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管家 ...
-
艳阳高照。
薛姨娘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生怕待会儿见了大姑娘，说漏了几件事，便把该注意的事项都写在了纸上，一条一条列出来。
徐姨娘坐在窗下，心不在焉地摇着扇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忍不住开口：“那小丫头片子刚回来，你就要把后宅的管家之权白白让出去？这可是个肥差，你真能舍得里头的油水——”
薛姨娘听得发笑：“妹妹，大姑娘走后，老爷在你我之间，选了我接管后宅的事，我晓得你心里一直不痛快，可你……误会大了！”
徐姨娘以扇子掩口，言不由衷：“瞧你这话说的，我拿你当亲姊姊看，何曾记恨过这点小事？”
“妹妹，老爷是白手起家的，家里人丁又少，你以为能捞到多少好处？府里的四个小主子，每个手里都握着金山银山，压根瞧不上账房拨下来管家办事的钱，大姑娘从前争着管家，只是为了显摆自己有能耐，讨老爷的欢心，而我……”
说到这里，薛姨娘摇了摇头，苦笑道：“老爷信得过大姑娘，却根本不信我。平时，李总管一双眼睛盯得紧呢！还有账房那儿，有两个账房先生专门查沈园的各项支出，你以为我能占到什么便宜？这也就罢了，到了过年前，老爷亲自领着人查账，分明就是对我千万个不放心。这个肥差，谁稀罕谁拿去罢。”
徐姨娘半信半疑：“从前大姑娘管事，老爷没这样……”
薛姨娘叹道：“老爷惜财如命，看谁都像贼，别说你我这般主子不像主子，仆人不像仆人的身份……依我看，就连咱们的二爷，老爷也信不过。”
徐姨娘冷笑道：“老爷待大姑娘，未免太偏心了！大姑娘有什么好？跟个下贱的奴才不清不白的。”
薛姨娘搁下笔，说道：“老爷信大姑娘，一来偏爱她，二来……大姑娘手里捏着她娘的嫁妆呐。老爷的几位夫人里，可不是陈氏的嫁妆最丰厚？陈氏死后，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给了大姑娘，她自个儿就富得流油，自然不必觊觎别人的。”
徐姨娘神色轻蔑，哼道：“怀里揣着金山银山，不还是叫燕王赶出来了？一个男人都留不住，能有什么大本事？我现在就等着这事传开，瞧她怎么出去见人，还有什么脸面待在平洲！”
薛姨娘没搭话，问道：“我要去听玉轩，你来不来？”
徐姨娘起身，意兴阑珊：“不了，我先回去了。”
薛姨娘笑道：“妹妹慢走。”
到了听玉轩，秋霜进去通报一声，很快又出来，请薛姨娘进去。
沈如玉正在绣花，见有人进来，便放下绣绷，对薛姨娘笑道：“姨娘请坐。”
薛姨娘侧着身子坐下，同样展露笑容，道：“姑娘客气了……这是在绣什么呢？”
沈如玉答道：“翠竹。我就是绣着玩儿的，许久没动手都生疏了，绣得不好看，姨娘别笑我。”
薛姨娘忙道：“我瞧着挺好的。王家、云家那几位姑娘成天吃喝玩乐，没一个有心思钻研女红，姑娘肯在刺绣上下功夫，已是难得。”
沈如玉不好意思的垂眸：“姨娘最会夸人，几句话一说，我都要飘飘然了。”
薛姨娘道：“我说的全是大实话。”
沈如玉等锦儿奉上茶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袖子滑落到手肘，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皓腕：“姨娘有事找我？”
薛姨娘便委婉的说明了来意。
原以为拿回管家之权，沈如玉定是肯的，至多不过推脱两句作个样子，可没想到，沈如玉竟是一口否了，还说的振振有词。
“我刚回来几天，路上舟车劳顿的，总要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况且离开了这么些日子，府里的事情又多又杂，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没有头绪，就这么接手，恐怕会耽误事——还是请姨娘费心照看着吧。”
薛姨娘自然愿意。
方才对徐姨娘说的话，真假参半，这份差事吧，油水捞不到，油渣却也不会少。
沈如玉的态度坚决，她便就着台阶下，应承下来，继续管事。
锦儿送薛姨娘出去，回来后板起一张小脸，不满道：“姑娘，府里的事情，本来就是你管着的！若不是你去了帝都，老爷才不会让她插手。”
沈如玉拾起了绣绷，头也不抬：“……天知道我能在家里留多久，要做的事情又多，我没空理会这些小事，姨娘想管，我乐的轻松，还能送个人情。”
锦儿一愣：“老爷不是答应姑娘了？以后就让你呆在家里——”
沈如玉轻笑：“你还真信呐？爹爹一年多没见我，思念之情正浓，见我哭的凄惨，他自然动容……但那不能作数的。过个几年，我年岁上去了，旁人议论起来，笑话我这个没人要的老姑娘，爹爹心里一着急，定会想法子将我嫁出去。”
锦儿沉默下来，叹了口气，问道：“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沈如玉点头，语气轻松，悠然道：“当然。在咱们大周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和离后……就从自己了。”
锦儿撇嘴：“姑娘又在耍我开心。姑娘带着这样的嫁妆，别说是寻常人家，就连帝都的世家高门，稍微寒碜点儿的，也不舍得放你走。”
“我这不还在想法子么。”沈如玉说了一句，举起手里的绣绷，眯眼注视绣了一半的杰作，嘴角渐渐往下拉，气道：“竹子绣歪了，本想给他绣个君子竹的荷包，这下好了，他见了定要笑话我。”
锦儿低哼了声，小声道：“他有什么资格笑呀？阿南那样古怪冷漠的人，根本配不上君子竹，更配不上姑娘亲手为他绣的荷包。”
沈如玉招了招手：“过来。”
锦儿磨蹭着挪了过去。
沈如玉掐了她的脸蛋一下：“你这丫头，我说你什么好？怎么总要跟阿南过不去呢？你惦记我大哥，他惦记我——你总觉得他没资格高攀主子，那岂不是连你自己也骂进去了？”
锦儿脸上有点红，神情却坦然：“姑娘，不一样！我……我是惦记了。”抿了下粉嫩的嘴唇，声音轻了下来：“可我记着自己的身份，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生下来就这么注定了，既然改不了，那就得守本分。我从没奢望过有一天真能……真能和大爷怎么的，我就只在心里悄悄喜欢他就好。但是阿南……姑娘！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平时的言行态度，他的眼神……他从没把自己当奴才看，也没把你当主子，这是不对的。”
沈如玉微微愣神，垂头盯着绣歪了的翠竹，喃喃道：“你说的对，他怕是从未将那一纸卖身契放在眼里。”抬起头，拉起锦儿的手，眼神复杂：“傻丫头……以后你待他尊重些，听见了吗？他是很有本事的人……”
锦儿皱着眉头，嘀咕了句什么，沈如玉没听清，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惆怅的念头。
他是很有能耐的人，她上辈子就知道了。
可她只希望，这一世，他平平安安的留在她身边，永远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需要他走上前生的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管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