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16、夜钓

　　萧玖拿出了平生最端庄的坐姿，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头的人，心情有点微妙。

　　进宫第二天，这宫里的“大人物”，她算是见全了吧？她低着头思索了半晌，也没想出来，这是幸还是不幸。

　　太后娘娘喝了口茶润了润喉，笑容慈祥地开了口：“哀家年少时便听闻过萧将军的威名，不想，竟已是十数年了。”

　　萧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索性干笑了一声。好在，太后似乎也只是感慨，并不需要她答话。

　　“先帝当年对萧将军颇为倚重，若非你娘亲家里的事……”她顿了一下，目光中不无怜悯，“萧将军身子可好？”

　　萧玖连忙答道：“劳太后挂心，家父身体康健。”这话一出口，萧玖不免沾沾自喜了一番。来了这古代一月有余，自己的古言水平简直突飞猛进。她唇角勾出一个一闪即逝的笑容，为免太过张扬，又生生憋了回去。

　　太后自然不会知道此刻她的想法，她唇角的笑容越发慈祥，道：“阿玖自北峪远道而来，如今既已入了这宫，便将哀家当成自家长辈便是。旸儿自小便胡闹惯了，此事实在是折了阿玖的颜面。阿玖心中可有怨怼？”

　　萧玖立刻道：“不敢不敢。”

　　当着人娘亲的面指责，她疯了不成？

　　太后道：“阿玖不必如此生分。此事本就是旸儿行事欠妥。不过那几只猫，留在这里反倒让阿玖劳累。若是旸儿坚持，阿玖切不可抗旨。”她话音一转，“哀家瞧着阿玖，倒是越看越欢喜。来与哀家说说，北峪的趣事。”

　　萧玖愁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可愣是不敢出声反驳。北峪的趣事，掉进狼群算么？逃跑被抓包算么？这些都不算，她穿越以来哪里来的趣事？

　　认真思索了一番，她只能用“家里管得紧，不让随便出门”为借口，几句搪塞了过去。不料，太后点点头，竟是颇为认同。

　　萧玖无言以对。

　　这太后实在没什么架子，萧玖便慢慢地放开了。是以，她没有及时发现太后忽然转了话头。

　　“阿玖既然没有入后宫，如今便还是自由身。你虽与旸儿无缘，哀家却是不愿这般好姑娘白白蹉跎了一生。”

　　萧玖正拿着一块往嘴里塞，闻言愣了一愣，手还放在唇边，张着嘴，一口的碎屑，要多傻有多傻。

　　太后目光里尽是慈爱，“本宫还有一个儿子，阿玖也认得，便是一路护送你来上京的怀王。阿玖觉得，怀王如何？”

　　萧玖艰难地将糕点咽了下去，道：“怀王殿下……是太后娘娘的儿子？”

　　太后笑了一下，道：“怀王，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萧玖看着太后的眉眼，似乎真的瞧出了些“亲生”的踪迹。她清了清嗓子，借由低头的动作掩盖了脸上不太诚恳的歉意，道：“是萧玖不懂规矩……”

　　“无事，阿玖不必如此拘谨。哀家说了，把哀家当自家长辈便是。天色不早了，阿玖是聪明人，好好想想哀家的话。”

　　萧玖目送着太后娘娘离开了晚棠殿，有些疲惫地坐倒在了椅子上。

　　阿秀到这会才敢上前来，将杯盘撤了下去，又换上了新的茶水，安安静静地站在了一旁。

　　“阿秀，先帝只有两个儿子吗？”

　　阿秀一惊，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殿外，但想着这话似乎也不算僭越，又安下心来，点了点头，“是。”

　　“也只有一个妃子？”

　　阿秀疑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犹豫道：“大人不知道？”

　　萧玖有点后悔自己对皇宫秘辛所知甚少，起身将阿秀按在椅子上坐下，摆出了十足八卦的架势。

　　阿秀被她弄得有些无语，但一日相处下来也知道了自家主子的秉性，谨慎地压低声音开了口。

　　先帝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便是早早被赐了府邸出宫居住的怀王。

　　可那两人却不是一母所生。传闻先皇后身体不好，当年还是太子的苏旸自出生后，便由先帝做主，交由静妃娘娘抚养。一年后静妃生下了怀王，一直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先皇后很早便撒手人寰，此后后位便一直空悬。直到一年前先帝驾崩，圣上登基，静妃娘娘被尊为太后。

