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其所》希夭

7、男女

　　妈的，这个男人好性感。赵君同被这样盯着，却突然心跳有些快，对面的人皱着眉，较真的劲儿和常照的傻样子居然有些像。傻气很难构成一个人的魅力，但反差却是吸引力的核心。一个看起来狡猾老道不通人情的男人，偶尔较真傻气的样子，真的是难得可爱。

　　我不会是个抖M吧？为什么被凶了却这么心动？这个男人天天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道理讲来居然头头是道，嘴上功夫很厉害嘛……这样想着又看向对方的嘴巴，宋从晏薄唇紧抿，赵君同突然红了脸，不对不对，这车不是开往幼儿园的方向，下车下车。

　　“的确是我的问题，宋队说得对。”赵君同脑子一乱，忘了要说什么，只好皱了皱鼻子。

　　宋从晏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服软，转念想来二人只是想法不同，怪自己太较真，“咳，抱歉赵小姐，我有点急了，态度没控制好。”

　　赵君同撑着脑袋，右手轻轻搅着咖啡，“没关系，我不是科班出身，但基本法还是懂的。宋队你刚刚说的很对，新闻是为了事实和理性。”说着抬起头，赵君同像刚刚宋从晏直视自己那样盯着对方的眼睛，“可是，揭露了事实，人们就能认清这个世界了吗？”

　　宋从晏挑眉，“这话怎么说？”

　　“中国最新的人口普查显示，小学教育程度的人口只有三亿多人，也就是说全中国14亿人里只有四分之一的人识字，其中只有一半的人没接受过大专以上的教育。”宋从晏惊讶于赵君同眼睛眨都没眨就说出这么多的数据，对方却并没有停下。

　　“而剩下一半的所谓高学历人群，你把生冷的事实放到他们跟前，有些人根本不想下咽。这些被国家，被我们期待着的人正忙着安身立命，被这个社会拼命地往前推，都没有时间看看，这个社会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但你没有剥夺他们了解事实的权利。”宋从晏仍不松口。

　　赵君同点点头，“权利，我非常喜欢这个词。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记者负责公正地把新闻写出来，让他们去看去感受，这是你的观点，我尊重并且理解。但是，我调查的每一个新闻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生育了就放任不管，我要教养他，让他做对这个社会有用的人，新闻亦然。”

　　“你太个人英雄主义。”宋从晏并不打算辩驳，三观是生活的产物，人各有志，他无意干涉。但是他心里清楚，每一个个人英雄主义的人都自以为是上帝，但是上帝一旦犯傻，也有可能变成恶魔。

　　“你太出世。”赵君同抿了抿咖啡，奶香纯正，甜的恰到好处，下次还要来这家。

　　※※※

　　工作日的上班时间，咖啡厅没有什么人，角落里的男女一人一台电脑，无言地坐了两三个小时。赵君同是静不下的性子，终于整合好资料，撑着脑袋看到对面的人还在对着电脑敲敲敲，明明自己准备的材料没有那么多，他那么高效的人，到现在还没忙完？这样想着敲了敲桌子。

　　“宋队，还没整理完？”

　　宋从晏早就看完了赵君同的材料，正在做穆牧案子的分析报告，听到女人这么一问，停下手中的工作，“刚看完，赵小姐忙完了？”

　　“真巧，我也刚看完。”赵君同耸耸肩，“周洲的案子有点怪。我起初以为只是拐卖案，你这里面写的，周洲是穆牧死后一周出了事儿，而且是钝器所伤，明显是故意伤害，而穆牧也是谋杀……会不会，有什么人和穆牧的母亲有仇？”

　　“不排除这种可能，这也是我打算走下去的一条线索。”宋从晏这样说完又看向电脑，打算把手头的工作快速结尾就离开，却发觉对面的女人仍然盯着自己。赵君同本想听宋从晏继续分析，却没想到他这一句话就打住，这样守口如瓶？无趣。

　　“你就不打算问问我，穆牧的事情？”

　　“问了有什么用？我私交里不喜欢扯公事。”

　　呵，赵君同暗暗翻了个白眼，装什么正经，“可我们现在就是因为公事忙了一个下午啊。”

　　宋从晏哑口，抬头说，“那么，赵小姐知道穆牧的公寓地址吗？”

　　赵君同点点头，“湖中路清苑小区十九栋三单元。”

　　“赵小姐记得好清楚。”既然她知道穆牧的住址，那么沈辰的住址呢？沈辰和穆牧住在同一栋楼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如果她们二人对这件事开诚布公，沈辰和穆牧的关系或许就没有那么复杂了。

