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她不是人》盈颖果

6、第六章

　　姚弦从酒店出来，本想回家，站在路边等车的时间不知怎么就改了主意，直接调头回到店里。

　　宠物店不大，她也只请了两个员工，值得高兴的是这两位员工都很本分，做事从不含糊。昨天下午姚弦没有回来，两个小姑娘把店里收拾得板板正正，打理得不比平时差，连门都是提前开的。

　　不到八点半，姚弦提着两个手提袋回到店里，玻璃门大开，小玉和如欣正埋头在做清扫工作，玻璃箱里的小家伙们也都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早上好，都吃早餐了没？昨天下午临时有事，没赶回来，辛苦你们了。”伏姒说着把买来的早餐放到柜台前的桌子上，一个人钻进后面的小房间里。

　　“姚姐？”穿着围裙忙得连头都没来得及抬的小玉终于放下手里的滚煮水壶，急切地搜寻老板的身影，喊道：“姚姐，白绒包的尿好黄，你快来看看，它的粪便也有点不对劲！”

　　门后的姚弦三两下套上新买来的衣服，开门钻到最靠近柜台花架的凳子后面，那里放着伏姒昨天送过来的小白兔白绒包。

　　姚弦的宠物店虽然是正规宠物店，可前缀是狗狗两个字，纵览全柜都是各品种的宠物狗，唯独白绒包是个特例，店员小玉为了白绒包的安全着想特意给它放得隐蔽了点，防止其他宝贝们看到它亢奋。

　　“没什么事，吃多了，有点不消化，下顿兔粮减量，凉白开不要断了，你现在喂三颗乳酶生给它，不吃就碾碎兑五十毫升的水，再放一小勺葡萄糖。”姚弦看了一眼白色尿片上的黑色葡萄型兔便，指着桌子边角上的白色药瓶，似乎见怪不怪。

　　小玉应了一声，姚弦起身去摸柜台上的手机给伏姒发消息，距离她们分开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胸口隐隐有种犯了瘾的感觉。此时此刻，她特别想和伏姒说上几句话，大概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早上那随时想起随时会脸红的一幕。

　　两人交换号码没几分钟，姚弦就主动尝试一下可以利用手机号码查找的社交通讯账号。目前，她已经有三种软件可以和伏姒进行日常交流。

　　三个APP，她逐一发送消息，没有得到一条回复，原本上扬的嘴角微不可查地降了降。

　　“姚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恋爱啦？”刚给一只茶杯犬注射好疫苗的如欣摘下一次性手套，笑眯眯地趴到桌子上拿新的。

　　姚弦的目光空空的，小玉瞪如欣：“胡说八道什么，好好干活，再乱说话当心姚姐真扣你薪水！”

　　“扣什么薪水？如欣又做错事了？”神游太虚的姚弦只听到了小玉最后的那一句，茫然地去打量正在拆新的一次性注射器的如欣。

　　“没有哦，我一直在很认真地工作。”如欣辩解道。

　　姚弦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也抽出一副白色的手套，顺便还摸出了一套剪子。

　　小玉原地转圈，片刻后疑惑道：“没有小家伙需要理发啊。”

　　“我给白绒包修修毛，天热了它这样不行，毛太长了。”姚弦说着蹲下身子去开兔笼。

　　小玉哦了两声，准备跟在旁边打下手，还没把白绒包从笼子里抱出来，一位穿着怪异但脸蛋水嫩的女人走进了店里。

　　“欢迎光临！”三人齐齐点头，露出标准的待客微笑。

　　白杳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到姚弦手中雾气蒙蒙的兔子，回以微笑：“你好，请问伏姒来过这里吗？”

　　小玉和如欣对视一眼，今早开门营业，白杳是第二个走进店里的人，第一个还是自己的老板姚姐，完全不知道白杳说的是谁。

　　“不好意思，我们……”如欣慢慢拔出手下的针头，笑着回答。

　　姚弦说：“她没有来过。”

　　白杳也不是普通人，哪这么好糊弄，上下打量了一番姚弦，夸赞道：“老板好品味，脚踝上的狐狸纹身真好看，不知是在哪里做的？”

　　姚弦：“……”

　　“好吧，不逗你了。”白杳收起笑脸，走近柜台，毫不避讳地迎着姚弦的目光，说：“我是伏姒的朋友，临时有点事情想找她，结果联系不上，如果你有她的消息，还请行个方便，事关她的人身安全。我很担心……”

　　姚弦听到最后一句，眼神里的温柔消失不见，她摘下手套解下身上的围裙，朝着门口做了个“请”。

　　白杳点头，走在前面。

　　两人挑了个没人的地方进行了一场简短而有效的沟通，姚弦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杳顶着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说：“你也不是凡人，有话我就直说了，你们混妖界的应该都听过伏姒的名号，她是妖管的职员，这些我就不赘述了。问题是，她平日的作风引起不满，加上七天前她跑到西北方的一个小村子烤了五只野猪精，不知被谁汇总告发了，为了平息小妖精们的怒火，妖界的上层管理者下了通知要缉拿她，昨晚我还和她打了个照面，没来得及说上话她就抱着你跑掉了，结果到现在无论怎么都联系不上，我特地派人查到了你，对此我很抱歉，但请谅解。”

　　“如果你知道她在哪的话，麻烦你通知她一声，最近两个月内都不要去北方，那边为了逮捕她已经组成了一支专门针对她的队伍。”

