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今朝醉》安殊

21、章廿一 心轻万事皆鸿毛

　　功名万里外，心事百般重。如何莫惆怅，少年本轻狂。

　　山洞中的路九曲十八弯，就算没了阵法也是难辨东西莫分南北，哪吒、敖红和辰风一行，前进了一段，才发现他们竟然是在原路打转。

　　停了脚步，远远传来几声犬吠，忽又变作人声：“四公主，三太子！”赫然便是哮天犬的声音。

　　听到这犬吠，辰风不由得瑟缩了下，那分明是训练有素的猎犬的叫声。忽然，一只手握住了自己有些发颤的翅膀，不，此时是胳膊。辰风疑惑地抬眼，却见敖红对她轻笑：“没事的，哮天犬不会乱咬鹦鹉的。”

　　哪吒高声喊道：“哮天犬，我们在这儿！”

　　正自像无头苍蝇一般寻找着他们的哮天犬听到这声音，精神一振。

　　不知为何，在这小小的一方山洞，竟然让它无法使出万里无极的追踪功夫——这实在是让哮天犬十分郁闷，自己在主人面前拍胸脯保证，一定要把洞内的一只神和一条龙带出，却没想到，到了这儿竟然丧失了引以为傲的追踪功夫，此时的自己就跟盲人，不，盲犬摸象一般，毫无头绪。

　　听到哪吒的高呼，哮天犬顿时大喜，早忘记宝莲灯一事对哪吒些微的不满，不由得奔向哪吒所在之处。

　　“三太子！”话音刚落，哮天犬就见哪吒一手拉着敖红的袖子，而敖红一手拖着一个蓝衣小女孩，就像一串羊肉串一般，踏着风火轮而来。

　　“哮天犬，你可知道出去的路？”见到杨戬的爱犬，哪吒脱口问道，转又摇头失笑——他和敖红皆是知道哮天犬的追踪本事的。

　　“……”哮天犬登时语塞，这，没了万里追踪的功夫，它要怎么循着主人的味道出去？

　　见到哮天犬脸色越来越沉，敖红暗道不妙，试探着问道：“哮天犬，怎么了？”

　　“小犬……小犬……现在不能使出万里无极的追踪功夫……”哮天犬习惯性其抬起前爪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人型，很委屈地放下前爪，答道。

　　若不是此时是在山洞，敖红真有变化成龙用爪子踹死哮天犬的冲动，她看一眼默默地抬眼望天的哪吒，心中暗道，不愧是封神时候的战友，这么一脸的先见之明……

　　她哪里知道哪吒此时是在心中呐喊，杨戬大哥，您英明神武，就不会把这哮天犬的忘性给调教调教么？封神一役，杨戬将哮天犬充作法宝，就是因为这哮天犬实在是空长脑袋不长记性，生怕一不小心忘了什么，这神犬就变成失踪的丧家犬——他本以为，这千年来，在杨戬大哥的教导下，哮天犬已经把这健忘本性给调整过来了，却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故态复萌……

　　辰风比起敖红和哪吒，更算是行动派，快言快语道：“那这来的家伙不就没有用处么？”小女孩的声音轻快，辰风的脸上是坦荡的鄙视。

　　哮天犬此时方才注意到这蓝衣的小女孩，鼻子一抽，便叉着腰道：“哼，想小犬乃是二郎神座下哮天犬，哪里来的小鹦鹉！”原来，哮天犬虽是不能使出万里无极，可是毕竟鼻子没有坏掉，马上就嗅出这小女孩是鹦鹉妖，平白被一只鹦鹉嘲笑，哮天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辰风不忿，扮了个鬼脸：“我还是太乙真人的储备良妖呢！”

　　太乙真人？储备良妖？一双含混着不明赞赏和打量的晶亮眼眸忽然浮现在脑海中，哮天犬想到太乙真人的眼神，就不由得一个寒战——玉鼎真人虽然平素冷冷的，一爆发就和火山喷发一般，但是哮天犬宁愿忍受一时冰一时火的煎熬，也不愿去看太乙真人仿佛写满“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这狗不错，精瘦得宜”等等的眼神。还好太乙真人此次没有注意到小犬，只顾着主人的感情生活和妖界新鲜的美食，哮天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打死也不愿和这小鹦鹉多说，沉默不语。

　　“哼，知道厉害了吧！”见自己大获全胜，虽不明所以，却也足够让小辰风得意一把。

　　敖红和哪吒只觉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嗯……咳……”敖红闷住笑，清咳了一声，指了指哮天犬身上，“哮天犬，你的手上这是？”

　　“手？”哮天犬茫然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人身，低头，原来右手食指上居然绑了一截丝线，顿时大喜。

　　“万流归一，合！”哮天犬起了个手势，只见那截丝线缓缓延长，顺着甬道而出。哮天犬喜道：“跟着这丝线走向走，便是我来时的路！”

