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13、选秀

　　其后的行程，萧玖正式开启了“防晕车”模式。上了马车就睡，因在马车上睡得不舒服，进了客栈便倒头就睡。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萧玖和怀王的接触反倒少了不少。

　　眼看着即将进入上京，萧玖才慢半拍地感觉到了一丝紧张。这一日投宿较早，萧玖看着外面天还亮着，索性开了窗，倚在窗沿上，就着半开的窗户，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的景色。

　　下面是客栈的后街，有几个小商贩摆着摊做生意，时不时传来几声吆喝声。

　　尘世喧嚣，萧玖听得越发心烦意乱。

　　才起身，门口便又传来了敲门声。

　　萧玖起身去开门，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笑眼。

　　“怀王殿下。”

　　见她还是如此生分，怀王眸色一黯，随即唇角却是微微一勾，径直进了门。

　　他这般主动，萧玖张着嘴哑了哑，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只好又关上了房门。

　　“明日需早些启程，将你送到凤来阁，与其他秀女会合后，一同入宫。”

　　萧玖一愣，立刻在他对面坐好，摆出了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天光还亮着，房内光线充足，怀王如白玉一般的脸愈发显得肤质细腻。他将手中折扇一收，对着萧玖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道：“阿玖不必紧张，你与旁的秀女不同。”他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敲着桌沿，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盖住了眼中那惯常有的温柔神色，语气不紧不慢，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原本，萧将军立功无数，这些年来一直苦守北峪，是朝廷亏待了他。”

　　萧玖豁然开朗。她对当年的事不甚了解，却也对怀王屈尊降贵，亲自来接自己这件事心存疑虑。

　　帝王之家做事向来重视利益，萧元杰不过是个戍边的将领，哪里用得上朝廷如此大费周章？

　　她看着苏潜，道：“殿下的意思是，圣上有意重新启用我爹爹？”

　　苏潜唇角有笑意如同涟漪般晕了开来。他定定地看着萧玖，道：“阿玖是个聪明人。”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印证，萧玖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喜意。她的视线落到窗台上，慢慢地皱起了眉。

　　“怎么，阿玖不愿入宫？”

　　萧玖收回了视线，带了几分犹豫，对上了苏潜的眼。

　　宫门巍峨庄严，两旁各自站了一队侍卫，右手扶刀，个个站得如同苍松一般挺拔。身周原本还有几声絮絮轻语的，在踏入了那扇宫门以后，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萧玖走在一众秀女中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宫门外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熟悉的人或物。身旁都是来自各家陌生的秀女，而正前方，头发花白的公公手中拿了一柄拂尘，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前头。

　　远处宫殿渐次层叠，不知居住了多少人。而她们这一批，今日会有少部分人留下，成为充斥在这里的新鲜事物，然后，在岁月中慢慢消沉下去，不知魂归何处。

　　一道宫墙，囚禁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毋庸置疑。

　　所以，不管皇帝打的什么主意，她都不会承接起这样的命运，成为众多哀怨妃子中的一个。

　　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背。自步入宫门后带来的沉重气息，也似乎因这个动作而消散了些。

　　选秀的过程漫长而冗杂，体态，仪容等多方面的考量，来时浩浩荡荡的一批，经过了一日的筛选，最后只剩了十人。

　　这十人中，还要最后选出五位，以不同的品级充入后宫。

　　不才，萧玖正在那十位之中。

　　明安帝于去年驾崩，当今圣上，登基不过一载。大约是羽翼未丰，急于扩充自己的势力，这才想起了远在边关的萧将军。

　　剩下的几个秀女，萧玖猜测，应该是用以相互平衡的各家权贵的女儿。能走到这最后一步的都不容易，与他们相比，萧玖这个从边关千里迢迢而来，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彻底成了立于鹤群中的鸡，遭到了明目张胆的排挤。

　　萧玖眼观鼻鼻观心，想到离开这样压抑气氛后的自由生活，内心的雀跃已经隐隐有些冒头的趋势了。压住压住！萧玖轻咳了一声，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身边秀女的异样眼光，默默低下了头。

　　那长了一张娃娃脸的秀女朝她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挪开了几步。

　　跟着陈公公一路到了宣德殿外，萧玖跟着身边的人跪了下去。

　　“参见圣上，参见皇后娘娘。”

　　龙座之上的男子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衣袍，一对剑眉浓黑稠密，一双黑亮逼人的眼睛，此刻正带着审视的意味，从跪着的秀女头顶一一扫过。他懒懒地抬了抬衣袖，唇微微抿着，看不出喜怒。

　　一旁的皇后温和一笑，道：“都起来吧。”

