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一八四）虽然这也不教物极必反，不过终要发展成喜剧的 ...
-
“活在这个世界上是有风险的，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将会遭遇什么，上空掉下来的钢筋，迎面冲向人形线的卡车，突然倒塌的广告牌，睡熟间闯入室内的凶徒，不慎泄露的煤气，更遑论地震，海啸等自然灾害。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其实亦是置身于一触即发的意外环境中，万万不可大意，野生动物对危险的预警本能是非常敏感且灵验的，使它们得以提前规避灾难逃到安全的地带，这种潜能也存在于人的体内，只因生存环境日益舒适而在逐渐退化以致于消失，然而仍有少数人类继承了祖先的这项本能，对周遭的气息持有敏感性，喏，在某些大家族，经常会出现好几位拥有灵感体质的人，他们能够感受到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物质，甚至可以直接听到、看到。接下来，我要介绍的主人公就是这样一位人士。”
这个开头描写，似乎过于渲染危机了，会不会教人一看就心生不快啊，怪谈发生的背景愈司空见惯才愈能反衬毛骨悚然的感觉，一开头就令人紧张反而会削弱后面情节带来的效果。而且描写得太生硬了。
仙道抱着胳膊，歪头思忖。他的公寓没有电脑，只好先伏案动笔写个草稿。对了，可以和越野交流一下，那家伙学文史专业的，应该能提出比较有建树的意见。
他调出手机通讯簿，很快找到越野的名字，把电话拨了过去。
越野整整一礼拜都在和那位宅男租客吵架。非要说因为什么大事，那肯定不是，同住一幢民宅公寓，再深居简出也会碰面，再说谁都难免用到公共设施。越野是个直筒子脾气，遇事爱急躁，宅男大多偏阴沉不擅社交，说话难免阴阳怪气，这不，越野去一楼浴室洗澡的时候和宅男擦身而过，有口无心说了句“这么大了，洗澡还带玩具啊”，天地神明共鉴，他当时绝无半点讽刺之意，他本人也是个喜爱模型，玩偶之人，可在那宅男听来，这话就很刺耳了，一定要他道歉，必须道歉！加之两人曾因网线中断一事闹过不愉快，就此闹开了，最后还是公寓管理员老伯来给劝开的。此后几天，只要在走廊上遇着，必然互呛几句。
“……”仙道听完他一通抱怨，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老大不小的人了，干吗跟小孩子似的嘛！
越野说痛快了，那波情绪过去了，问他，“你有什么事？”
“噢，是这样的——”仙道赶紧把想用牧的经历写个怪谈小说一事的过程简略叙述给他。
“喔？”越野听了，顿觉兴奋，“还有这事儿啊！”
“唉，你们就好咯，扎堆凑在一起，哪像我，消息传到我这儿都猴年马月了！”
“我也是最近才从藤真学长嘴里听来的，都发生一年了哦，今年的情况嘛，藤真学长说问问再告诉我。”
“那，这样吧！”越野拍腿决定道，“我明儿去找你，见面再慢慢说，反正礼拜天，话说你没事吧？”
“明天早上去便利屋啦，你自己过来等等也成，应该是我问你方便不方便才对。”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买了辆二手自行车，好像没跟你说过哈，在乡下地方生活还是得有辆脚踏车啊——”越野猛然想起，竟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那个，不好意思啊。你今年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啊。”
仙道“哈哈哈”笑起来，“宏明你用不着这么见外吧，嗯，也怪我没叫你一起去玩，现在我也懒得开什么派对了，再说情人节你们——”
“这件事不要提。”越野制止他道。“罢了，我后补一件礼物吧，用黏土做个小玩意儿。”
