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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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里天色一天比一天亮的早。
伏姒趁着将亮未亮悄悄摸到了当地司长白杳的办公室。
昨晚她给姚弦剃完尾巴上的毛天就黑了，做白杳她的手下，多数都是晚上做事，白天的工作量相对较少，加上白天时任务对象周围的环境会形成自然阻碍，处理起来很麻烦，所以大家都会选择更方便的时间段，说到底，也就只有她自己是例外。
白杳的作息时间伏姒了如指掌，基本上她每天在凌晨三点半左右就会回家休息，而她的办公室也是没有人把守的，如她特例独行的地区司长大人也有个怪癖，那就是办公室从来不在组织的指定地点，只在指定范围内，且不停搬动。
都说狡兔有三窟，司长白杳更甚，她有六个临时办公室，每一个间里面都摆置了些东西，严格按照类别划分。
“嘿，这么快又见面了。”饮水机旁边的散尾竹后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动了动。
清脆无比的少女音没能让翻找东西的伏姒停下动作，反而让黑影得到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伏姒说：“告诉我，被法器伤了用什么医治好得快。”
黑影离开散尾竹，朝她走过去，怒道：“你这算什么？重色轻友吗？那我也是女人啊！”
伏姒这才站直了身子，回身看她：“这话要是被你的肖理事听见了，你说她会作何反应？”
“干什么？威胁我？”被拆穿的白杳把耳边垂下的发掖到耳后，拍亮桌子上的台灯。
伏姒烦躁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牛皮纸袋，轻打响指露出指尖的火苗，将档案袋斜斜地放在火焰上方。
双手抱胸的白杳终于不耐烦地把手按在桌子上，黑着脸道：“喂！你不是吧！”
“是的，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敢保证只要你眨个眼，这些东西就会化为飞灰。”伏姒靠坐在桌子后的皮椅上，架子拉得危险意味十足。
窗外小鸟拍打翅膀撞到玻璃上，帘子和墙壁的缝隙中透出些许的亮光，钟表上显示的数字代表着五点四十，屋子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你要不要试试？”伏姒手中的档案袋又靠近了火苗两寸。
白杳连忙举手投降，无奈道：“是不是朋友了，别这样，我投降，你冷静点。”
伏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你说。”
白杳轻叹一声，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有些许委屈：“说真的，不骗你，我们这行的工作你是了解的，要么不动手要么不留活口，既然伤了就没想过需要治疗，哪有什么治疗的法子，再说了，法器是法器，虽然厉害那也是对付妖精的，搭在人身上也就和普通的凶器一样，真要被法器揍了，只要没死那当然是送去医院了，这点还有什么需要怀疑的吗？”
伏姒心知白杳说的不假，以前她任职时就如白杳说的一般，要么不出手，要么朝死了收拾，近十年来哪有给妖精治疗的例子？可她就是不死心，就是觉得应该有法子。
“我记得有一次和你喝酒，你喝多了，说其实妖精之间只要团结一点，对付一两个新世纪的小道士也不是难事。”伏姒手中的档案袋又朝下一寸。
“打住！”白杳闭上眼睛，无法了，“好，算你厉害。我们这些年的交情抵不上你刚认识两天的狐狸，你真的是……太伤我心了。唉，有办法，就是有办法又怎么样？”
伏姒说：“说。”
“我就不告诉你，你烧啊！”白杳似乎真的很憋屈，用力地拍了桌子一掌，气愤地坐到桌面上，鞋底踩在皮椅一侧的扶手上，咬紧了后槽牙：“我就不信你敢烧！”
牛皮纸袋没有动，伏姒指尖上的火苗噌地一下窜高，档案袋边角亮起火星，白色的烟雾随之而起。
“我去你的！伏姒！”白杳猛地扑过来抢纸袋，伏姒手指划动收回火苗，档案袋被她高举在另一侧。
“你说不说。”
白杳低头抬眼，瞪着伏姒：“我说，其实很简单，妖和人不一样，它们有自我愈合的能力，不像人类那样依赖医院和药物，电视电影你总看过吧，和古装仙侠剧差不多，妖怪和人类的构造不同，体内的气息也不同，只要灵活运用这股气息把法器注入伤口的能量引出来，差不多……应该……嗯，大概就没事了吧。”
“嗯？”伏姒微眯的双眼把心中的质疑表达得淋漓尽致。
“你看你看。”白杳从桌子跳下来，颇为委屈地撅着嘴，“我不说你非让我说，我说了你又不信，还用这种眼神看我，伏姒啊伏姒，你就说你要干什么，又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我回去试一试。”伏姒把档案袋轻轻摔在桌子上，斜眼看白杳，“如果行不通，我还会来的。”
白杳撇嘴耸肩，意思是：随你的便。
伏姒起身，推开窗户，一跃而下。
白杳将要喊，想起这是二楼，看都懒得再多看一眼，坐下检查档案袋里的文件，嘴上还在骂着：“什么玩意，有了女人就不要姐妹儿，哦哟，气死我了……”
