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嫁到》熏豆姑娘

12、上路

　　这一夜萧玖都没怎么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找了些布料，费了好半天的时间，做了个歪歪扭扭的狗嘴套，跳跃的灯火下，狗子间或睁开眼，见她还在灯下忙活，起身绕着她闹腾了一会。

　　狗子大概万万没有想到，那歪歪扭扭看不出形状的破东西，最后竟然套上了它的嘴，立刻激烈地挣扎起来。

　　萧玖又动作麻利地给它四足套上了四个袜子般的套子，线一收，狗子惊恐地睁着一双蓝色的眼，彻底失去了自由行动的权利。萧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什么心灵手巧，说的不就是自己么？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东方已经渐渐露出了一抹亮色，天即将亮了。事不宜迟，萧玖弯下腰安抚地摸着狗子柔滑的毛，轻声道：“你乖一点啊，不然我没法带你走。”

　　狗子蓝色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凶光，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咆哮。萧玖揉了揉它的耳朵，用上了哄小孩的语气，“记着啊，你是一只狗子，不是狼！”满意地看着狗子奇迹般地安静下来，萧玖笑了笑，抱起狗子，趁着天还没有亮，朝着停放马车的地方快步走去。

　　看看四周无人，她蹑手蹑脚地跳上马车，马车不大，但内里设施齐全，铺着软垫的木板一掀开，里面有个储放物品的木格子。木格子很是宽敞，萧玖将狗子放进去，并不显得拥挤。

　　摸了摸狗头，萧玖轻声道：“你在这里委屈一会，等上了路我就放你出来。不过你可别发出声音，到时候被人杀了吃狗肉，我可救不了你！”

　　狗子凛凛的眼神在听到狗肉二字的时候，立刻凶光大作，若不是狗嘴上了套，萧玖毫不怀疑它会张开嘴咬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了些，狗子瞪着一双圆眼睛看了她半晌，索性闭上眼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模样。

　　萧玖将盖子合上，听了一会，确定狗子还算安静，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房里。

　　待那边的房门一关上，初一才轻手轻脚合上了门缝。总是显出几分柔弱的大眼睛垂了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一亮，萧府众人来送行。

　　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萧元杰站在最前面，四处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那小狼呢？”

　　萧玖认真道：“昨夜里不知跑去了哪里，怎么也寻不着，还请爹爹四处找找，莫要惹了麻烦。”

　　萧元杰看向她的眼神瞬间有点欣慰，萧玖坦然承受着，脸也不红。

　　萧元杰对怀王客套了几句，临了，又对萧玖交代了几句，萧玖嗯嗯地应付着，一抬头，却似乎看到了萧元杰眼角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

　　萧玖一愣，心里某个地方猝不及防地柔软了一下。不过一转眼，萧元杰便恢复了平日那严肃的模样，萧玖别开眼，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对上了走上前来的沈秋月。

　　在外人面前装样子，沈秋月是专业的。听着她絮絮叨叨说了一番体贴的话，萧玖应了几声，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了萧玥身上。

　　萧玥的眼神一直粘着怀王殿下，像是藏了无边情意，又带了几分羞赧，不敢让旁人看见。大约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萧玥回过头来，那双情意绵绵的眼，一瞬间换上几分讥讽之色。她冷哼一声，朝萧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萧玖：“……”

　　依依惜别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萧玖便朝旁边的初一招了招手，打算上马车了。沈秋月皱眉道：“初一，我知道你与阿玖主仆情深，不过送到这里也便罢了，不要忘了规矩。”

　　初一一个瑟缩，眼神求救般地看向了萧玖。

　　萧玖一愣。

　　不让带的么？看着一旁的萧元杰又皱起了眉，似乎对她这一“不懂规矩”的举动有些不满，萧玖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初一，她那双大眼睛里慢慢浮起一阵水光，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

　　萧玖抿了抿唇，转身对怀王福了福身子，道：“殿下，初一与我一同长大，此去上京，我一个人实在……能否……”

　　她话还没说完，萧元杰斥道：“荒唐！你不过是一个秀女，哪有带着婢女的道理？初一，还不快退下！”

　　初一飞快地低下了头，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么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萧玖对这些规矩不熟，如今知道了，只有些后悔当初随口就答应了初一。怀王安静地等在一旁，萧元杰的眉头越皱越紧，而沈秋月母女的眼中尽是嘲讽。萧玖看着始终低着头的初一，心里的愧疚一阵一阵翻涌上来，简直要将她淹没。顾不上萧元杰沉着的脸色，萧玖忽然上前一步，对萧元杰郑重道：“爹爹，女儿走后，可否善待初一？”

　　她这话说得简直不留一分情面，在怀王面前，这样说，不是平白让人浮想么？沈秋月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手中的帕子绞得皱成一团。而萧元杰毕竟是个粗人，没有想到那么多，对上女儿异常认真的脸色，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萧玖愧疚地最后看了初一一眼，终是无奈地上了马车。

