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好逑》空碗待饭

28、回归（八）

　　徐家要与旁人说亲的事，冯如玉是从叶蓁口中听来的。她的第一反应，是骂了句，“不知廉耻，这才和我哥退婚多久啊，就又开始找婆家了。”其实冯如玉心中是嫉妒又羡慕的，就因为徐家有银子，所以徐雁凌可以退了她哥的婚事，就马上再找一门亲事，她呢？还不知道能嫁到什么人家去。

　　叶蓁的名字取自《诗经》中的一句‘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最初听叶蓁说起来的时候，冯如玉是很羡慕的，因为这名字一听就很好的样子。叶蓁的爹是个老秀才，现在一家药铺做账房。当年为了支持叶蓁她爹考科举，她姑姑去了城中的项家做丫鬟，后来被府里的二老爷给看上了，从通房丫鬟一直成了妾，虽然不是正房，但过的也是穿金戴银的日子。

　　“你弄错了，不是徐家大姑娘的婚事，是她哥哥。我姑姑说了，项家大老爷是六品的官，他膝下的项家三小姐正巧到了可以说亲的时候了。”叶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之中不乏羡慕之意，要是他爹当初再厉害些，只怕她也能做个官小姐了，“可惜我没有个会读书的哥哥。”叶蓁只有一个弟弟，比她小五六岁，这会儿才刚九岁多点，虽然看着像是个会读书的，但叶蓁觉得要想依靠他，至少也得十年之后了，到时候……说句羞人的话，靠弟弟还不如靠她自己的儿子呢。

　　原来叶蓁说起冯志远‘会读书’的时候，冯如玉都是十分得意的，这会儿却有些提不起精神，“别提了，我哥这回没中，三年之后的下回也难说。”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冯如玉现在是压根不相信她哥能有当官的一天了。

　　“你可不能这么说，你哥哥他还是很厉害的，这回……算是人有失手吧。我爹也说了，你哥哥还年轻，这回没中，但算是有了些下场的经验，下一回说不定就能中了。”

　　冯如玉不爱听这些假设的话，只摆了摆手，“你说徐雁凌还有个哥哥，还有项家可能要和徐家做亲，是怎么回事？要是项家二老爷也就罢了，项家大老爷不是官身吗？一个官家小姐能看得上徐家这样的商户？难道是那个项家三小姐长得很丑？”在冯如玉看来，他哥有中进士的可能性，他们都看不上徐家了，那项家可是真正的官宦人家，要是想着说亲的事，定然是那位项家小姐身体有什么缺陷。

　　“你哥哥原来和徐家做过亲，你居然都不知道徐家还有一位少爷？”

　　冯如玉摇了摇头，“从来没见过。”

　　“哦，那就怪不得了。不过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这回也都是听我姑姑说的。我姑姑说三小姐命好，爹是六品官，还要说个七品的夫君，先做官小姐再做官夫人。所以，你不知道吗？徐家大少爷是个七品的武官呢，听说也要管三四百号人的。”

　　“什么？徐雁凌有个当官的哥哥？你这话当真？该不是听岔了吧？他们徐家是商户，她就算有哥哥，不是也应该是个商户吗？怎么会是武官呢？”

　　在秋闱之前，冯志远主要做的事就是读书、写字，这家中杂务，一般都是冯夫人在管，如果冯夫人实在忙不过来，也是让冯如玉搭把手。最近……冯志远倒是学会了做很多事，只是这个熬药……还真是头一遭。

　　冯如玉回来的时候，冯志远正灰头土脸地咳嗽着，手中的扇子继续扇也不是，停下来也不是。

　　“如玉，你总算回来了，你到哪里去了？这都到娘喝药的时间了，你不知道吗？快，你去看看这药，火是不是太大了，要不要再加点水。”

　　冯如玉却不接冯志远递过来的扇子，只问道，“哥，徐雁凌有个哥哥的事儿，你知道吗？”

　　这事情，冯志远是知道的，徐雁凌和她哥哥感情好，在他跟前提过很多次。但冯志远对她哥哥的作为很是不耻，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当初他就算是赌气走了，也早该回来孝敬父母了，毕竟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哪儿有一走就好几年一次都没回来过的儿子，那就不是儿子了，是不孝子。