　　哪吒扶额：“哮天犬，这不是当初封神时候，杨戬大哥为防你走丢设的法吧？”

　　“三太子，原来你还记得啊！”哮天犬随口应道。

　　哪吒听得此话，不由百般滋味齐上心头，是啊，就算刘沉香一事自己是因为沉香触动了心中所想，怎么就会相信杨戬大哥竟然是那种不顾情面的？自己真是枉自和杨戬大哥并肩作战了一场！低头垂首，哪吒轻叹，秀美稚气的脸上只剩深重，手心传来指甲掐入肉中的痛感，仿佛提醒着自己，即便是莲花化身，即便是世人当他没心没肺，但是他还是会痛会伤，还是会怒会急……

　　也罢，哪吒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错了便错了，想亦无用，与其自怨自艾，倒不如想想出去之后该当如何。

　　这四公主，身上疑团重重，以杨戬大哥的性情，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针对呢？自然，孙大圣那是自找——虽然和孙悟空交情不薄，但是这一点，哪吒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可是这四公主，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和孙大圣不是一路的吧？哪吒暗自思忖，加紧脚步跟上，又忆起敖红所谓的“失态”，倒不由失笑，摇头暗道，这四公主，明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以杨戬大哥的能力眼力，只怕接下来倒是好戏重重了……倒是真可以期待和上次一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周瑜黄盖情景，想来必定好玩……

　　如此想着，哪吒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和太乙真人有几分相似的笑容。
　　敖红忽然打了个寒战，转头却见身后的哪吒用食指摩挲下巴，童稚的脸上是异常明媚的笑容，神态，动作，简直是太乙真人幼儿版。

　　敖红的脖子瑟缩了下，啧啧，我是不是低估这三太子的战斗力了？敖红定睛细看，哪吒依旧是平素那般样子，哪儿与太乙真人有半分相似？心中狐疑，敖红却宁可错疑，下定决心是绝对不可在三太子面前再来一次“失态”……

　　哪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摇头甩出师傅留下的深厚阴影，说来自己很久没有出现这种和师傅出奇相似的诡异神态了，莫非是因为最近和师傅接触得多了？得，我还是乖乖地做我的听众观众就好，这么耗脑力的活动，果然不适合我……

　　强光骤然照进，一行不由都眯起了眼，适应了一会儿他们方睁开眼睛。哮天犬见前路渐宽渐明，显然是要到洞口了，不由大喜：“天地无极，万里追踪！”莫名其妙无法使用的功夫此刻居然又神奇地回到了身上。

　　见哮天犬能力恢复，各怀心思的敖红和哪吒俱是一喜。唯独辰风鄙夷了看了一眼，翻翻眼白道：“早干吗去了？逃命的功夫都能忘？哼，天大地大，自己的命最大，连这都不懂么？”

　　哪吒只觉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低声嘀咕道：“师傅，您是怎么教育的乾元山那堆飞禽走兽？”

　　敖红暗道，好熟的台词，不由忆起那日在妖界，自己偷偷踱出白骨精洞府的时候，背后传来玉鼎真人夹杂冷笑声声入耳振聋发聩的一番话，“杨戬，你还有脸说！几千年前，你是多么乖巧伶俐！为师谆谆教育你，昆仑门人，热闹凑得，闲事管得——唯有一条，天大地大，自己的命最大！只有欺压别人的份儿，怎可被欺压了去？”她当时不敢多留，只能加紧了脚步，快步离开，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方才敢停下脚步，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啧啧，玉鼎真人，您教育徒弟的时候还不忘传播门派是徒弟靠山，真真好师傅……

　　嗯，这么说的话，这小命要紧岂不是昆仑家训？这么说的话，三太子性暴烈又易冲动，所以太乙真人给三太子风火轮是为了让三太子方便逃命，那诸多攻击法宝和三头八臂的变化是为了让三太子保住性命，真君性子死硬又不愿用法宝，所以才需要一身武功法力来逃命保命？昆仑教训徒弟，大约应该是，打得过就打，还要打得落花流水，打不过就跑，功夫不行不打紧，至少要有保命逃命的功夫或者法宝……

　　敖红想着，腮边不由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忽觉背脊一凉，心中暗自警惕。

　　哮天犬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头继续带路，嘴里嘟囔道：“这明明背后没有神怪凡人跟着，为啥小犬俺总觉怪异？”

　　敖红惊异，不由望向哪吒，却见哪吒若有所思。敖红现今修为虽逊于哪吒，却远比哮天犬高，从洞中一路走来，觉得背后那道视线越来越是锋利，如芒在背，越发不安。

　　哪吒忽抬头，满脸竟是跃跃欲试的神态，看来正是要与那背后的神秘跟踪者较量较量。

　　敖红连忙传音入密：“三太子，不可！打草惊蛇不若引蛇出洞！”

　　哪吒笑了笑，亦传音入密：“我倒是失虑，还是四公主想得周全。”

