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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周洲 ...

  •   “丫头,赵庄是你老家?”赵君同刚到报社,就被摄影部的钱元宝拦下,“我有兄弟在赵庄做生意,听说那边出了事儿,有兴趣没?”

      还沉浸在穆牧案子里的赵君同一时没有听清:“什么兴趣?”

      “呀,拐卖妇女儿童!”

      赵君同一时迷茫,拐卖?赵庄?“元宝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说详细点儿。”

      “前几天赵庄死了个孩子,听我兄弟说,那孩子是三年前从N市被拐过来的,来的时候才四岁,又好看又机灵,好不容易养大,转眼上了小学,结果这孩子懂事儿了,自己悄悄地要跑。”赵元宝紧了紧旧夹克:“嘿,丫头,门口冷,去办公室说。”

      ※※※

      赵君同现在脑子很乱,穆牧的死是他杀无疑,知道消息的当晚她就去了穆牧父亲家,老人早知道了消息,一个人窝在小公寓里,一地的烟头。

      她记得穆牧和她说过,穆父在他高中的时候就戒烟了,当初染上烟瘾是和穆母离婚的时候,那时候他成宿成宿的睡不着,一屋子烟味儿,早上起来上学的穆牧一出卧室就被呛得喘不过气。

      是警局打电话通知穆父去领穆牧遗物,他才知道儿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单身公寓,那时候距离穆牧被杀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尸体都硬了,冷冰冰地躺在停尸房,因为法医还要检查,不能给他收拾,也不能下葬,只容老人站在玻璃外看着,穆父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警队的人知道老人难受,没人拦着,等他看够了,派了辆车拉着东西,把老人又送回了家。之后穆父再没出过门,没日没夜地吸烟,他睡不着,也不想睡,酒是不乐意碰的,干脆只能吸烟。

      “穆叔叔,我是君同。”

      赵君同站在门口,被烟味呛得狠狠退了一步,这么说着,脑子里是穿着高中校服的穆牧一身烟味被自己嫌弃,紧张地挠着头解释的样子:“我,我不吸烟的!吸烟有害健康!你是不知道我爸最近烟瘾厉害,我早上一出卧室,被烟味儿冲的差点躺过去。”

      “君君啊?”穆父无心应酬,敞着门径自进屋,赵君同便跟着进去。穆父虽然看起来糊涂,其实心里很有主意,他已经联系了穆牧生前的朋友、同事和同学,再加上这么多年在B市积累的人脉,穆牧案子的细节和进度已经打听了八九不离十。

      赵君同和穆父聊了一下午,大致理清了案子的脉络。目前能判定的嫌疑人只有被监控拍到和穆牧一起回公寓的李子系。

      “李子系是李市长家的独子,小牧和我提过他,是他去年在车展认识的。”穆父说的很平静,掐掉手头的烟:“君君,你得帮帮小牧。”

      ※※※

      “元宝哥,我手头的专题还没做完。”赵君同抽出消毒纸巾擦了擦手,倒了卸妆水就往脸上揉,午饭的点,办公室没有人,钱元宝看惯了赵君同在自己面前不拘小节的样子:“这死丫头,去个警局还化妆。”

      赵君同笑笑,没答话。

      “去赵庄的报道你再考虑考虑,消息我也是刚知道,上头让不让做还不一定呢,毕竟赵庄就在B市跟前,有人施压的话,老方也难做。”

      “赵庄虽然是我老家,我一年能回去一次就不错了,那里的人我也不怎么认识。”赵君同拿纸巾擦了擦手,“拐卖案我挺感兴趣,不过手头警局的命案我才刚开了个头,两边跑,来不了。”

      “也难怪你不清楚赵庄的事儿,那边拐卖案子几十年前就没停过,这孩子据说本家姓周,长得端正的没话说。你看,照片我还特地要来了。”钱元宝说着,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赵君同看。

      赵君同定睛,惊得抬头看了钱元宝一眼,又抢过手机盯了半天。

      “咋了,这孩子你认识?”

      “元宝哥,这专访我做,我这就做个策划,明天之前咱们去找老方。”说着赵君同晕乎乎地要去洗手间洗脸,刚走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哥,你回头把孩子照片发我行吗?”

      钱元宝拍拍赵君同的肩膀:“丫头,你忙,我去准备材料,回头一起发给你。”

      ※※※

      赵君同走到洗漱台,凉水往脸上狠狠泼了几遭才镇定下来。

      她第一眼看到照片中的孩子时,就确定了这是穆牧同母异父的弟弟。这个孩子是穆牧母亲改嫁后生的,叫周洲,大二自己去N城找穆牧,还带着周洲去过游乐园。那是个很机灵的孩子,圆圆的眼睛和穆牧很像。

      穆牧父母在他高一时离的婚,穆母离婚后很快改嫁,从B市搬到N市,和高中同学周岩再婚,一年内生了个儿子,便是周洲。父母离婚的事情对穆牧并没有什么影响,反倒是穆父狠狠消沉过一段时间。

      “嗨,我爸妈可算离了,我长大后就没见他俩睡过一张床。”那天午后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学校旁的马路上散步,时时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教导主任。

      穆牧说的很轻快,好像这是发生在别人家的事。十七岁的赵君同有一个完满幸福的家庭,她难以想象恩爱的父母离婚后,自己的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难受的话,就告诉我。”赵君同小心翼翼,生怕穆牧是为了面子强撑。

      “笨蛋,我爸还是我爸,我妈还是我妈,没死没伤,有什么难受的?”

      直到后来做语文阅读,读到龙应台的《目送》:“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四十多岁的语文老师读完最后这个升华主题、首尾呼应的段落,煽情地说:“嘴上说着不追,其实他们在等你回来。”

      课堂上隐隐听到抽泣声,赵君同却想到穆牧告诉她自己父母离婚的那个中午,男孩无忧无难的笑让她也觉得轻飘飘暖洋洋,好像这世上再大的事儿也构不成烦恼。

      为什么人们总爱把亲情说的这样苦?父女母子一场难道不过是一场陪伴?我生养你陪我过寂寥平淡的中年,用你稚嫩的生命和鲜活的青春填补我逐渐衰老的人生;你养育我偶然的生命,用你全部的爱浇灌我不完整的年轻。

      或许你走的快些,老的快些,离开的快些,或许我见的远方多些,遇的人奇妙些。可人啊,都是完整的个体,想要归属感的人必然要交出被占有的权利,不缺归属感的人也不必被占有欲羁绊。

      就像穆牧的父母,他们拥有在一起或者分开的权利,穆牧便也拥有接受与不接受的权利,当人们把感情的主旋律从义务变成权利,人生会简单多少啊。

      于是穆牧父母分开,各自生活;于是穆牧坦然接受他们的决定,安然成长。既然可以简简单单,皆大欢喜,又何必哭天抢地,互相为难?

      不懂,不懂。

      ※※※

      分手后三年多的时间里,穆牧一次次的挽回和思念,只让赵君同觉得他卑微又恶心——不爱便是不爱了,缘分到了尽头,就像他当初坦然接受父母离异那样,接受一段爱情的结束就这么难吗?

      这三年多,她回拒了穆牧无数次的礼物和邀请,无视他的信件,拉黑他全部的社交号码,做尽绝情之事,如今穆牧死了,他的一切像讨债一样追回来。

      赵君同自知逃不掉,命运安排的东西,砸在你的路口,避无可避,凡人能如何呢?

      可是,明明是他一厢情愿塞给我的债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周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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