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生病的少年与医生 ...
-
午时14:10:36
“啊啾！”
“少爷，您感冒了。”
“……没有，藤叔。”桐捂着脸，闷声补充道，“您听错……啊啾！”
“……在前面停下车，少爷您先穿下我的外套，”藤借着内后视镜，瞄了一眼他正埋着脸害羞的少爷，“您不能生病的。”
“对不起，我大意了。”
藤停稳车，转向后倾身。他伸手搭了搭少爷的脸颊，皱眉。车里尽管开着暖气，触及的皮肤却如被寒雨浸透，冰冷得刺骨。他迅速地解开扣子，里面是笔挺单薄的西装，再替桐穿上，最后整理领口，将围巾裹好。
桐红着脸，围巾下的嘴唇微微扬起。“谢谢藤叔。”
他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害羞的少年。而且彬彬有礼。
藤揉了揉他的脑袋。他和小狗一样蹭了蹭藤的手掌。
“一会就到了，少爷，再坚持一下。”
藤开得很稳，桐昏昏欲睡，但确实只是一会就到了。他对恭敬地站在车门前俯身的接待摆了摆手，有些缓慢地下车。
藤跟在他的身侧，尽可能地挡住凛冽的风。
“您的体质也太弱了，”离开众人的视线，藤神色紧张地扶住这个看似走得笔挺实际摇摇欲坠的少年。
他那强大的少爷轻而易举地被突如其来的感冒击败了，只是这一会，他的病情看起来加重了不少。
桐低着头，迷迷糊糊地反驳，“这是个意外。”
“这不是个意外。”藤泯了泯嘴唇，锋利的双眉在眉心刻下深深的痕迹，“您是上午到的？为什么不通知我呢？”
“藤叔，”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再那么泠然，还有点委屈的色彩，“到了。”
藤无奈地松开手，在一扇普通的雕花黑门上敲了三下。每一次骨节与门相碰，隐约地亮起一点光，这一点光像是复苏的精灵，绕着桐与藤好奇地打转，最后确认了什么似的，欣喜地亲了亲桐的鼻尖，化作一道流光撞在门栓上。
“咔哒”门开了。
先前神奇的景象并没有在藤的眼瞳里留下痕迹，他只是绷着脸，把他没自觉的倔强少爷扶到床上，严肃地盯着他安生地躺好，才微微松了口气。他隐晦地看了下那副板材眼镜。
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从那扇门通过，才会发现这里的空间大得出奇，给人空荡的寂寥感。就是四周是米色的墙壁，毛玻璃的落地窗透过绚烂的日光，窗边有青葱的盆栽和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不知为什么温暖的风，一缕一缕地吹拂着这里的一切。
“藤叔……”苍白的床上，少年有些纤弱，他睁开眼，这个动作缓慢得很，而且颇费精力。
他的眼瞳是湛蓝的，如天空般深远，又如同水晶一样璀璨，摄人心魂。
藤脸色微变。他很快冷静下来，但忧虑与凝重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着他。他跪下身，却与少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去忙吧。”
“您……可以吗？”
“嗯，可以的。”
“我能为您叫医生来吗？”
桐沉默了一刻，“给我四个小时，在我……恢复之后。”他合上了眼睛，轻轻地说，“……”
他就这么睡着了。
藤无奈，少爷，你在说什么呢？他向昏睡的少年欠身致礼，无声地离开。穿过门，入眼却不是原来的景象，而是直接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藤犹疑片刻，翻开手机拨打了一个许久未曾相见之人。
“你好，绿间，我是藤。你下午有空吗……”
午时17:40:07
“咔哒……”
“辛苦了，藤叔。”
藤微惊，随后松下气，凝视着少年幽深的黑瞳微笑。“您醒了。已经恢复了吗？”
桐优雅地蜷在沙发里，摆弄着茶几上的甜点。那些热乎乎，香气腾腾的糕点还有红茶。等藤落座，他收回手，两臂交叠在膝盖上，支着下巴，面不改色地命令道，“藤叔，刚才笑得真好看。再给少爷我笑一个。”
藤持着茶盏的动作一僵，苦笑，“看样子是我松懈得太早了……”
他的少爷还“病”着。
更麻烦的是，他清醒地“病”着。
“我会努力克制自己的……”少年蹭着手腕，如猫般的慵懒，“医生呢？”
“不可以戏弄医生，少爷。”藤出言警告，有一丝丝难解的畏惧。他在害怕他衷心的少爷。因为他“病”着。“是绿间医生。他会和他的孩子真太郎来看您。”
“藤叔，不要盯着我的眼镜看，不舒服。我会努力克制的，您不相信我？”桐睁大了眼睛，那犀利决绝的美色令目者眩晕。
藤摇头。“少爷，您令我害怕。您现在很美。”
他说了两句毫无关联，令人琢磨不透的话。但他拢在身侧的双手竟在颤抖，他没有说谎。
桐沉默。
这沉默让藤如释重负，“谢谢您，少爷。”