　　“倒是听过，怎么？”

　　“哥，你知道？你知道徐雁凌有个当官的哥哥，怎么还听娘的话，和徐雁凌退亲了呢？”冯如玉才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只要是个官，她现在就觉得厉害。

　　“她哥哥做官了？”不是听说她哥哥于这读书一事上，那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吗？’难道是出门的这几年，在外头遇上了名师了？

　　“可不就是嘛，听说管着好几百个人呢。都是娘不好，头发长见识短的。听了旁人几句挑拨，就急急地上门去退亲去了。”最近她娘亲病了，这银子花得如流水一般，冯如玉才感觉到了徐家的好处来。去年她娘亲也病了一场，是徐家给请的大夫，他们家不但没花一个铜板，还收了不少补品。

　　“怎么说话呢？这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

　　“哥，不然你去一趟徐家吧？就说你后悔了，不想和徐雁凌退亲了，原来的婚事还作数。徐雁凌当初多心仪你啊，肯定不会反对的。”

　　“这样的事，如何能出尔反尔？”原来他也以为徐雁凌是非他不嫁的，但上一回她的反应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更像是婚事不成了，他们就一刀两断，从此见面不相识了。

　　“怎么就不能呢？你现在落了第，一时也寻不到更好的人家了。”

　　虽说冯如玉说的是事实，但是她就这样大喇喇地说出‘落第’这样的词，还是让冯志远有些不舒服的，真是很戳心窝子的词。

　　“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怎么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呢？徐家现在……”

　　“冯如玉，你且听好了，我冯志远以后一定是能做官的。”大丈夫何患无妻。

　　冯如玉很想赌气接一句，“等你白发苍苍的时候吗？”但看她哥哥面容严肃，这话就憋回了肚子里头。

　　“对了，徐家的事，在娘病好之前，你别和娘提起。”他娘本来就郁结于心，这要是知道了徐浩凌的事，只怕病情会加重。

　　“不提就不提。”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好了！

　　冯如玉其实和徐雁凌同岁，只相差几个月，但因为徐雁凌当初是要给她做嫂子的，所以冯如玉都是叫徐雁凌‘徐姐姐’的。

　　‘徐姐姐’这一声称呼，徐雁凌觉得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

　　“如玉。”虽然不想和冯家人再有过多的接触，但冯如玉既然上门来了，她还被堵个正着，也只能遵循‘来者是客’的规矩了。

　　“徐姐姐，我娘她生病了，都病了好些时候了。”

　　“那……该请大夫。”

　　“徐姐姐你不去看看我娘吗？她最近常念叨你呢？”

　　“我不懂医，而且……我现在也不大方便上门。”亲事都退了，她总不能还上赶着去冯家吧？

　　“我娘和我哥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能看得出来，他们都后悔了，后悔退了你和我哥的亲事。”

　　冯如玉说得诚恳，徐雁凌却觉得可笑，这样的大事，是说一句后悔了就能全盘否定的吗？于她来说，这和杀了她再说‘抱歉，杀错人了’一样。

　　“如玉啊，如果你没有别的话想说，那么能让一让吗？我还有些事要出门去办。”

　　“什么事？是关于你哥，嗯，兄长的事吗？”

　　徐雁凌没说话，只看了清儿一眼，清儿松了口气道，“冯姑娘，不管我们姑娘这会儿是要出去做什么，那都是我们徐府的事，您是冯府的人，就不劳您费心了吧！”要不是徐雁凌出门之前有过吩咐，不让她随便开口，她早就怼冯如玉了。

　　徐雁凌以为，清儿说的话，就是她要说的，她朝着冯如玉又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就往马车走去，才刚跨上马车还没站稳呢，她的脚就被人给从身后抱住了。徐雁凌身子一个失衡，猛地瞪大了眼睛，挥舞着双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头离马车壁越来越近。‘砰’的一声之后，徐雁凌听到了清儿的惊叫声，然后眼前渐渐黑了下去，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徐雁凌只有两个字想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