“那就先谢谢啦，宏明你果然不会忘记我们的友情。”
“喂喂喂，你可快别说这么肉麻兮兮的话了。那就等明天你再详细跟我说，就先这样吧。”
挂上电话，越野回身看看自己的工作台，轻手轻脚挪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细听走廊里的动静，刚通话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应是那宅男出来打水，他寻思着等那人回屋再出去，免得撞见了又吵，破坏心情。
仙道抱过“流流咪”，搔它的下巴。流川现在干什么呢，有训练安排的话，现在也该结束了，不过他可能独自留下加练，今天格外想稻荷大仙那张脸哩，想戳戳他软乎乎的脸颊，那就等吃完晚饭给他打个电话喽。
鸡翅骨已经没有了，这一半天的再去找拉面店的小伙计讨些，那么，晚上随便吃个拉面？可是更想吃叉烧饭，仙道摇摇头，把“流流咪”放回榻榻米上，今儿吃叉烧，你的鸡骨明天再说哈。
他扭过身，面向矮桌，继续构思后面的故事。
放弃招灵体质这一安排，牧学长本来就是个普通人，奇异的故事发生在普通人才能体现怪谈逻辑中的“怪”。
“M学长品学兼优，体育全能，在学校里很有人望。”就用这样平淡的开端吧。
“每逢情人节到来，不少女生会悄悄将巧克力放进M学长的鞋柜或书桌抽屉，M学长每次都礼貌地收下并带走。今年也不例外——”
就在此时此刻，牧突然鼻子里面痒痒，想打喷嚏，张了张嘴却没打出来，怪不舒服的，他不由得搓了搓鼻子。
“怎么了啊？”藤真奇怪道。
牧答他“没事”，又小声嘟哝一句“莫不是要感冒”，遂又搓搓鼻子。
他俩离开牧的公寓，一直在中野车站周边地带晃悠。出门时藤真嚷嚷着要吃鸡肉咖喱饭，来到外面却又改变主意不想吃这口了，那究竟想吃什么，一时间决定不了啊，牧心想，瞧着善变的男人！
现在正处于春寒胜于冬，太阳落山后，气温迅速下降，在外面待久了还是挺冷了，牧搓着双手问，“大人您现在想好了没，打算吃点什么？”
“寿司……？”藤真歪头小声忖道，牧当即拍手，“好，就这个！”拽上他的衣袖就走，“走了，去回转寿司店。”
“哎，等等，我还——”牧蓦地转头没让他把话说完，“这么点事儿就犹犹豫豫，拖拖拉拉，可不符合大人您豪爽的作风哪。”
“有什么关系啊，在你面前，当然怎样都可以，我就是想不好吃什么嘛，便宜的寿司哎……”藤真噘嘴了，“还是炸鸡翅和糖醋排骨好吃，还要配上新出炉的大包薯条。”
“上顿吃的不就快餐，一天吃太多油腻食物可不好，这顿就回转寿司吧，我现在带你去的店平时总搞活动，最近没准儿也有。”
这家伙是自己想吃寿司吧，藤真哼了哼，那就舍命陪君子咯。
赶上晚饭点，这家店里客人还挺多，传送带一圈几乎看不到空位，牧正要建议坐周围的方桌吧，藤真发现，坐在传送带转角处的那个人蛮眼熟啊，“你看，是那位——”他指给牧看。
有田也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他俩了，于是冲他们招手。
“挤一挤，不好意思，挤一挤哈。”
有田和站在传送带后面捏寿司的老板打声招呼，教伙计搬来两把凳子在他左右两边加了座。
这可真是够局促的，落座后牧不由吁了口气，很想再次建议，三人一起挪到方桌去，可有田正吃到一半，只好就这么凑合着坐了。
藤真倒是不介意，晃着脑袋从传送带上取下一盘鲜虾寿司，蘸上些酱油，“有一年没见了吧，常听这家伙提起你，近来还好？”他和有田客套道。
有田长叹一声，“别提啦，既然这家伙常常说到我，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他这么一说，牧赶忙把已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了，本想打趣他怎不和女朋友一起吃饭，看来二人还打着呢，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嗯？”藤真咬了一口寿司，“我不太知道呀，那个，有点不和？”
