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今朝醉》安殊

20、章二十 自有神龙起沧海

　　龙潜海角恐惊天，浮生乐事得偷闲。待到风云齐聚时，管他六合与乾坤。

　　“八卦阵正名为九宫八卦阵，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哪吒喃喃念道，对八卦阵法卓有研究的师傅每每挂在口头的言语犹在耳边——要知道太乙真人素喜猎奇，而神仙隐士又多喜以阵法掩护，为了探奇猎异，太乙真人在阵法上的造诣虽不敢说是三界第一，却也是顶尖。哪吒跟着太乙真人修行久了，自然也略知一二。

　　“杨戬大哥，以您的天眼，必然是看到这梁姓女子的来历了？”哪吒思索了一会儿，随即问道。

　　“还是四公主了解些吧……”杨戬的话语未落，一声猴子吼盖过了他的声音，截住了他的话语。

　　“好你个小哪吒，这般看不起俺老孙的火眼金睛？不过是只小小猪妖罢了！”孙悟空不满地嚷道，骤然，声音降了下来，“原来如此……好你个杨家小圣，自己早就看出端倪了，还要如此装神弄鬼，不对，他现在不就是神么？”嘟嘟囔囔的声音小得近乎自语，孙悟空说完，自个儿倒乐了，心中暗道，不知道这又是谁该倒霉了？便也抱了看戏之心，退至哪吒身边，不再开口。

　　杨戬不紧不慢说道：“正如斗战胜佛所言，不过，四公主，我以为以你在家村的熟悉程度……难道会不认识这位梁心芜姑娘？”

　　“真君何出此言？”敖红惊道，“敖红和这家村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这梁姑娘也是真君要敖红与三太子接近的？”

　　杨戬淡淡的声音飘散在空中：“是么？”

　　这浅淡的两字轻轻飘进耳中，敖红只觉身上一抖，口中居然顺口滑出：“当然……”随即失口否定之前的应答：“既然真君看出了，那么真君要敖红如何？”心中暗恼道，看来这真君从遇到自己开始，便步步为营了，东海之事，只怕不简单……

　　她顿了一会儿，笑得和淡金发色一般浅淡：“却不知真君是如何得知的？也是，真君想要知道的，三界又有什么能够瞒过您的天眼和司法天神的眼线？”话语一出，敖红心中懊恼不已，这心直口快的毛病一旦落下却也根深蒂固，心念一转，便也就放宽了心——如此爽利直言的习惯，想来将来遇上那些旧识，没准儿还能用得上……正想着，敖红耳边忽然传来耳语一般的轻言。

　　哪吒诧异地看着敖红的脸色由白皙变成通红，然后憋得青紫，随即惨白。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饶有兴致地下着注脚，孙悟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哪吒听了个明白。
　　哪吒托着下巴道：“这不很好么？杨戬大哥和四公主看来都很愉快！”

　　孙悟空喷笑：“都？小哪吒，你这话太有意思了！哈哈，就四公主那副样子，叫做很愉快？玩龙玩得愉快的是杨家小圣吧！”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吒下结论下得一本正经。

　　“说得也是。”孙悟空随口应道。

　　这几位说得热热闹闹，全然没有落入他人之手的担心，就好似正在郊外踏青野餐一般泰然自若。

　　敖红偷偷瞥了一眼离得不是很远，低声说着什么还是不是传来几声笑的哪吒所在，孙悟空她自然是看不到的，不过猴子笑还是认得出来的。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淡淡的叮嘱：“万事小心。”敖红耳根一下忽然通红，按住了心口，耳边顿时只听到心如擂鼓，暗自警惕道，这先给棒子再给蜜糖，断然不可信不可信，可暂时被强压住的平静心绪却忽然重新大乱如海潮涌动，甚至吞咽呼吸都有些困难。

　　暗骂了自己一句没用的龙，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敖红便不再言语。

　　“我们暂且先离开，接下来就靠你们了，万事小心。”叮嘱和刚才的语调是一般的，敖红霎时宽心，我就说嘛，刚才绝对是错觉，但是为什么我的背脊现在开始发凉了呢？

　　一阵踢踏的脚步声传来，未至声扬：“三太子果然是名不虚传，果然好法力。我这小小的李代桃僵之计，果然瞒不过两位。”