伏姒回去的路上试了好几次自我调动体内的气流，可是没办法，感受不到，白杳说的气息只有在她情绪激动时才会出现，随意运用，完全不行。
刚刚在办公室里，指尖凭空冒火，已经把伏姒不是人的特征暴露无遗，白杳居然不以为意。
认真想想，这些年来，伏姒除了她的真身，其他的本事也都在组织内展露过，从来不藏着掖着，时至今日都没有几个人怀疑她不是人，只因为她是有完整档案的，更因为那份档案是政府给办理的，毋庸置疑。
一刹那，伏姒居然有点觉得好笑。
所有人，包括白杳都坚信她只是个天赋过人的降妖者，只是像传言那样吃了妖精的精血才练就了邪术，不过也没什么，以毒攻毒嘛，对付妖精们算是个好招，只要没有伙同妖者造反那就随她自由。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部门总领导人肖沄肖理事已经领教过了那巨大的凤凰金身，而四老中，除了徐老，另外三位暂时还不在她的对立面。至于她是不是还能随心所欲，恐怕得看肖沄敢不敢说实说了。
伏姒摇摇头，懒得再想，专心赶路回去。
昨晚剪完毛之后，整个浴室里都是白色的狐毛，伏姒将它们泼过水后又装了满满三个黑色垃圾袋才算清理干净。
毛处理了，当事人却不太好，临伏姒出门，姚弦都沉浸在剃毛的忧伤中，不肯出来。
东方的鱼肚白上翻出睡醒的太阳，伏姒也终于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姚弦的家。
“你回来啦？”姚弦躺在浴缸里，浑身的毛随着温和的水纹上下波动。
伏姒穿过门后玄关，径直走进浴室，撸起袖子就插进水里试水温：“就这么泡着不出来了？”
姚弦在水中荡了一下，扬起眉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嗯，不出去了，你有工……那个，你今天有事要做吗？没事的话能不能帮我去看下店？”
“可以。”伏姒伸出三指捏住水中的手腕，搭上脉门，问：“那你呢？”
姚弦说：“我今天就不出去了。”
“不出去？”伏姒眉头皱起，指尖涌出一股清凉的气流，直灌姚弦脉门。
姚弦眉头也是一皱，咬紧牙关，把手腕处凉凉的气流全部顶了回去。
伏姒：“……”
姚弦狐尾上的长毛被剃了个干净，伤口很清晰，能看出伤得不深，只是还有些发黑。伏姒想起她喷出的那口血就担心会有什么副作用，一直挂在心上，不敢松懈。
而姚弦身为自己身体的主人，她是最清楚的，尾巴上的灼热感随着毛发的褪去已经降低很多，她也知道该怎么做自己才会更好受，所以趁着伏姒离开以后，偷偷放掉浴缸里的温水，改换成冷水。
凉意是刺骨，但尾巴上的烧灼感随着这份凉越变越低，水是因为吸收掉了热量变温的。由此可见，姚弦很聪明也很理智。
“你好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伏姒起身要走。
姚弦伸手将她拉住：“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胸口还是……咦，你生气了？”
“没有。”伏姒抽回手，转身走到门口后顿住脚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姚弦从浴缸里坐起来，朝她道：“你真的生气了。”
伏姒开门出去。
“还没有？摆明就是。”姚弦从浴缸里站起来，身子呈半裸状，突然脸上就一红，赶忙把光秃秃的尾巴甩到肚皮前挡住，显而易见，伤口已经缩至花生米大小。
姚弦扁嘴，从洗漱用品下的柜子里摸出一把小刀，轻声呢喃了一句，用力把尾巴绷直，一手揪着尾巴一手握着刀片。
“嘶……”一声宛如蛇精的嘶叫，原本发黑的伤口变成血红色，鲜红的血液顺着尾巴一滴两滴，啪嗒啪嗒落地。
伏姒站在浴室门口，她灵敏的嗅觉第一时间闻到了里面的血腥气。
姚弦把小刀扔进浴缸，左手用力的攥紧流血的尾巴，右手去翻浴室置物架下方的医药箱，里面放了满箱的止痛药和绷带。她熟练的把大量的止痛药粉洒在伤口处，手口并用，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尾巴被狠狠裹紧，绷带却没有系扣。
白色的止痛药粉渗入伤口中，的确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正如伏姒说得那样。可不止痛归不止痛，姚弦觉得只要能止住血就是有用的。
她把绷带重新解下来，拿着一张超大号的创可贴，把已经被白色药粉糊死的伤口紧紧贴住，又是一口冷气，尾巴缩回了体内。
伏姒摇头，胸口憋着一口气，穿过玄关想要离开。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店里。”姚弦从浴室跑出来，身上还裹着挂在浴室里的备用浴袍。
伏姒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姚弦小跑着钻进房里换好衣服，装好钱包和手机再跑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家门，进了电梯。
从出门姚弦就发觉伏姒在有意和她保持半步的距离，下意识后退一步，侧过头道歉：“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什么？”伏姒侧头，神情迷茫。
