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好逑》空碗待饭

6、变成一只猫（六）

　　城中一木匠铺子里头，忙里偷了个闲出去溜达了一圈的程木匠回铺子之后，悄悄地走到了徒弟身后，本以为这么久功夫过去了，就算一张椅子没有能做出来，至少也能做好四条椅子腿儿了，没想到……他出去的时候什么样儿，回来的时候他徒弟还是什么坐姿，真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作为师傅，最讨厌什么样的徒弟呢？不是笨的，而是懒的，毕竟只要不是太笨的，勤能补拙。

　　“又在偷懒！”毫不迟疑地，程木匠弓起手指敲了徒弟的脑袋一下。

　　小徒弟吃痛，回头看到师傅一脸怒容，顿时就蔫吧了。

　　“师，师傅您这么快就回来啦？”

　　“快？我都在外头逛荡了一大圈儿了。你倒好，师傅我一走，你也跟着休息了是吧？啊？笨就算了，你还懒，你到底想不想学手艺了？”

　　“师傅我没偷懒。”至于笨，他还真是无法反驳的。

　　“哟呵，你还学会扯谎了是吧？你说你没偷懒，那我问你，师傅我出去这段时间，你都做什么了？”

　　“我，看这个啊。”

　　虽然徒弟有些笨，但收下他挺久了，多少还是有感情的，程木匠每回让他练手做木器之前呢，都会给他画张图纸，上头标好尺寸。他就只要照做就行。木匠嘛，手艺活儿，那就是熟能生巧。

　　“太师椅而已，你也不是头一回做了，至于看个图要看这么久吗？”问完这话之后，程木匠突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该不会……这徒弟其实比他想象得还要笨？这东西做第一回能成，第二回就不定会了？

　　“不是的师傅，我会做的。”

　　“你会？那为什么不做？因为会了，所以懒得做？”

　　“师傅，我就是有些闹不明白，这……太师椅不是都是给人坐的吗？可您给的这尺寸，这……”他比划了一下大概的尺寸，“再小的孩子也坐不进去吧？”而后他的眼神从图纸飘到程木匠身上，懦懦地问，“师傅您该不会是老眼昏花，写错尺寸了吧？”

　　有疑问是好的，但是质疑师傅……绝对是皮痒了！

　　后来那小小号的太师椅，是程木匠亲手做的，因为徒弟人傻力气大。

　　“少爷，您定的东西送到了。”

　　“嗯，放在门口就行。”

　　某小厮深深地觉得，自从小鸳鸯得宠之后，他们家少爷的性子越来越古怪起来，往日里这书房的门那都是不关的，现在么……栓得十分牢。

　　柯辰骏觉得他其实还是很爱护自己人的，生怕跟了他多年的小厮杜仲像往常一般没规矩，直接推门闯进书房，看到小鸳鸯坐得稳稳当当地在替他磨墨。

　　这会儿，徐雁凌正抱着墨条在砚台上‘画圈’呢，前些天也没见他写几个字，这些天她感觉腰和前爪都要断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变出这么多能写的东西来。

　　只要一脱离柯辰骏的视线范围，徐雁凌就会自动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又不傻，要是累死了，柯辰骏肯定不会给她填命的。

　　本来以为柯辰骏是要出书房去办什么事儿，徐雁凌都已经张望好一会儿能趴着休息的地儿了。没想到他只是开了个门，弯腰在地上拿起了什么，然后就又转身回来了，一只手背在身后。

　　“看你最近挺辛苦的，我就给你准备了个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她现在除了说‘喵’还会发出别的音儿吗？】徐雁凌没理会他，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

　　“精怪都像你这么笨吗？算了，笨点儿也挺可爱的。”说着，柯辰骏把一极精致小巧的太师椅放到了徐雁凌跟前。“这是给你坐的，以后你就坐这上头替我磨墨。怎么样，少爷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吧？”