　　敖红抱肩，神色眼神俱一派清明，闲闲凉凉道：“这梁家姐姐倒是会保养，千余年，居然反倒变得年幼许多。”

　　哪吒好奇地看她一眼，这四公主几日相处下来，倒不像如此口无遮拦的？此时她言辞尖刻，语气含酸，仿佛和这唤作梁心芜的猪妖有着深仇大怨一般。

　　那女子的踢踏之声渐近了，逐渐看到桃色人影，清脆娇婉：“哟，小龙呀，你这个性怎么越来越不讨喜了！难道果然是因为一场大变，性情也跟着变化了么？”

　　“要不，我该怎么说呢？梁家姐姐惯会保养，擅辨心惑心，弄得好姐妹差点家破龙亡？真不愧是修炼多时的猪妖！”敖红拈着金色的发尾，说得漫不经心。

　　“哟哟，感情小龙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呢？”人影渐近，已经看得清对方的脸，桃色衣裳，秀眉杏眼，清秀可人，却正是在月宫之上和嫦娥密谋着什么的梁心芜——她此刻眉眼带笑，嘴角斜挑，三分狡七分诈十分奸。

　　敖红心中道，这么简单就露出了全部的表情，梁家姐姐，你果然还未到级别……不，也许她是在试探，也好，若论心计城府，我也就未必不如你了——如此看来，真君这招倒是高招了！如此想着，敖红脸上却是十分的鄙视痛恨：“哼，当日我确实是欠了考虑，怎么就没有想到你是故意通过我，接近我父王！”

　　梁心芜秀气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方才的诸般奸猾顿时消逝，倒有几分淘气：“怎么？小龙，你的记忆减退了么？你对我这个现成的老龙王后妃可是诸般防备？那么小的丫头，就那般地城府，真是让人很想要好好地疼爱一番啊！”

　　重音落在疼爱，梁心芜的笑容由淡转浓，眸色渐深，忽然出掌，犹如蛟龙出海，迅捷中带着十足威力。

　　“当”地一声，哪吒单手支住了来势汹汹的掌法，扬眉冷笑：“哟，这么快就想要跟小爷热身了么？”

　　“三太子的拳脚果然高明！”梁心芜笑道，话音未落，拧身变招，掌变拳，另一只手一晃，忽然斜斜刺来一剑，正是要取哪吒心肺之处。

　　哪吒喝道，“来得好！”趁势放开她的手掌，就势飞起一脚，踹飞她手中之剑，一个回旋，又是一脚，踢开梁心芜的双手，借落下之势，竟又是一脚落势汹汹攻梁心芜的脑袋。三脚连环，招招紧逼，逼得梁心芜毫无还手之力。

　　哪吒提身飞在空中，脚尖定在梁心芜的额头之上，大笑道：“就是不知道，我一脚踢下，这脑袋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梁心芜眼底一丝惊慌晃过，却立刻镇定了下来：“或者，我手头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拖长了尾音，梁心芜的语气笃定。

　　将那慌乱收在眼眸，敖红与哪吒对视一眼，又同时点了下头。

　　哪吒脚尖点了下她的额头，随即一个后空翻落下。

　　梁心芜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随即克制住自己，上扬的双手摊开，若不是动作太过艰涩，只怕也看不出异常：“哟，好好说话，干嘛动手动脚？我这儿可有一个口口声声要找什么美女小龙姐姐，小哪哥哥，真君大人哥哥的小鹦鹉要会会你们呢！”

　　敖红和哪吒一惊，美女小龙？小哪？莫非那鹦鹉竟和太乙真人有涉？

　　敖红沉下脸，随即在心中苦笑，这应付的功力，倒是越发地见长了……

　　哪吒早就沉不住气，嚷道：“你这妖怪，究竟是做了什么？”虽然语气咄咄，但是守备依旧严密，毫无可趁之机。

　　梁心芜拍了拍手掌，只见空中吊下一只蓝色鹦鹉，脚爪锁在吊环之上，扑棱棱地打着翅膀，乌溜溜的眼眸转动着不甘，口中不停喊道：“你个什么没良心的，良心无的，抓我做什么！我可是太乙真人的储备良妖！”

