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阿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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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和柳叶面面相觑，还来不及探寻究竟，门猛地从里拉开。
阿南跌跌撞撞冲了出来，脸色苍白，头发上的束带不知所踪，一头黑发散了下来，除了领口处有些乱，衣衫还算整齐。
沈越辉趿着鞋子出来，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血流不止。他捂着伤口，嘶嘶吸凉气，吼道：“拦住他！”
两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忙上前，一人押住他的一条手臂，往后折去。
沈越辉走过来，冷笑道：“你敢拿小爷的头往墙上撞？活得腻烦了？想死，小爷送你一程，不过得等一会儿……”他一手抬起阿南的下巴，语气森冷：“这么不识抬举，小爷便也不用怜香惜玉了。把他手脚都绑起来，抬回——！”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
没人看见阿南是怎么挣脱的，下一个瞬间，他双手已得自由，径直向外冲去。
沈越辉大怒：“都是一群废物！还不快追？！”
桃红跟着追出去，心里嘀咕，看不出来呀，阿南这么瘦的身子，也不是个练家子，身手倒是灵活。
阿南跑到院门口，眼前有个人影一晃，尚且看不真切，已经撞了个满怀。
那人‘哎呀’一声，被他撞得连连后退，摔了个大跟头。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们吓得花容失色，就连匆忙赶到的李总管都吃了一惊，叫了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敢撞咱们燕王夫人？”
沈如玉倒在地上，手肘蹭破了一点皮，屁股也疼得厉害，可她全顾不上了，只是愣愣地盯着眼前人发呆。
她几乎认不出他了。
单薄瘦弱的少年，长了一张羡煞姑娘家的脸，眉眼稍显青涩，胸膛起伏，正在剧烈喘气。
不知何时，记忆中的他，已经从眼前俊美无双的少年，变成了他日威震朝野的镇北大将军。
那人依然美得江山失色，可周身冷冽的气息足以令所有人止步，多年来纵横疆场，刀口舔血，即使回到了纸醉金迷的帝都，他的身上依旧带着杀伐之气。
那般高高在上，如云间孤月、天上寒星，她只能仰望。
那人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百般欺侮。
他因容貌过于俊美，上战场时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回来后本已不用，可等她进了将军府，他总在她面前戴那个可怕的面具，时常吓得她夜不能寐。
他会在晚上用小刀一根根割她的头发，冰凉的刀刃时不时贴上她的脖子，激起她满身的鸡皮疙瘩。他也会没事在床上泼一床的猪血，她无知无觉爬上床，低头一看，一半的中衣染上血色，吓得尖叫连连，他靠在床头，两手枕在脑后，笑得云淡风轻。
可是，也只有他，不惜千金买药，吊着她的半条残命。只有他，给了她和家人一处容身之地，不至于流落街头。
他那么恨她，还是舍不得她死。
那一天，离府前，他千叮咛万嘱咐，没有他的允许，不准出门。
可爹受不了寄人篱下的日子，不愿再受他的气，更不愿人家说他卖女求荣，坚持带着她和兄长妹妹，连夜赶路回南方。
然后……便是一场伪装成劫财的杀戮。
掉下万丈深渊的刹那，她的手按在插入小腹的匕首刀柄上，恍惚的想，如果听他的话就好了。
她总是不听他的。
沈如玉眼里聚起了水雾。
这可吓坏了锦儿，连声道：“姑娘，哪儿摔疼了？可要紧？”见沈如玉没有反应，她一咬牙，回头怒瞪着阿南：“蠢奴才，每次都是你，总叫姑娘伤心，这次还……还敢伤姑娘。五儿，九儿，把他带回听玉轩，饿他三天三夜！”
两人同声应道：“是！”说着便去抓阿南的手臂。
阿南这次没有挣开。
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地上的少女，不过十五岁的年华，长发绾成了发髻。