　　不要去北方？？？还有一支专门针对她的队伍？？？

　　姚弦脑子里嗡嗡作响，差点站不稳，脸上神态却没有变。白杳颔首致谢，认真得像是在为自己孩子道歉的母亲一般，表情诚挚而略带担忧。

　　“谢谢你。”姚弦同样点头致谢，心头悠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她转身往回跑。

　　不消一分钟，姚弦趴在玻璃门上朝着里面喘道：“小玉如欣……我有事要远行一趟，你们看好店，明天我要是还没回来，生意先别做了，你们照顾好小家伙，等着我。”

　　两个姑娘茫然地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老板，机械般点头。

　　姚弦跑到路边伸手拦车，不去车站反而回到自己家里。白杳跟她说千万不能让伏姒北上，然而一大早人就已经走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即便她现在追过去，北方那么大，天知道伏姒去了哪一个地方。

　　“叮咚~”手机提示音响起，姚弦拿过手机，不是伏姒回复的消息，而是最新闻讯推送。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去北京玩了一圈，当时特意关注了当地的天气，天气定位一直没有删，好巧不巧，现在又收到了最新天气更新提示，还有一条视频链接相关话题。

　　放在以前，姚弦都是直接无视或者清空的，此时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想看看，指尖轻轻一碰点了进去，十秒钟的广告加载后是当地大雨时的视频。

　　从拍摄角度可以看出，视频应该是刚登到半山腰的游客拍的，像素不是很清楚，画面也很不稳定。大风的呼号中，一群游客的玩笑声还能听个大概，接着是突降的大雨，这雨水怎么看怎么怪，就像是有人端了一盆水直接泼下来一样，不留余力，像是下面有什么脏东西要急着冲掉。

　　姚弦耷拉着眼皮，随手下滑翻看评论，突然返回顶部继续看视频，雾茫茫地云端上似乎闪过一道很微弱的金光，她隐约意识到视频刚开始时响起的雷声中还有什么东西，后退重新播放。

　　仔细分辨那道惊雷后，姚弦脚腕处的印记闪起淡淡的光，她突然失声道：“鸟叫！伏姒……”

　　直觉告诉姚弦那场雨就是伏姒的杰作，她关掉手机从椅子上站起身，回到不久前特意装修得黑漆漆的房间里，黑色的木门被甩上的瞬间，脚踝处的狐狸印记银光暴涨。原本新潮的夏装随着亮光全都变成了雪白的绸缎，空荡荡的房间被姚弦屁股后面那条三丈长的狐尾塞满，尾巴摇摇晃晃，她不受控制地回头望了望。顿时心下悲凉，她竟然觉得一只尾巴有点单调。

　　“唉。”姚弦回过头，两只手压在胸前，薄唇微动，闭上的眼睛缓慢睁开，寒光闪过，前方的墙壁凹下两寸，她伸手摸了一番，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如此折腾了三趟，第四趟时姚弦终于找到那座被伏姒降雨的山底。

　　白杳说过，有上级想要缉拿伏姒，伏姒曾经也是管理员之一，那想收拾伏姒的人地位必然很高，也必然在帝都里。可是帝都这么大，该怎么找？

　　姚弦蹲在树林里最粗壮的大树下，口哨吹起引来一群躲藏在山中的鸟儿。伏姒没有骗她，这世间真的有很多非人类的灵物，不能化成人形，却能听懂人语，而她也能猜到鸟儿跟她叽叽喳喳叫了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她一直生活在人堆里，所以才没机会发觉这一点。

　　妖界管理部门的基地和人间的某处旧楼是并存的，它们存在于不同的空间，或者说使用了某种结界将同一个地方分成了两份。

　　姚弦利用了所有她能想到的手段，最后只找到了结界的入口处，却怎么也走不进去。

　　下午一点零一分，分针刚刚和时针错开。

　　伏姒盘腿坐在地上，周围都是各种发黄破碎的纸片，她手中的那本书目测至少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白皙的指尖翻合下纸张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不堪，仿佛下一页翻过就会碎成纸屑。

　　被阻挡在外的肖沄便守在出口，等到办公室里的结界光慢慢淡去，地上的散落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干净，她理了理衣领像在给自己壮胆，稍稍迟疑后抬步走进去。

　　密室里和站在外面看到的完全不同，银色的墙壁下的空间充斥着压抑感，盘旋而下的楼梯预示着它的深不可测，肖沄提着气缓慢走下台阶，生怕惊着已经在里面待了许久的伏姒。

　　今天的伏姒彻底击溃了肖沄的世界观，她从来没想过这世界上真的有龙有凤凰这种生物，更没有想过还是自己身边的人。不对，最让她崩溃的是居然能变成人，就像神魔剧里演的那样。

　　收起漫身金光的伏姒安安静静地坐在密室中间，神情认真专注，肖沄蹙眉盯着她，心道：“就是一个人啊，没有什么两样啊，难不成我今天一直在做梦？”

　　“撒谎的人不是好孩子。”伏姒语气轻柔，微微叹息一声像是坐累了，挥手对着空气轻轻一抓，墙边的书桌自己移了过来，她换了个姿势靠在桌腿上，继续低头翻看。

　　“……”肖沄放弃抵抗，伸手遮住眼角，轻轻叹息。“罢了，管她是什么。”

　　伏姒：“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肖沄被伏姒抛来的问题砸中，差点失足滚下去，连忙抓住扶手稳住身形。

　　最后一节楼梯，肖沄平稳落地，伏姒微一扬手，楼梯直直收了回去……

　　“我去，伏姒你！”肖沄懊恼地猛拍脑门，肚子里的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