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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说谎的少年与花园 ...

  •   这原本是名为黑子哲也的少年,日复一日平常的一天。只有一件值得记忆的事——他温柔的母亲乘午时的班机工作回来,父亲载他在机场等他的爱人。
      然而这整件事发生了远超黑子想象的转折。毕竟他才刚小学毕业。这其实与小学毕业无关,即使黑子修完大学,迈入社会也不能预料到,自己的母亲会遭遇偷窃。不,是明抢了。
      他只知道今天的人流对他有些危险。他必须跟好自己的父亲,不被冲散。
      父亲很遗憾不能在此良机下牵牵软白萌儿子的小手。虽然只有小学毕业但已经有自尊意识,并且敏锐察觉到父的狡猾的黑子,严肃拒绝了手拉手这种小孩子气的事。
      那是只有篮球才能触碰的手(。ˇˇ。)。
      他和父亲提前了近半个时辰到达机场的等待区。在听到广播里母亲乘坐的班号时,和所有等待着的人一般,不自禁地走去更近的地方。
      他很乖地待在父亲的身边,直到前方的人群开始骚动,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那苍白无力仍然温柔的声音,在喧喧嚷嚷里,有些远,是听着的幻觉一般。
      他向那里跑去。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存在感薄弱的黑子哲也,只能被人流碾压着,被推向更远的地方。
      黑子努力地向他的母亲靠近。他听到了父亲喊他的声音,但他只是努力地挣扎在逆流里。
      他被挤到一侧,撞上了某个人。或是说,完完全全地撞到怀里去了。
      那一下让黑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所以他很清晰地感受到眼角擦过某种柔软的温度,然后是身体贴着身体,闯进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领域,下意识地战栗,最后是微微有些凉意的发丝亲在他的耳侧。
      这一瞬间理当是迷糊的,所以直到黑子睁开眼,才发现他们并没有意识中的那么紧密。
      他首先看到的,是线条柔和的下颌和色泽雅淡,有些薄的唇。那让他呆怔了一刻。
      随后他才意识到,他的右肩被一只形态优美的手轻轻地按着,让他在乱流中找到了稳定,也并不是完完全全地触碰。
      最后,那人退开一步,微微侧首,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借过。”
      其实,这整个过程很短,短到来不及思考。
      按常理而言,他们分开了,走各自的路,是两条不小心相交又错开的直线。
      然而……
      他找到了母亲,警察找到了他们一家,那个偶然的相遇,神情漠然地再次站在他面前。
      “你们……是这位女士的家属吧,不用怕,小偷已经被警方制服了,包已经拿到了,您一会检查检查有没有缺失……先请和我们走一趟,做些记录吧。”
      “啊,这位是协助警方破案的小英雄。”
      他在离开之后,做了一些很关键的事。
      这些关键的事只被一句话概括了。
      他现在站在那里,单手拎着旅行箱,微微低下头听母亲说些感谢的话。
      一点落寞或是其他的神色都没有。
      再后来,他们坐在温暖的室内。黑子听到了他的名字,是雨宫桐。一老一壮的两位警察,显然在针对他。
      黑子忍不住看他。
      所有人都看着他。
      只是黑子看得更仔细些,因为他就坐在自己的旁边。但黑子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看起来很普通,很平淡,没有第一眼给黑子那种有些震撼的美感,甚至有些黑子自己的感觉。
      薄弱的存在感。

      午时12:47:32
      “桐,有来接你的人吗?”他的父亲询问。
      “那能请你和我们一起用餐吗?感谢你为家妻所做的一切。”他的父亲不容拒绝。
      “这是哲也,在下黑子名致,家妻若子。”他的父亲微笑。

      午时13:03:21
      父亲确实带着他们找到了一家酒店,有东京不错的自助料理和西式餐点,这对他们家有些奢华了,但这不足以为谢。
      遗憾的是,黑子与父亲坐,只能听母亲缠着他。
      出人意料,他对若子完全没有先前令人潜意识感觉到的冷漠疏离,一些只是简单的问话,他似乎在很认真地回答,甚至可以称得上详细了。
      他的声音里仍然没有任何情绪。
      但让听的人生不出任何的恶感。只觉得是山间细细的清泉,泠泠淙淙。
      有谁责怪过山泉隐于深处,不与人相见?
      只是母亲那一声声的“桐酱”,让黑子莫名想笑。
      “没有四人座了,”父亲微微一顿,很快做下了决策,“我与若子坐在那里,桐和哲也在这,可以吗?”
      没有任何异议。
      现在,他们相对坐着。彼此都注视着对方。
      他可能没认出自己。黑子哲也在那幽深的黑色眼瞳中得出结论,他有些失落。
      除了那一点点的失落,黑子更有些紧张,他完全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作为他们第一次交际。更何况,被那双眼睛注视着。
      这其实很尴尬,在浪漫优雅的西式乐声中,你对面坐着第一次见面的男生,而他不说话,只是看着你,这时候最重要的是,不论做什么,打破这种旖旎的沉默了。
      然而黑子的天然呆发作,就这么在沉默中思索组织起那莫名重要的第一句话了。
      黑子没有去打破沉默,还有一个除了呆更重要的原因。
      在对视下,他渐渐看清了桐的模样。
      那是很奇妙的感觉。
      那迷糊的概念是一种类似保护色真实存在的事物,但现在,在本人的默许下,那种雾一样的迷惑人的东西变得淡了许多。
      呈现在黑子眼前的虽不足以真实,但清晰得令他移不开自己的眼睛。连眨也不行。
      ……
      等黑子回过神,他们的面前各摆着一盘餐点,而他正姿态优雅地举杯喝着牛奶。
      像什么都没发生。
      不,至少能有优雅这个形容词,而不是没有任何语言来描摹名为雨宫桐的少年了。
      黑子有些愉悦。