　　此言一出，哪吒与敖红俱哭笑不得。

　　哪吒只觉顿时无力，师傅，乾元山的那堆飞禽走兽怪虫异鸟已经够多了，您居然又拐了一只鹦鹉回去？

　　敖红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强自做出严肃的样子：“说吧，条件。”

　　梁心芜低声婉转：“我就知道小龙怎么会忘记自己赖以为生的城府心计呢？”

　　敖红冲口便道：“哼，父王母后待我如珠如宝，弟弟敖春敬我爱我，我为何要甚劳什子的算计城府？”藏在大红衣袖中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心中苦笑，是啊，这劳什子的算计城府，我要它们作甚？东海之中，四海之中，最不少的就是手段心计城府，她见到的龌龊，还少么？这弯弯曲曲的心肠，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唯有距离，才是最安全的……

　　梁心芜脸上笑容更甚，清浅的眸子带着一抹悠长的笑意，走近那小鹦鹉，食指轻抚鹦鹉头上的绒毛：“乖哟！”小鹦鹉愤愤看她一眼，却不能言语。

　　梁心芜将食指抵在唇上，反复摩挲，忽然笑意浓盛：“小龙，我真是怀念呢！当年，你可是和这小鹦鹉一般娇憨动人呢！”

　　敖红冷笑一声：“怎么敢当？”说着，慢步走向梁心芜。

　　哪吒望她一眼，却见她脸上面无表情，不知想的是什么？又见她缓缓走到自己身前，背着的手从大红衣袖伸出，眼睛一亮。

　　却见敖红一挥掌，带了十足法力，也不顾会伤到那鹦鹉，只朝梁心芜攻去，逼得梁心芜无法，只得侧身避让。

　　哪吒就势抢上前去，火尖枪隔开了敖红和梁心芜的缠斗，将小鹦鹉抢了出来，又使个术法，将小鹦鹉解开封锁。

　　封锁揭开，小鹦鹉盘旋了一圈，复又化作蓝衣小女孩的模样，看了哪吒几眼，拍掌道：“小哪哥哥！”

　　哪吒沉声道：“不管你是谁，有什么事，回头说，先躲一边去。四公主，哪吒助你一臂之力。”

　　“我是辰风……”咕哝了一句，辰风很明智地躲在一旁——那大红衣服的姐姐，难道就是太乙真人所说的美女小龙姐姐？

　　糟糕，这死没良心的猪妖！小哪哥哥好厉害，真不愧是太乙真人调教出来的！但是为什么不直接打下去啊？

　　原来这敖红和梁心芜打斗，步步后退，看得辰风揪心不已。哪吒造诣比辰风不知高出几何，自然看出敖红这是以退为进，梁心芜招招却留有余地，显然是不愿上当。梁心芜这个猪妖法力不怎地，倒是应变机警，倒也好玩！四公主的战力也不可小觑了……

　　哪吒玩心争胜之心顿起，便也加入战局，他也不使杀手，也不用武器，赤手空拳，掌劈，脚踢，几个动作就把梁心芜逼得毫无招架之力。

　　敖红与哪吒对视一眼，只见大红衣衫一闪，敖红长枪在手，一个轻挑，正是刺向梁心芜的腰腹之处，哪吒乾坤圈在握，脱手砸向梁心芜头颈。彼此配合，虽说不上是天衣无缝，但若要敌过这猪妖，却也足够。

　　一个敖红本就让梁心芜叫苦不迭——这情况莫非有误，小龙的实力非但并未有任何损减反而竟有增进……哪吒的紧逼更是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她暗道了声，苦也！手上却也不敢放松，纤腰一扭，堪堪躲过乾坤圈的一击，至于腰腹之处……能存下一条命已经是大幸……