藤伸手，一如先前般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头顶。他的手仍然有些恐惧，但他抑制得很好，这动作只有温柔了。“您穿得有些少了。”
单薄的黑色衬衫趁得肤色莹白。少年还赤着脚。
“这里不冷……好吧，好吧……”少年在注视下妥协，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像被欺负了。藤熟视无睹，找了件兜帽绵斗篷替他披上。那兜帽上长着一对猫耳朵。
“我去接医生。”
“嗯哼。”
午时17:42:12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藤。”
“这是真太郎？一眨眼就这么大了……我们也都不年轻了啊。”
绿间真太郎望着那个西装革履，嘴角噙笑的黑发男子，他一点都不像会有这种感慨的人。
他的眼角上挑，戴无边薄片眼镜，黑发固定向后，额头饱满，棱角锋利。从服装到气质毫无破绽。如果不是开口的沧桑，谁也想不到他已经能年近四十了。
他是特别的。绿间很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对自己的父亲而言是多么特别。从接到电话到来到这里，他一向严谨的父亲，竟然时不时地发呆。现在也是这样……眼里就只有那一个人。
即使他连父亲的名字也没有喊出来。
绿间真太郎有些失落。他对名为藤的人并没有任何深刻的映像，也不存在任何感情。父亲的态度更让他不安和……嫉妒。
绿间真太郎也只是个小学刚毕业的孩子。←祸害小学生
所以他对于那个让他和父亲丢下所有工作，奔波来这里的小少爷更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午时17:45:20
逢魔之时将来。日尽西山，飞鸟归林。
残余的夕辉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色彩。
暮光下沉睡的少年，淡漠的眉眼如同折翼的天使。
黑门之后，是人间吗？
藤是最早回过神的。他脸色骤白，仓惶地向睡在地上的少年走去。“……少爷？”
“……”少年的眼睫如翼微颤，灰暗的阴影下闪烁着潋滟的水光。他最终睁开了眼，墨黑的瞳孔有些朦胧，他迷茫地仰望着藤。
藤失笑，他的脸上还有着抹不开的恐惧，这笑便有凄凉的意味。少年皱眉，眯起的双目清晰锐利，然而他尚未发一言，就被藤打横抱起了。他严肃的神情有些破裂，在透过藤宽阔的肩膀看到陌生的二人时，已经是恼羞成怒了。他咬着下唇，命令道，“放我下来！”
“还有一点路就到了，少爷你乖乖地去床上躺着吧。”藤抱着少年，语气宠溺。
绿间真太郎看着父亲笔直的沉默的背影，最终还是捡起了地上被遗忘的黑猫耳斗篷。
午时17:50:10
“离开沙发的时候，感到头晕，眼前黑暗，然后失去了意识吗？”
“现在感觉还好吗？”
“藤，拿点糖果给他吃。”
“粗略检查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有点贫血，再加上感冒。最好去我那里仔细复查一下。再测下体温。”
少年接过体温计，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绿间医生，最后视线落在左手持着熊娃娃的绿间真太郎身上。
藤去买糖果了，因为他挑剔的少爷吩咐只要草莓味的软糖和黑巧克力。旅馆里仅有的巧克力是酒心的。所以，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绿间真太郎则趁机抱出了医药箱里的幸运物。
“我是雨宫桐，”少年将温度计换到左手，右手握了握绿间医生，又把手伸向绿间真太郎。
他看起来很认真，绿间真太郎下意识地握上那只手。有些小，有点凉。在回神之后，真太郎默默地躲到了父亲的身旁。
“我……有一些秘密，藤现在不愿意让你们知道，”桐观察着医生的神色，“我不善言辞，只能告诉你……藤很喜欢你。”
医生微笑，他没有反驳，但他的态度很明确，他不相信。
绿间真太郎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了一瞬间的动摇。
“我有‘病，不好控制，会伤害到你们。”
“没有治不好的病。”
“你不知道的有很多。”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
“……不知道。”
桐没有再说话，他含住了温度计，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
“我相信你。所以……让我们来照顾你。”
真太郎一向冷淡的父亲，最终承诺了有些温柔的语言。就像是藤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生病的少年与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