她终究嫁人了。
他眼里逐渐浮起冷冷的笑意。
方才是谁说的，他总叫她伤心？
分明是她……口口声声两不相负，口口声声心里只他一人，结果如何？
他平生唯一一次求人，便是在她赴京之前。他叫她不要去，所谓的‘母仪天下’是祸非福，倘若非去不可，也带上他一起。
可她还是走了，临走前，竟还因为他给她捉的蝴蝶，没有前些天给三姑娘捉的好看而置气。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阿南咬紧牙关，黑眸里一片霜雪。
总有一天，他为主，她为仆，他总要在她身上系根带子，把她绑在身边，哪儿也去不得。
“阿南……”
他听见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音。
她又哭了。
错的明明是她，负心的明明是她，可他只要一说，她总是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如玉扶着锦儿的手，站了起来。
“哟，玉儿妹妹回来了？”沈越辉慢吞吞走了过来，唇角牵起笑意。“怎的一回家就跑来二哥这儿，不去见父亲？他可盼着参见燕王妃呢。”
听见‘燕王妃’三字，阿南蓦地抬起头，眼神冷沉如水。
沈如玉不作声，心思飞转，打定了主意……嗯，先不说实话，燕王女人这名头虽然晦气，但目前可以起威慑的作用，总得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沈越辉看着五儿和九儿，啧啧称奇，这两个丫头面生的很，身材高挑壮实，不像一般的丫鬟，想是侯府给沈如玉安排的人。
他清了清喉咙，指着额头上的伤口，对沈如玉道：“玉儿，叫你的丫头放开他——先来后到，这狗奴才先打了我，总得先让我出口气，再轮到妹妹。”
沈如玉笑了声，走到阿南身前，挡住了他：“二哥，你要和我抢人？”
“啧，怎么就是抢了？”沈越辉挑眉，好声好气哄道：“就一个晚上，明早二哥就把人还给你，这总成了吧？”
沈如玉轻哼了声，蹙起秀眉：“阿南本就是我听玉轩的人，难不成我人不在家，哥哥就能随意带走他了？再说了，我的就是我的，家里成千上百个仆人，随便你染指，只我院子里的不成。你若敢碰他一根手指，我叫燕王把你丢进天牢！”
最后一个字出口，只听‘哇’的一声，身后的衣衫湿了一片。
沈如玉蓦然转身，怔怔地看着阿南。
他的脸色惨白，黑眸怒火燃烧，嘴唇上都是血色，方才……竟是吐了一口血出来，染到了她衣服上。
“阿南你怎么了？”沈如玉惊慌失措，抬手去摸他的脸：“怎么……怎么吐血了？五儿，九儿，放手，你们弄疼他了！”
两人手一放下，阿南立刻避开她的手，往后连退几步，紧盯着她冷笑：“谁要你的野男人替我出头？自作多情。我就是死了，也用不着你假好心！”
他说完就走，沈如玉急忙提起裙子追，一叠声的喊：“阿南，阿南……你误会我了，我又跑不过你，你……你……你气死我了……”
留下的李总管和一众家仆鸦雀无声。
半晌，沈越辉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得眼泪快挤出来了：“你们听见了吗？玉儿非得救他，还拿出燕王吓唬我，人家却不领情……唉，我真想知道，若是燕王殿下听见有人叫他野男人，会是个什么反应？”
李总管抹了一把虚汗，道：“我去找老爷。”
沈家占地极广，从一头到另一头，骑马也得好一会儿，沈如玉一回来没进正厅，直接跑到了二爷这头，此刻沈老爷还焦急地在前头等人呢。
“等会儿吧，她追到人消停了，自己会去见爹。”沈越辉直起腰板，揽住李总管的肩膀，笑道：“李叔，你可瞧见了？枉你夸她有志气，去帝都一趟，什么没学到，把京中贵妇争相捧戏子养面首的把戏学了个透……”
他望向沈如玉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唇边笑意散去，神色渐渐凝重。
人家贵妇是正儿八经的夫人，玉儿却是个妾，况且她的夫君贵为燕王……啧，改天可得提醒一下这臭丫头，真由着性子胡闹，哪天送了小命都不知。
作者有话说第2章 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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