　　却不想，敖红枪头一转，竟是迎面袭来，梁心芜见势不对，一个下腰，就地打了个滚翻，哪吒喝声“来得好！”，乾坤圈回到手中，一个抢步，火尖枪抵着梁心芜的咽喉。

　　敖红轻轻扯开嘴角，手上结印，扎扎实实地一个光球砸向了梁心芜。梁心芜一个踉跄，火尖枪如影随形地步步紧逼。

　　“带我们出去，”敖红沉声道，“否则，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

　　“留情？”梁心芜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大笑道，“我可从来不指望小龙你有那种东西，可别让我失望了。”

　　“是么？”敖红也笑了，“梁家姐姐哟！”微微扬高尾音，甜甜脆脆的声音让人很是受用——但是对于处在别人掌控之下，对敖红欺软怕硬本性有着绝对了解的梁心芜就全然不是享受，而是受罪了。

　　哪吒闷闷看一眼敖红，心中大是不解，怎么这东海四公主对着杨戬大哥和孙大圣都是唯唯诺诺，一副不敢怎样如何的样子，对这梁心芜却犹如换了一个人，呃，一条龙……忽然收到敖红的传音入密，“三太子，敖红所为皆是形势所迫，还望三太子回去不要和真君还有大圣提起此番失态。”

　　“自然。”哪吒顺口传音入密道，心想事情似乎越来越往很有趣的方向发展了。

　　敖红低低一笑，眯起眼眸：“梁家姐姐，敖红至今可是还记得的，你当日是何等威风！把父王迷得团团转，母后天天以泪洗面，我和几个兄弟差点也遭了你的毒手。你还记得那间密室么？那间布满了海虫，珊瑚虫，旁边就是天天传来呜咽怒骂还有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的监狱的密室？你还记得么？敖红可是一直为你留着呢！因为梁家姐姐你最怕寂寞了，敖红设想可周到？”

　　梁心芜的脸上忽然惨白，却仍强笑：“小龙莫要哄骗于我，没了我，你们也出不去。”

　　敖红浅浅一笑，掠了掠耳边因为打斗而略显凌乱的头发：“是么？你看三太子身上是什么？”

　　梁心芜定睛细看，惊叫道：“据说是女娲补天所遗下的女娲石所做的伏羲八卦阵眼？这……你们有这玩意儿，又何必与我耗时间？”她本是吃惊，脱口而出之后才惊觉，自己是不是落入了圈套，心下存疑，不由得更加谨慎。

　　“引你出来不过是为了问出幕后主事者罢了，否则我为甚明知道你在家村还巴巴地赶来这儿？”敖红面不改色口齿流利地把被胁迫而来的事实篡改成自己有备而来。

　　好个攻心为上，哪吒暗暗叫好，打定主意是要把这敖红的“失态”看到底了。

　　梁心芜的张皇一闪而过，随即马上镇定下来：“哼，要从我口中问出主事者，你们还嫩了些！”

　　敖红与哪吒同时喝道：“不好！住手！”却见一团白色光华自梁心芜的头顶蒸腾而起，顾不得其他，敖红与哪吒只得咬咬牙，同时掠向小鹦鹉，敖红的速度和法力本就赶不上哪吒，此时更是落了一截。
　　哪吒抢先把小鹦鹉夹在肋下带走，辰风挣扎着扑腾着双臂，喊道：“轻点儿，轻点儿，我要闷死了啊！就算你是小哪哥哥，把我闷死了，你怎么赔！我可是太乙真人储备良妖！”

　　哪吒和敖红哭笑不得地对视一眼，忽然一声炸雷般的响动从背后传来，方把辰风的抱怨压了下去。

　　辰风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瑟缩了下：“好可怕，自己炸自己，好可怕！”

　　“四公主，这阵法似乎失效了。”哪吒将辰风放下，仔细审视道。

　　敖红怔怔地看着光华炸响之处，喃喃道：“是啊……”

　　一神一妖一龙的背影渐远，一个隐晦不明不知性别的声音浮动在空中：“原来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