“何止有点，我现在是不知道何去何从哪。”
“战争”从情人节持续至今啊，牧默默吃着大鲔鱼寿司想，自己今晚少插嘴为妙。
“如此听来，情况是有点严重。”吃完一块寿司，藤真用湿纸巾按了按嘴角，“吵架这事虽寻常，但可大可小，冷战会激化矛盾，尽快讲和吧。”
“这都家常便饭了，吵架啊，就跟循环事件似的。对了，难得见面，其实我上次就好奇了，没来及问，你怎样？应该对女人蛮在行的吧，碰过的女人至少得这个数——”有田伸出右手五指连翻两翻。
牧肩膀一缩，险些把刚喝进嘴里的麦茶喷出来，且听藤真怎个回答吧，哈哈。
“……误会。”藤真些许愣怔道，许是和有田不算熟络，说话还是得顾忌点，“好像很多人都有和你一样的想法，事实上呢，”他转转眼睛，露出优雅而略带困惑的微笑恰到好处，“我对女人的事不太在行的。”视线越过旁边的有田落到牧脸上。
有田显然不信，惊讶地稍往后一仰，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他。
“喂喂，快别这样。”藤真摆手，无奈地笑笑，再另一块鲜虾寿司上面点上酱油。
“真的吗？”有田转向牧问道，牧只是瞠目耸耸肩，这个问题我不回答。
有田“啧啧啧”唏嘘好几声，“蛮意外的呀，那还真是可惜，你这么一表人才的，莫不是有什么特殊信仰，需得禁欲？”说完他想抽烟，就掏出牛仔裤口袋里的七星，然瞅见店内的禁烟提示牌，只好悻悻地烟盒撂在桌上。
藤真注视着那蓝色的烟盒，“抽烟喝酒打小钢珠玩女人的才算个爷们儿，你也这么认为？”
“NO，哪里，哪里的话。”有田摇摇头，“程度问题的啦，比方说男人都会喝酒消遣，但和真正的酒鬼有很大区别，这没有什么可疑问的吧。说这种话的人，我想只是在强调男人有点不良嗜好不算个事，反过来才教人奇怪，莫不是要现世成佛，咱这儿连僧人都能结婚继承家业寺院哩。”
这家伙今儿食欲不佳啊，牧注意到有田面前才五个空盘，他俩落座后就没再动筷子，想必吵得挺严重了，不禁产生些许自责，前几天不该躲着，是应该再帮衬着劝劝他们。
“听这话，有信仰的那个是你吧？”藤真另取下一盘三文鱼寿司，“你是从青森来到东京的，我没记错吧，老家那边有不少鲜为人知的灵异地界吧。”
“这种地界全国各地都有嘛，外地人对青森误会挺深呀，也可能是因为我家在比较发达的城区，我很少特意去打听这些的。再说，家里亲戚有就读佛教大学的，他们对于生死和灵异现象看得都很平淡，这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要心生悲悯，绝对不该抱持恐惧，总之态度很超然就对了。毕竟那时还都是学生，也不是这么老气横秋啦，恐怖电影之类的他们也会看，但要一起讨论，那就索然寡味了，我多少受了些影响吧，对于灵异探险之类的，不是特别有兴趣。”
“是这样啊。”藤真表示信服地颔首，吞下三文鱼寿司。
“嘿，提起这茬儿我倒想起来了，我高一暑假随亲戚们一起去东北旅游，曾拜访过赫赫有名的犬鸣水坝呢，对，就是盛传最恐怖的犬鸣隧道，说实在的，言过其实。”有田歪头回想道，右手摆弄烟盒，打开又扣上，“读佛学的远房表兄还在隧道附近录音来着，怎么跟你们说明好呢，表兄相信超自然现象等等的，但不认为这些一定会作祟害人，如果连这都怕就不要当僧侣，否则谁来净化超度他们呢——这是我自己的理解啦，佛学博大精深，各个宗派理念也不同嘛，专业理论我也不会说。哎呀，那气氛真是挺瘆人的！特别是天黑以后，但是，没有世人疯传得那么邪门，尤其是近些年，杜撰过头了啦。”
“那，”藤真显然来了兴趣，头探了过来，“你们回来之后，真没发生过什么怪事，遇上倒霉的事？”
“没啊，大事怎可能忘掉，小事的话……”藤真探得更近了，有田看着他的脸想道，“就我个人来说，莫名其妙感冒发烧拉肚子应该是有过，可问题是这太常见了，仅仅是巧合吧，水土不服而已，非赖到是因为去了隧道的缘故，未免牵强了些。”
我可什么都没听到，牧心中说道，你们可别讲在隧道附近遇着什么了啊，我不听，说了我也听不到，听不到……他连续拿下两盘黄瓜卷寿司，只管闷头吃。