　　萧玖默然，后知后觉地从太后方才那一句“十月怀胎”中，听出了些旁的意思。

　　像是强调，像是提醒，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意味在里头。

　　阿秀有些紧张道：“宫中是非众多，大人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但凡阿秀知道，必定知无不言，可若是在外……”

　　萧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看得她又目光慌乱地将将要跪下去，她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阿秀。

　　“我知道了。”

　　她若是什么人派过来监视自己的，大可由着自己闯祸，坐享其成便是，哪里还有必要这般告诫自己？萧玖笑了一下，道：“阿秀，我饿了。”

　　阿秀呆呆地看了她一眼，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阿秀这就去准备晚膳。”

　　这一夜辗转难眠。

　　没有席梦思的床睡着实在是不舒服，纵使已过了一个多月，萧玖还是不能习惯。月光穿过纸糊的窗户洒落到床前，屋子里亮得惊人。

　　萧玖一直睁着眼，脑中一会闪过怀王殿下的脸，一会又闪过太后娘娘说的话。

　　翻滚了好一会，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从皇帝眼皮子底下挖人，这太后与皇帝的母子情分，可见一斑。只是不知，那怀王当真是对自己一见钟情，特意央求了太后来做这个主，还是另有别的想法。

　　原来自己这么一闹腾，竟然还中了某些人的下怀。可想起怀王平日那温温柔柔的调调，她又觉得自己过分阴谋论了。

　　萧玖有些疲惫地仰面躺了下去，心中忽然生出了无限悔意。

　　当初不该把狗子如此草率地托付给怀王的。如今这情势，可如何是好？

　　萧玖惴惴地等了一日，也没等来皇帝的喻令。昨日那么闹了一场，皇帝竟然没有治她的罪。感慨了一番君心难测，萧玖安然地吃了晚饭，她又了一会猫，走到廊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有些潮湿的清爽，乌云渐渐散去，大约是夜色将近，天空渐渐变成了浅黛色。萧玖闷了一日了，见了这天色，乐了。

　　折腾了好一通，萧玖拿着简易的钓鱼竿，踏上了夜钓的旅途。

　　前几日经过御花园时便见其中游着好些个鱼，这会刚下过雨，再合适不过。

　　阿秀小步跑着跟在后头，仍不放弃劝阻。萧玖听得不耐烦，认真回头道：“阿秀，我是什么官职？”

　　阿秀一愣，“铲屎官。”

　　萧玖点点头，“那是不是要照顾好那几只猫？”

　　阿秀点头，这话听着没毛病。

　　“猫喜欢吃什么？”

　　小白兔毫无防备地往陷阱一步一步走，“鱼？”

　　萧玖满意地拍了拍阿秀的肩膀，道：“我知道我很敬业，不必夸我。”

　　等阿秀反应过来，萧玖已走出几步远了。她急急忙忙跟上，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可就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大约是从来没有人动过在御花园里钓鱼的心思，白白便宜了萧玖。不一会功夫，身后的竹篓里已有了好几条鱼。萧玖算了算三个主子的饭量，耐不住阿秀不安的催促，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就响在耳畔，萧玖猝不及防地趔趄了一下，反射性地往后一抓，正抓到一角布料。刚刚要转身站定，谁知雨后地面湿滑，她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扑通两声，水花四溅。

　　萧玖从水里浮上来，第一时间翻了个白眼。

　　她似乎跟水有仇，刚刚穿越过来时便是摔进了水里，平白遭受了来自狼群的鄙视，这才过了多久，又掉了进去。

　　好在她水性不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她刚准备游到岸边，便听见了来自岸上的惊恐叫声：“皇上落水了，快来人！”

　　萧玖一僵，慢慢转动脖子朝后面看过去。

　　一圈圈水纹正朝四周荡漾，隐约可见其中一个翻滚的人影。

　　萧玖心中咯噔一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