　　这最后的选拔，由皇帝和皇后亲自指定。

　　陈公公退到了一旁，众秀女听了令，从地上站了起来，为了表示矜持与尊重，头都微微低着，只除了那只立于鹤群中的鸡……

　　萧玖直愣愣地静距离欣赏着皇后的美貌，眼神有些迷离。

　　这大概是她穿越过来以后，见过的最让人舒服的女子了。柔顺长发在头顶梳成了复杂的髻，标致的鹅蛋脸完美展露出来，长又细的柳眉下，是一双圆又大的杏目，因带着笑意，她的眼睛微微眯着，整个人看起来更添了几分亲切。

　　萧玖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

　　龙座上那位看了她一眼，终于开了口：“萧将军的女儿，是哪位？”

　　萧玖立刻收回了视线，循着声音望过去，心里就是一突，后背迅速涌上一阵寒意，她疑心自己是眼花了，睁大了眼细细盯着皇帝瞧，第二眼看过去，这才发现，并不是令她夜间想起都要做噩梦的那个人。

　　察觉到那双眼中的透露出来的不悦，萧玖连忙低下头，上前一步，道：“见过圣上。”

　　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刚才骤然看过去的那一眼，她真的以为是见到了那个人。可方才细细看过，两人长得又分明是不同的。面前这位皇帝，肤色比那人稍白一些，脸型线条也要温润一些。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可那双黑而亮的眼盯着人的时候，却并不给人压迫感。最为重要的是，皇帝面上，并没有那道狰狞的疤痕。

　　萧玖在心中靠念力手动磨掉了那人的疤，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即便没有那道疤，这两人也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人有相似罢了。

　　有了这个认知，她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在皇帝出口那句“抬起头来”的时候，坦坦荡荡地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番，眼神清亮，没有半分瑟缩。

　　苏旸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皇后娘娘柔柔地开了口：“久闻萧将军的千金温婉秀致，今日一见，果真是个如璧美人呢。”

　　萧玖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傻笑了一下，道：“娘娘谬赞了。”

　　龙座之上的皇帝神情越发柔和，嘴角甚至微微上勾，扯出一抹温和笑意，让人恍惚有了如沐春风之感。底下秀女有偷偷抬头的，都被这笑容晃得心中小鹿乱跳。

　　“北峪地处边疆，乃苦寒之地。萧将军镇守多年，实乃我朝忠良。这些年来，府中一切可好？”

　　他实在是太过亲和，以至于让萧玖忘了他是个皇帝的事实。听着他前面的话，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自然不好。”

　　几乎是话一出口，萧玖便惊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她急忙抬头看向皇帝，便见那双带笑的眼中，已带了几分冷意。

　　大约是被她惊到了，原本站在她身周的几个秀女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或惊疑不定，或幸灾乐祸，大约是已经笃定了，她是个草包的事实。

　　由身份尊贵的怀王殿下亲自去迎接，这样天大的殊荣，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圣上的用意。

　　而圣上方才那一番话，明显是客套的，她若是聪明些，便该卖个乖，也好让自己入宫顺利些。

　　眼下，她是亲手毁了自己的未来。

　　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皇后娘娘连忙打圆场，“北峪苦寒，这些年来，委屈你们了。将军当年自请戍边，多年来一直勤勤恳恳，坚守着一方安平，此等气节风骨，实在是令人敬仰。”她说话轻轻柔柔的，声音又好听，让人生不出任何不好的感觉来。听着皇帝哼了一声，皇后又是柔柔一笑，道：“先前听闻，萧将军的千金，身有异能，能听懂兽语呢。”

　　萧玖原本听得心旷神怡，忽然听到这一句，脸色僵了一下。

　　这么多日子过去，她倒是忘了这回事了。将军府的情况，他们显然是已经调查过了的。皇家到底是有多大的包容度，竟然肯将她这么一个“异类”也纳入选秀的行列？

　　他们当真，对萧元杰的需求到了这样迫切的地步么？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萧玖斟酌了一下词句，道：“阿玖哪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不过是自小与动物比较亲近罢了。那些都是谣传，谣传。”

　　她笑得干巴巴地，又丝毫没有敬畏的样子，坐在龙座上的苏旸忽然笑了一声，道：“想来天生能与动物亲近，也算得是个能力。皇后，这几日宫中不是新进了几只番邦的猫么？”

　　他也不等皇后回应，再度开了口：“萧玖，你既有此等才能，便留在宫中，帮孤照顾那几只猫吧。”

　　照顾猫？萧玖一愣，被这个意外晃得脑子一阵卡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不是让我当铲屎官么……”

　　苏旸那黑亮的眼中再度闪过一抹异色，这回，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冷了。他喃喃道：“铲屎官？虽鄙陋了些，倒是也堪一用，萧玖，孤今日便正式封你为铲屎官，若是那几只猫咪出了什么岔子，孤唯你是问！”

　　看着萧玖面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僵硬，苏旸像是终于满意了。他起身将龙袍的下摆一展，落下一句：“就由皇后挑选吧”，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玖的脑子彻底空了，铲屎官？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