　　“我家里有他几十封信，寄信地址全是这个地方，想不记住也难。”赵君同这样说时，神态高傲又冷漠，让宋从晏很不舒服。

　　“他真的很爱你。”这种不适宋从晏尝试压制了很多次，最后还是意难平。他直视着赵君同的眼睛，明明是应该让人愉快的话，却用了劝诫的语气。

　　赵君同摇摇头，“爱这种事是相互的，我不接受，他的爱就只是执念罢了。”

　　如果说赵君同之前若有若无的冷漠只是一小片阴霾，这种开诚布公的绝情就是一阵东风，把霾堆成堆，冲到宋从晏面前。她几次三番细节中的傲慢，与自己之前“有情有义”的推断相悖甚远。

　　死前还对自己念念不忘的初恋，她明明对他还保留一份情感，为什么又要这样冷血又傲慢？哪怕是看着别人的故事，也不能做到这样冷漠吧？

　　但思及今天已经有过一番唇枪舌战，所以他在尽力挥走这堆霾。就像向来喜欢跟着别人的口味点咖啡一样，宋从晏是拒绝在和不熟的人相处的时间里多花任何心力的，对这个女人却常常意外，她总是能挑起自己反击的神经，又在反击中拿软刀逼宫，步步为营。

　　宋从晏保存好数据，开始收拾电脑，“沈辰周末会去吗？”

　　赵君同闻言，果然他是为了沈辰才答应去？成日装作正人君子，心中原来也难免旖旎心思。但毕竟沈辰是自己挚友，赵君同没有像上次酒局被对方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而羞恼到。

　　“宋队是想脚踏两只船？”

　　宋从晏闻言一愣，半天没有搞清楚对方脑回路如何，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自己哪里有船要踏了？

　　“之前说有意中人的是你，如今打听沈辰的也是你。”赵君同继续说道。

　　宋从晏闻言有些好笑，自己当时随口诹出来的反击借口，她居然当真还记到现在。可是，既然已经误会了，不如顺藤摸瓜。

　　“沈小姐的住处，赵小姐不知能否指点一下？”

　　赵君同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荡直接，有些发愣，但出卖好友的事她是绝对不做的，“穆牧案子的进展，宋队能否一同分享了？”

　　宋从晏笑笑，知道她是回将一军，不愿和自己多谈沈辰，于是知趣笑笑，不再搭话。

　　※※※

　　夏夜总是来得很晚，变相把人类的活动时间扯得很长，于是街上匆匆人流，上班族们看着六点钟的夕阳，对夏季的良苦用心偷偷感恩戴德起来。赵君同和宋从晏走出咖啡厅，宋从晏掏出车钥匙，走到车前。

　　赵君同看了一眼他的路虎，挑眉道，“宋队胆子很大嘛，这个价位的车也敢顶着刑警队长的名头开。”

　　“所以这车是家母的，我一个啃老族，虽不光彩，也是无奈。”

　　宋从晏的笑很有趣，见了这三次面，赵君同大约见识了他三种笑，四十五度的程式笑、露齿的大笑和只有右嘴角上挑的坏笑。后两者很鲜活，她喜欢。

　　如今宋从晏就是说这这样无赖的话，扯出一丝坏笑，夕阳打在他的肩上，脱下正装的他一身黑，白皙结实的手臂在短袖下展露无遗，高大的身躯挡住身后的夕阳。

　　赵君同看着逆光下的男人，心里想着，真可惜穆牧不在，这么好的光影和模特，他看到了一定会兴奋地哐哐一通拍。转念又想到周末和宋从晏约了去赵庄，钱元宝既然同去，让他偷拍几张这样的宋从晏，自己洗出来烧给穆牧，他在天上看到是会万分感激，还是气歪鼻子？

　　宋从晏猜不透女人在想什么，只觉得她在盯着自己走神，抬手看了看表，“正好饭点，赵小姐有安排吗？”

　　“当然没有。”赵君同明白宋从晏只是一句客套，否则他也不会直接把公文包放在放在副驾驶上，可是自己偏要出其不意，看他如何。

　　聪明女人有两种，一种会装傻，一种懂得适当露锋芒。她们有人爱钱财，于是取之有道；有人喜情爱，自然手段高超。赵君同很贪心，她慢慢发现眼前的男人不仅有钱有貌，能解风情，而且职业性情都是自己从未接触的，很有趣，值得一试。

　　果然，宋从晏没有让她失望，“抱歉，我有。”字句简洁，语气却俏皮，随着他轻轻歪头，柔和了本意里的生冷。

　　宋从晏并没有把对方当成可以私交的对象，算作合作伙伴都有些勉强，刑警的职业养成了他的戒备，越是热情的人越不可靠，越是突然的示好越要回避，越是对口味的陌生女人越要三思，当然，最后一点是做男人这么多年学到的。

　　“宋队，抛开工作的身份，我们也可以做男人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