      进餐之后他们仍然没有任何对话。气氛却没有很生硬。
      黑子中途离开去盥洗室,原本没有任何意外的过程又莫名的有了转折。
      没有其他词语更适合这平常的一天了,那就是莫名。
      在做完某件难以用雅语形容的事后,黑子的手落在门锁上,转过半圈……
      “嗯,是我……帮我转接你们这里的负责人……”
      黑子僵硬地拉回刚刚推开一条缝隙的门。
      那熟悉的清冷的声音和哒哒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最后与他一门之隔。
      “……”
      黑子平静的内心卷进了一阵冷风。
      “藤叔,好久不见。”令人吃惊的寒暄。
      “麻烦你待会来接我一下,就在东京,酒店的地址是……在正门,我会提前通知你……”那声音有点冰雪消融的温度。
      “麻烦你装作我的亲人了……”
      黑子陡然一惊,这比他听到两个麻烦更吃惊。桐,之前……说谎了。
      ——“……我的亲人在东京,上午有些脱不开身,但回去那个时候没有问题。”
      为什么……要说谎?黑子有些心乱,他没有意识到,桐已经结束了谈话,而他吃惊之下,撤去了指尖的力量。
      门露开了一条缝隙。

      午时13:27:45
      “……”
      “……”

      午时13:28:01
      “桐,为什么说谎?”黑子看着他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道歉才是。
      “你是这样认为的?”那双美丽的桃花眼缓缓地眯起。其实他的眼瞳不是纯粹的黑夜,而是深海。那眼瞳深处的液体涌动着,旋转成不可思议的形状。
      “这里不适合说话,去花园。”
      酒店的中心是一片花园。意外的并非全是些名贵的花种,有白梅,腊梅,点点红妆一般的梅,还有一株在开花的樱桃。
      风静静地流走在众芬之间,有些寒意,花香淡而不腻。
      他站在一株繁华的白梅前。梅向来高傲又孤寒,但他在那里时,那柔和的线条融和成的有些锋利的美,连梅也不得不露出锋芒,才不沦为陪衬。
      黑子已经冷静下来了。这意味着他明白了桐的用意,也意味着他开始为自己不当的言行而愧疚。
      “我确实撒谎了。”桐顿了顿,放缓了语速,“你不必愧疚。”
      这应该是安慰的意思,但只能说太过直白,毫无宽解的效果。他似乎意识到这一点,微微地张开唇,但又很快闭上,没有多的补充。
      他只是从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方巾,然后一只手轻轻地按在明显有些落寞的男孩肩上,一只手用柔软的方巾擦着男孩的眼角。
      “抱歉,之前……不小心碰到了这里。”
      桐认真地擦着。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稳。
      然而黑子只觉得脸有些烫,并且不知所措。他完全不能从那句话中分析出这个太过亲密的举措的前因后果。

      午时13:41:02
      “……就是这样,我说了谎话,非常抱歉。”
      “啊……没事的,孩子。”若子看着这个单薄的少年,有些不忍将同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若子微笑,“我和名致先去前台,哲也和桐酱就再坐会。”
      若子没有挽住丈夫,而是谦逊地跟在黑子名致的身后。
      若子望着丈夫,欲言又止。黑子名致清楚妻子内心的想法,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就像对家养的猫一般。这样在夫妻间奇怪的动作在他们二人却很融洽。
      若子安心地笑了。
      时间掐得很准,在黑子夫妇付完款之后,桐带着黑子下楼了。同样是一前一后,同样淡定的模样,高些的桐像是护着弟弟的兄长。
      若子发现,桐刻意控制着步速,等着自己有些温吞的儿子。这个认知令她愈发喜爱这个年轻人。她与丈夫方才已决定,在他们能做到的范围,一定给这个只身东京求学的少年最大的帮助。
      黑子名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露声色地再一次观察着这位少年的每一处细节。
      他在感激之外更多了审视和一些客观的东西。他是看到这位少年出手的。但他相信妻子与儿子的判断,看看他儿子那副小心翼翼的呆样,这才一会就把人家当主心骨了。所以,他不准备单纯地以丈夫或妻子的身份去道谢。
      “这是我的名片,反面是我的个人电话,如果你有需要,我与家妻会鼎力支持。”一脸严肃正经的黑父。
      桐点点头,收下名片,放进口袋,同时仿佛早有准备,坦然地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黑父。“镝木旅馆,反面是我的电话。”
      镝木旅馆……贵宾卡。
      黑子名致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位少年坦白的有亲属在东京的旅馆产业工作,是名气不小的镝木旅馆。况且,能随意地让孩子持有贵宾卡,至少是总经理以上的级别。
      黑子与若子没有那么深的想法,他们只是对即将来的离别存在伤感。
      但时间不等人,这场相遇最终还是在依旧清明的天色里落下了帷幕。
      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黑子从后车镜眼巴巴地看着那个人越来越远,渐渐地被其他景物埋没。
      这是除了篮球和奶昔之外,第一件记在心里,难舍难忘的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说谎的少年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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