时竟无法直视初一的眼睛。

　　可她越是一脸愧色，落在初一眼中，便越是碍眼。

　　初一猛地走上前，“啪”的一声，落在萧玖面上，痛得萧玖惊愕地抬起了头。

　　到这时，初一才像是快慰了些。

　　“痛吗？曾经那一年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走后，沈秋月也是这么对我的。我是一个下人，便不知道痛了么？”

　　萧玖低着头。

　　初一那一下下手极重，她嘴角火辣辣的，怕是会肿起来。可她明明挨了打，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良久，她低声开了口：“对不起。”

　　“哈哈，哈哈哈！”初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就笑出来了。她盯着萧玖道：“把我害成这样，就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了么？”

　　萧玖再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