　　徐雁凌：“……”椅子还不错。人……看了眼睛疼。

　　见小鸳鸯不屑一顾的模样，柯辰骏有些气闷，不过他的好意，既然付出了，总得让对方领受一下。

　　徐雁凌第一次以猫身坐上了椅子，然后只有一感觉，这椅子看着挺好的，但……有点儿挤得慌。她这会儿不像是在坐椅子，倒像是长在了椅子上。悄悄努力撅了两次屁股，几乎纹丝不动，徐雁凌：“……”

　　【以后不会是要和椅子共存亡了吧？】

　　她就知道，柯纨绔从来没安好心眼。

　　刚开始的时候，柯辰骏觉得这椅子真不愧是他替小鸳鸯定做的，特别合适，小鸳鸯往椅子上头这么一坐，看着特别有气势。很快，他发现了不妥。因为小鸳鸯的想动而不能动。

　　徐雁凌正着急的时候，就听到了‘噗嗤’一声，此刻的柯纨绔，对着她，笑得眉眼弯弯。

　　“小鸳鸯，这可不怪我，是你最近吃得太多。”声音之中，是满满的调侃。

　　【怎么就不怪你了？要不是你天天叫我磨墨，我能累着吗？要不是累着了，我能胡吃海喝吗？要不是胡吃海喝，我这猫身能圆润起来吗？】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万一你哪天用力过猛，卡住了就不会一头栽在砚台上了。”

　　徐雁凌：“……”单看他说话时候嘴角的那抹坏笑，就知道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在脑海之中模拟了她一头栽到砚台上的可笑场景。

　　在徐雁凌以为会被柯辰骏折磨到猫身蹬腿的时候，柯辰骏又重新开始出门了。他是跟她说，他要出去巡铺，但徐雁凌以为，巡铺应该只是借口，最重要的应该还是偶遇美人。只能盼望，这回柯辰骏看上的美人是眼瞎的吧。有了美人倾心相待之后，想必他应该就不会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了。

　　因为她现在颇受宠，所以……原来任她到处乱跑的丫鬟，现在已经开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了。她想要出府，愈发艰难了。

　　她爹和她娘，不论她如何，应当都是会守着她的，但是志远……能替她守多久呢？一年？两年？她若终身都只能是现在这般，那么……就算志远真的悔了婚，她也没法怪他。

　　徐雁凌想了很多很多，越想越沮丧，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

　　“小鸳鸯今天如何？”突然，她听到了柯辰骏的声音，不想搭理他，她开始盘成一圈装睡。

　　“回少爷的话，小鸳鸯今天有些无精打采的，想来是因为少爷不在，它想少爷您呢！”

　　“这样吗？”柯辰骏的嗓音之中，有那么些得意。

　　将装睡的徐雁凌抱到了怀里，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也不枉费我出门了还想着你。”不多时，徐雁凌闻到了一阵特别香的味道，鼻子不受她控制地动了两动。

　　“小家伙，鼻子倒是挺尖。”被点了一下鼻子，徐雁凌倒也不好再继续装睡了，只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装着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模样。

　　柯辰骏给她弄回来一条鱼，准确的说，鱼干。按她现在的小身板，这条鱼至少可以吃半个月。

　　“先说好，再喜欢也不可以抱着它睡。”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真的猫！】

　　徐雁凌的嘴很硬，但是她的猫身特别诚实。只要靠近这鱼干，她心情就特别愉悦。若是靠近倒也罢了，更糟的是，她靠近了之后总是会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它，舔着舔着，她就忍不住想要往鱼干上蹭，蹭完左边蹭右边，蹭得一身鱼腥味。

　　徐雁凌：“……”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有些事儿呢，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十分着急，但是世事都是一样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一门心思地想要离开柯家，回自己家去，知道自己的情况之后，她就更想回去了，可是……一直没有能寻到机会。渐渐地，她就怕了，怕回去了，她无法面对那个‘疯癫’的自己，更怕，即便她回去了，她也依旧只能是猫，徐家大姑娘依旧是个外头传言的疯婆子。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真的……害怕。

　　可是老天爷呢，似乎总是爱和人对着干，你千方百计地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他总是让你失望，待你真的失望透顶了，他又突然给你一个希望。徐雁凌万万没有想到，在她以为她这辈子可能都要在柯府过的时候，她被人带离了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