姚弦说：“没有……”
伏姒说：“你怎么了？”
电梯门开，姚弦等着跟她并肩走出电梯，对着玻璃外的阳光笑道：“我以为你生气了，因为我……”
“没事，应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小瞧你了。”伏姒说。
两人相视一秒后，并排走着，身后电瓶车快速驶来，伏姒先一步伸手将姚弦拉到内侧，让她靠里走。姚弦侧目看她，阳光正好，温柔地洒在伏姒的身上，她的心脏招呼都不打就开始加速跳动，似乎除了类于老乡见老乡的同类之感，还有一种奇妙地东西在心里砸下了一个坑，小心翼翼地埋下了一颗种子。
但这种感觉是什么？相惜相依相知？姚弦摇摇头，甩着脑后的三千烦恼丝大步向前。
八点一刻，两人准时走进店门，小玉和如欣刚穿好工作服，正挨个检查小家伙们的食盒、水壶、托盘和粪便。
“早，今天伏姐请吃早餐！”姚弦先一步走到柜台前，把手里的咖啡放到上面，转身去接伏姒手里的早饭。
伏姒把她那份递出去，其他的抬手放到咖啡旁边，说：“你们好，我叫伏姒，大概会是你们以后的新同事。”
姚弦郑重地点头，拍桌子宣布道：“小玉，如欣，伏姐最近闲的没事要来店里帮忙，如果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你们一定要给她指出来，务必严格要求。”
小玉和如欣交换眼神，齐声道：“是，姚姐。”
白绒包缩在笼子角落，闻声动了动耳朵，嘴里叼着根苜宿草，突然仰头趴在笼子上看姚弦和伏姒的方向，嘴里咕叽咕叽地咀嚼着。
“才两天就吃胖了。”伏姒打量了一眼，语气里满是柔情。
姚弦应声：“这种小家伙长起来快，估计白绒包刚有两个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伏姒点头，端着咖啡在店里随意转了一圈，发现玻璃箱内都是巴掌大点的幼犬。
姚弦跟在她身后解释道：“这些狗狗刚出生半个月就被送到这里来了，狗妈妈的主人似乎对这些小家伙很头疼。”
“头疼？”伏姒问：“什么意思？不喜欢它们？”
“也不能这么说。”姚弦想了想，又解释道：“现在的人工作生活都很忙，家里有只长大的懂事的就够了，刚出生的幼犬……他们没精力也没经验，也是怕照顾不好，让专业人员照顾总比让狗妈妈自己带要好，最起码成活率会高出很多。”
伏姒理解了：“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玉和如欣给装好水放好粮基本也闲了下来，最近客人不是很多，干脆坐在一边吃早饭，默默听着自己老板和一位极像个老板的新同事闲聊。
上午时间匆匆而过，店里只来过两个买狗粮的客人，伏姒和姚弦便出去吃午饭，吃完之后给小玉她们带了两张餐券。
姚弦：“那个，小玉？如欣？你俩歇歇，出去吃饭吧，店里我和伏姐看着。”
“哎好！”如欣解下宠物围裙，伸手接过餐券，小玉笑着对她摇头，慢条斯理地解下工作服。
伏姒在社会混了多年，除了抓小妖精还没给谁打过工，第一次体验上班的感觉，心里的感觉微妙至极。
“哎，伏姒，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姚弦心里悄悄打鼓，面上佯装不经意地问着。
伏姒稍作思索：“仔细算的话，没有做过什么工作。”
“没有做过工作？那你是怎么养活自己的？”姚弦想起白杳和她说的话，又装出很吃惊的样子。
伏姒看着玻璃门，低声道：“没有像你们这样正经工作过，以前我跟着白杳一起接任务抓小妖。”
“这样。”姚弦点点头，心里悬着的某根弦发出一声悦耳的轻响后缓缓消失不见，伏姒对她是坦诚的，是真心跟她交朋友的。
姚弦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是不受控制地在不经意间捉住一些小东西，并试图从中寻找出其他的信息来。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全部，不光是想要，还是迫切地想要。
伏姒感觉到侧面冒出的灼人目光，遂转过头迎上去，四目相对片刻，开口道：“姚弦，你一直生活在城市中心，有被找过麻烦吗？”
姚弦知道麻烦意味着什么，摇摇头，表示没有。
“对于昨天下午看到的那群人，你怎么看？”伏姒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反应过来时，问题已经说出口。
姚弦没有听懂她的问题，但也没有质疑，反而说：“不管发生什么，我愿意跟你共进退。”
“不，我是说，你对白杳她们那样的组织有什么感觉。”伏姒挑出问题关键，改口说：“我跟你差不多，过去也在做他们正在做的事，却对妖者进行毫不留情地屠杀……”
聪明如姚弦，她勾起唇角，笑道：“那你还记得我和你的第二次见面吗？”
她们第二次见面时，伏姒的火光照亮黑暗的零点一秒后，细长锋利的狐爪指尖刚刚刺穿一只小妖的脖颈。她们确实差不多，某种意义上的同类，某种程度上的伙伴。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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