　　她心里也清楚，即便带着初一又能如何？自己又不是正儿八经地要进宫，她迟早是要走的，到时候难不成还带着初一浪迹天涯么？

　　好歹，萧元杰已经表明了态度，沈秋月母女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了吧？

　　车走出了没多久，萧玖就将狗子从格子里放了出来。解开狗嘴套和四肢上的束缚，狗子威风凛凛地站在她面前，朝她面色不善地呲着牙。

　　萧玖讨好的摸了摸狗子的下巴，见它没有反抗，一把将它抱在了膝盖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它的毛，过了好一会，狗子才像是被安抚下来了，哼哼唧唧地，却不再挣扎。

　　此去上京，需走一月左右。萧玖一边感叹着古代交通不便，一边又想着，路上还能多看看各地风光，倒是也不差。谁曾想，才上路没多久，萧玖就发现了自己一个要命的缺点。

　　她她她、竟然晕马车！

　　随着马车的颠簸，萧玖的胃一阵一阵翻腾起来，好不容易挨到马车停下休息，她冲下了马车，扶着大树，吐了个天昏地暗。

　　等她终于平息下来，怀王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还好吧？”

　　萧玥一脸菜色，接过怀王递过来的帕子，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还好。”

　　怀王微微皱了眉，道：“是我大意了，一会到了邻近的镇上，先去找大夫配一副方子。”说着，他又转头吩咐下去，“暂且休息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

　　萧玖这人，旁人若是对她不好，她倒是能睚眦必报地还回去，可是旁人对她客客气气的，还是不熟的人，她是不好意思承着的。

　　当下摆了摆手，道：“不必不必，若是耽误了行程可不好，殿下不用放在心上，我没事的。”

　　怀王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勉强点了头。

　　身后忽然传来“嗷呜”一声，狗子不知何时跳了出来，站在了马车边缘。萧玖立刻脸色紧张地看向怀王，谁知，他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却忽然笑道：“我早知道你不会撇下它。”语气笃定。

　　萧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道：“殿下不会……”

　　“放心。”

　　他神情认真，萧玖真的就放下心来了。

　　这一逞强，就挨到了晚上投宿。

　　一行人找了一家客栈，萧玖将狗子捂在怀里进了房，无欲无求地躺了半天，慢慢感觉到了饥饿。

　　因为怕再吐，她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狗子迈着四条小短腿站在床下看着她，萧玖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莫名地从中读出了某些鄙夷的成分。

　　正准备好好教育教育它，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萧玖勉强起身开了门，便见怀王殿下站在门口，手里端了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浓黑的药汁，另有几叠清粥小菜。

　　“方才让人熬的药，你趁热喝了，会好受些。”

　　萧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虽然怀王殿下一向待人亲厚，但身为一个王爷，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脑子里忽然闪过那夜假山后看到的场景，萧玖没来由地一阵心虚。这样的对比之下，怀王待她越好，她便越觉得愧疚。她迅速接过了托盘，客气道：“多谢怀王殿下。”

　　苏潜勾唇一笑，道：“阿玖不必如此客气。唤我苏潜便可。”

　　萧玖刚捏着鼻子喝下的一口药汁险些喷出来，那么苦的药，一时之间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更不是，她皱着一张脸，极为艰难地将那药吞了下去，脸色仿佛变得更差了。

　　怀王适时递上几颗蜜饯，道：“是不是嫌苦？”

　　萧玖立刻摇了摇头，诚心诚意道：“我不喜欢吃甜的。”

　　怀王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她开始喝粥，忽然道：“带一个丫鬟上路，实在不合规矩。但阿玖若是舍不得那丫鬟，等在上京安定下来，我会派人把她接过来。”

　　萧玖抬头看向苏潜，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怀王的眼睛温柔地眯了起来，“自然。”

　　萧玖有些激动，又有些踌躇，原本上马车时狠下心来的决定，似乎又被怀王这一句话给打乱了。

　　自己必然是要走，若是真把初一接了过来，可又如何安置？她心里乱糟糟的，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这么一口一口喝着粥，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与怀王实在是算不得熟，萧玖坐了片刻，便觉得有些尴尬。心里盼着他走，可他仿佛黏在了那凳子一般，拿一双好看的眼定定地望着她，就是不动。

　　见她慢悠悠地吃完，怀王又递上了一方帕子，道：“阿玖若是有任何需要，都可直接跟我说。”

　　萧玖讷讷地道：“多谢。”再这么下去，她都要消化不良了。看了一眼一旁的狗子，她忽然起身，唤了一声小二。

　　怀王看着萧玖让人送来了新鲜的瓜果，又亲眼看着狗子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它的晚餐，向来温柔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种叫“震惊”的情绪。

　　看着萧玖与狗子的互动，苏潜眸色渐深，脸上却始终挂着那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