　　“哪里，三太子客气。”敖红小心翼翼地传音入密，暗恼道，真是不妙，现在他们一行，武功法力最高的便是三太子，而她自己，自保自是绰绰有余，但哮天犬和小鹦鹉……如此考量一番，敖红自然是选择了退避，毕竟她比较喜欢祸害遗千年，而不热衷好龙不长命——尤其是热血好勇龙，短命丧命的几率会更大些……

　　但这一考量，怕是给三太子加深了上次“失态”的印象，敖红不由嘀咕了句：“龙算不如天算。”声量极小极小，近乎耳语。

　　走在前方的哮天犬和辰风哪里知道，跟在身后的两位已经谋划决策了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决定，让它们顺利地避免一场可能很惨烈的肉搏。

　　拐了几个弯，豁然开朗，正是山水一色的碧海蓝天，哮天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忽然耳朵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记下。

　　“小哪！”先声夺人，再次以经典飞扑的黑影上场的，正是哪吒的授业恩师，性喜猎奇博闻广见碎嘴唠叨生性护短的太乙真人。

　　哪吒猝不及防，只得腹诽道，师傅，您就不能换个出场方式么？我好不容易才把在您那里养成的那些习惯忘记的呀！您就不要提醒我了啊！

　　哮天犬自动自觉自发地退至一旁角落，对于太乙真人来说，没有没有找不到的神仙妖魔鬼怪凡人，也没有找不到的地方（作者乱入：毕竟打听八卦几千年了，实践出真知，这是真理……），再者，太乙真人的眼神，哮天犬不由打了个寒战，还好他没有注意到我，所以只要默默地当背景甲哮天犬就够了。

　　辰风见到太乙真人，眼前一亮，“太乙真人！”，便也有模有样地学着飞扑过去。

　　忽然增加了一个小女孩的重量，哗啦，哪吒，太乙真人，辰风倒成一片。

　　敖红镇定地拍了拍衣袖、下摆，然后上前见礼：“见过太乙前辈。”

　　“呀，美女小龙！”太乙真人素性一屁股坐下，扬手，绽开一个灿烂笑容，“贫道和玉鼎真人二访月宫，正要转回昆仑，不想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却知你和小哪有此一劫。”

　　“太乙前辈费心。”敖红小心谨慎地措辞，心中却是大不以为然，啧啧，您这没赶上好戏的表情，不觉得不合时宜么？

　　“呀，叫贫道太乙师叔就好了嘛！”太乙真人不待回答便转头问学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辰风：“那天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么？”

　　辰风一拍脑袋，低头讷讷道：“我忘记了……”

　　太乙真人摩挲着下巴，笑道：“没事，没做也好。来来来，美女小龙，借一步说话。”

　　敖红目瞪口呆地看着太乙真人神速地跃起，直奔眼前，然后拉着她的袖子一阵风似地离开。

　　哪吒默默地目送师傅和敖红的背影，师傅，您的速度果然值得膜拜……

　　哮天犬松了一口气，呼——还好太乙真人这几次都是来去匆匆，小犬俺的犬生啊，真是不容易……

　　辰风闲极无聊，拉了拉哮天犬和哪吒的衣袖，仰脸看他们：“太乙真人是不是不要辰风了？”

　　哮天犬和哪吒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应答，却见一道红影缓慢地走近，正是敖红，不由松了一口气。

　　敖红心绪大乱，脑中更是一团乱麻：“小鹦鹉，太乙真人在海边等你。”声音竟是带着哭腔的沙哑。

　　辰风疑惑地看着敖红，忽然上前拉住敖红的手：“美女小龙姐姐，是摔疼了吧？辰风给你吹吹，就不疼了。”说着，辰风低头呵气。

　　敖红心中一暖：“是刚才我不小心摔疼了，现在不疼了。去找太乙真人吧！”

　　“嗯，美女小龙姐姐，小哪哥哥，没用的狗哥哥，我先走了。”辰风变成小小鹦鹉，展翅飞离，稚嫩的童音朗朗回荡在空中。

　　哮天犬无语问苍天，为什么我就是没用的狗哥哥？

　　敖红微微一笑，本就惨白的脸色更白了，她只觉眼前一黑，昏然倒地。

　　远处云端之上，太乙真人轻叹一声：“玉鼎师兄，如此可好？”神色竟是难得的正经，低头，几缕碎发垂下，太乙真人此刻方隐隐有几分神仙的样子。

　　玉鼎真人冷冷不置一词，忽道：“小鹦鹉已经到了海边。”

　　太乙真人拍掌道：“贫道倒是忘了！罪过罪过，让美味的储备粮食等待是不道德的！”抬头又是一脸飞扬欢快。

　　玉鼎真人轻轻一笑，连白云蓝天都为之失色：“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浮云蹁跹，蓝天碧空，清明如是，几只海鸟掠过空中，海水粼粼映着金光，好一派悠然自得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