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同人之陌上归》炽天之翼

14、十四章

　　现在已经不流行什么守孝三年，薛少铭还是比一般人多留了一个月，回到上海的时候，路边的树木已经飘下最后一片叶子。
　　岳绮罗继续窝在别墅里看西洋的医学书，无心觉得自己也应该奋进一些，找薛少铭借了一笔款子，租了一套公寓，打算去洋行做事，临行前也没忘顺走一大包东西。
　　“岳小姐，我最近会有些忙，要不要找几个佣人？”薛少铭一边端上早餐，一边问道，离开杭州后，小姑娘重新变的冷漠，好像他们初见的时候，他原本以为找回了前世的记忆，会有所不同，可惜，她的名字，依然是他的禁忌。
　　在她眼里，他只是薛少铭。
　　无心拍着他的肩头打哈哈，这个老妖怪一直不忘找机会说小姑娘的坏话，这次倒是改了态度，说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大家能体谅还是多体谅一下。
　　“不用。”岳绮罗看了看桌子上白粥和煎蛋，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人，两个月的茹素生涯让他瘦了不少，脸上也有了几许历经世事的沧桑，只是眼底依稀凌厉如剑，倒有了点张显宗的影子。
　　岳绮罗没有见过年轻时候的张显宗，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而立之年，在顾玄武旗下，隐忍守拙，只等一击必中，她并不讨厌这样的生存方式，只是隐约看见自己的过去，在冰冷的黑暗中等待潜伏，哪怕是为了活着，也改变不了心底的那丝不甘和愤慨。
　　即使，对方不一定过的比自己好。
　　“上海大学明年开始招收女生，我要报考医学系。”岳绮罗抬起头说道，薛少铭脸上的失望让她觉得有点碍眼，虽然不过是躯壳，她想，还是要让张显宗的魂魄保持平和的心态才好，“你帮我找些资料。”
　　“好。”
　　有被需要感，大家都很满意。
　　军用吉普车开出别墅的范围很远，老鬼才从地下室飘出来，一身水蓝道服，上面绣着精致的吉纹，渐行渐深，在下摆处汇成层层起伏的云海。
　　“无心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避走。”老鬼的脸色有几分肃然，“我想，薛少铭也多少猜到一些。”
　　“那又如何，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即便他知道了，也只能认命。”岳绮罗冷笑了一声，看着窗边轻轻飘舞的白色纱帘，边角上缀着黄色的流苏，有些不堪重负，“不过是一个用来蕴养张显宗魂魄的躯壳而已，他还想逃到哪里去。”
　　“你不变就好，我见他魂魄日渐凝实，只怕到时候会更加不易。”老鬼说道，“须知临场摇摆不定乃是大忌。”
　　“我的决定，从来不变。”织魂师也好，想起前世的事情也罢，都不过是一个陌生的躯壳，不是她要寻回的人。
　　岳绮罗想，她要找的张显宗，崛起于草莽，终止于荒野，行尸走肉，白骨累累，却为她死过两次。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即便是岳绮罗这样不问世事的人，都能感觉到时局的紧张，薛少铭更是忙碌，经常好几天不见人影，归来时也是盖不住的满身疲惫。
　　大约他手里的兵工厂真的挺引人注目的，一个妖妖娆娆又精明干练的军统特务罗慧珍，一个温婉贤良又暗藏杀机的东阳女子小野藤子，还有一个意向不明又同处共事的名门千金程媛，岳绮罗看着小纸人传回的讯息，觉得薛少铭真是坐享齐人之福。
　　如果不是确定顾玄武已经死透了，岳绮罗真想把他拉到这三个女人前面好好看看，他当年给张显宗找的八个姨太太是什么货色，不是戏子就是小家碧玉，要么就是泼妇窑姐，八个加一块儿都比不上薛少铭现在半个。
　　十一月份，汪精卫遇刺，轰动中国政坛；然而，对于上海的大部分人们来说，更为关注的还是徐志摩空难身亡，哭瞎了半个上海的小姐太太，岳绮罗从报纸上看见他的遗孀徐小曼的照片，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再看看半个版面的诗篇，觉得凡夫俗子果然是一些沉浸于无用事物的东西。
　　她划了一根火柴，施了个法术，幽蓝的火焰在半空中旋转，有点像多年前那堆柴火，把张显宗的身体烧成灰烬，他魂魄在火上留恋徘徊，她以为他会走，三魂七魂消散于轮回，从此，世上再没有这个人。
　　“好看吗？”岳绮罗躺在沙发上，抛着手里的火柴盒子，看着空中起舞的火焰，指挥者它滑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好看。”薛少铭回答道，他想可以带小姑娘去看外国的魔术表演，只是怕被小姑娘一眼拆穿。
　　岳绮罗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问的真傻。
　　“这个人偶，贴身放在身上，别丢了。”岳绮罗静静的发了一会儿呆，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稻草人递给对方。
　　“好。”薛少铭接过这个用稻草和红绳捆绑起来的小人偶，上面用笔画着简陋的五官，似乎是为了说明它的随意，手脚长短不一。
　　是小姑娘送的第二份礼物。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 ，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 ，遇到你…”
　　薛少铭翻开书,给小姑娘念徐志摩的诗,他并不赞同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月里去做这些精致的事情,但是不得不说,徐志摩的确写出了这个世间最美最痛的情怀。
　　前世今生，他遇见岳绮罗的时候，都已经错失人生最好的年华。
　　“岳小姐，如果你想读医，其实可以去美国，国内的教学水平还处于发展阶段，何况局势不稳，还是出国更稳当一些。”薛少铭读完几篇诗，看小姑娘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试着劝说。
　　“我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女子，时局混乱，不是更好。”岳绮罗眯着眼睛说道，世道险恶才能妖孽横行。
　　岳启这几天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挖心去了，去了一趟杭州，倒把他的野性激发了出来，凶山恶水，乐此不疲。
　　“抱歉。”薛少铭勉强笑了一下，发现小姑娘又仰头专注于半空中依然舞动的火焰。他总是把她当作需要被保护的小姑娘，回神后才想起自己才是一群人里最弱小的那个。
　　即便无心一无是处，至少不死。
　　在小姑娘眼里，唯一有价值的，大概只是他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