“隧道这种存在，尤其是废弃的隧道，本身就充满种种邪门。”有田撇撇嘴角，“喂，我可没说过自己是无神论者，也不是一点儿都不会害怕啊，就是对怪力乱神的东西并不会太好奇或兴奋。”
“呵，这样说来，去年这会儿吧，提到‘座敷女出没’时，你心里可笑话我们了吧。”藤真悠然吃起了油豆皮寿司。
有田反问一声“去年”，而后拍拍脑瓜想起来了，他转向了牧这边，“今年没作怪吧？”
“去年查到最后，不就是卖关东煮的大叔整出的闹剧吗，我们还被理事长秘书问话了，然后不就解决了么，中间还有差池？”
“呃啊……”牧慢慢呷着杯里的麦茶，毕竟不是落到自个儿头上的事，就算参与过，估计一年的工夫细节也忘得差不多了，亏了你俩当时还自称神探呢。
藤真提醒他，“当时，只解决了一个谜题啊，恶作剧确实是那位大叔干的，但大叔没送过巧克力给任何人，也就是这家伙收到的怪异巧克力至今仍是个谜。”
“……啊？”有田的胃口被吊起来了，“那今年，你的意思是牧这个倒霉蛋又中招啦？可我，”他扭脸瞅瞅牧，“你怎么不早说。”
“哎呀，没啦。”藤真抢在牧之前说，“但是没个结果的事，心里难免有疙瘩，你说是吧。”
“这倒是。”有田随口就应道。“看来，特别专案小组还需成立呀。”
“别、别！”牧失口否决。“我说呀，赶紧吃，吃完好再找个地方喝一杯。”
“你们别闲着无聊把事儿弄大啊，这好端端的……总之啊，我可不陪你们玩探险游戏。”
“嗳，没事就好嘛，这是最好的。”有田搓搓手，终于又拿下一盘玉米粒寿司。
这会儿顾客少了些，三人得以坐得松快点了。
藤真陆陆续续吃下十多盘，差不多半饱了，他给自己斟了杯麦茶，悠悠地喝着，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有田显得有些烦躁，拿起烟盒，蹙蹙眉装回裤子口袋里，“唉，我可真不想回公寓哪。”
牧也吃得差不多了，用湿纸巾擦手，“别叹气了，这顿算我们的，等下找家酒馆喝两杯。”
“你那位——”藤真犹豫了下，用蛮正经的口吻说道，“同居生活是这样子的啦，打得火热也不代表住在一起一定顺风顺水，两者间可没有因果关联，要顺遂且得磨合个几年吧，有的夫妻磨合了一辈子，隔三差五还会打打闹闹。我不是要打击你，陈述事实而已，克服不了，单身是最佳选择。你非要反驳，世间一辈子和睦的夫妻比比皆是，我不否认啊，表面上相敬如宾，你也不知道他们背后吵架时是个什么样。世间没有不打架的情侣啦，无非吵得相对少一些，或者不激烈，这和个人的性格教养什么的有关，吃个饭不留神牙齿还会咬到舌头呢，朝夕相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会吵架太正常了吧。”
“我确实应该冷静一下，喏，再等不久便是春季，我决定独自回老家修行一番，出来三年了都怎么回去过呢，还真是说不过去。”有田忽而合掌道。
“这很好呀，愿你今后顺遂。”
牧确认他们两位都不打算再吃了，便主动把帐结了。
“这附近小酒馆多得是，换个地方聊吧，喝过酒，让那些不开心的，乱七八糟的怪事，统统见鬼去吧！”
“碰巧遇上你也是好运，你也帮忙好好回忆下去年那场恶作剧的种种细节，合计合计，我这边打算把这件事写成小说。”
藤真轻快地跳下凳子，而牧可要翻白眼了，到底还有完没完，究竟是盼着他平安还是巴不得他撞邪啊！
“噢，真实体验是比较有说服力。打算发表在网路上啊？”有田表示响应，“那，把加入咱们共同破案的情节可好，本以为破解了真相，最后来个反转，原来远远没有结束，带着悬念收尾。”
藤真挎上包，冲牧一招手，“走咯！我们至关重要的主角人物。”
呿，我出钱请客还要被消遣，牧的心情真乃五味杂陈哪！至于怪谈什么的，给他们这一闹腾，似乎在朝着某种喜剧效果反转啊。
作者有话说
第184章 （一八四）虽然这也不教物极必反，不过终要发展成喜剧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