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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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转凉，不似先前那样闷热。正屋也晾得差不多了。还别说，重新粉刷后，果真亮堂了不少。还真应了古人说的“象箸玉杯，必不羹菽藿，则必旌象豹胎。”看着焕然一新的正屋，姜莹莹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以前的床帐、门帘过于朴素陈旧。可如今生产力低下，好好的床帐、门帘扔了过于浪费。前不久曾让阿峰帮忙做了毛笔，不如找些颜料，绘些花鸟鱼虫，添些颜色生机。
这日，姜莹莹正在家中潜心作画，忽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忙放下画笔玩出一看究竟。
姚桃抢先一步上来拉着她手道：“快来看看正礼！”
只见一群人围着好些动物，有一对大雁、两只山鸡、两条鲤鱼、两只山羊、两筐螃蟹、两篓鲜虾，还有獐子一家。又有人奉上五谷种子各两小罐，狐皮、鹿皮各两张，柴火两捆，还有两根雕有兰花的木钗。
姚桃道：“阿峰有心，毛鳞羽甲，天上、地上、水中之物样样为你寻来，可见其真心。”
姜莹莹一眼就看到那两支雕了兰花的木钗，心内感动：我只不过随口一提，想不到他就如此放在心上。
姚桃问道：“只顾看，这些你倒收是不收？”
姜莹莹道：“自然要收，只是往何处养？我只犯难。”
姚桃道：“这也值得犯难？山鸡养在后院便可，鱼虾蟹寻只陶盆养着便可。山羊獐子你若嫌麻烦，交与畜长便可，你只每年交与他及部落一成肉便可，也可换成粮食。至于那雁与先前所赠之鸿鹄，待你们行礼后还要放生。”
姜莹莹听她说得在理，自己确实不善养殖，不如交给畜长省心，便忙着寻盆找绳将这些东西安置好，又找人将羊和獐子送到公共“养殖场”去，与畜长交代了缘由，并奉上几样鲜果糕饼以示感谢。
待一切安顿好后，姚桃又笑道：“既收了礼，何不回礼？”
姜莹莹惊道：“还需回礼？该回何物？”
姚桃笑道：“你为阿峰做的衣裳草履及荷囊便是。”
姜莹莹恍然大悟，进去将为姚峰准备的衣服等拿出来。一身是姚桃做的玄色礼服，不同于平日里穿的那种贯头连体衣，而是采用了交领右衽，上衣下裳的形制，显得分外庄重。至于姜莹莹自己做的那身就没那么讲究了。姜莹莹做了一件原色交领上襦，袖间勉强绣了几竿翠竹。又配了一件靛蓝色对襟半臂，并在后背绣了只仙鹤。因为姚峰常年劳作、狩猎，穿裤子比裳要方便，保暖性也更好，因此并没有做裳，而是做成了裤子。裤子做成了靛蓝色，没绣任何花样。尽管有些创新，但作为一名汉服爱好者，姜莹莹还是遵循了汉服交领右衽，系带接袖，前后中缝的基本形制。
姜莹莹还做了两双草鞋、两双布鞋，布鞋都是靛蓝色，都绣着翠竹。还做了两个空囊两个内置香草的香囊，都是靛蓝色，都绣着翠竹。并非姜莹莹不想绣其他花色，实在是会绣的有限，这里的染料更不多。
姚桃、姚峰都赞道：“好巧的心思。”
姚峰心疼地拿起她手道：“绣这些花样作甚，磨手费眼。”
姚桃撇着嘴道：“罢，罢，罢，幼时我也常替你制衣，从未见你心疼！”
姚峰忙道：“怎不心疼？我常摸了鸟卵与阿姊吃。”
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中也发出啧啧称赞。
阿止拨开众人上前道：“阿姊，何时为我也做个有花的荷囊？我要大虎，为我做个同前几日峰阿兄一人徒手打死的那只一般大的。”
阿峰想阻止已来不及了，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道：“你莹阿姊再不得闲！你阿母为你新蒸了黄米，还不归家？”
姜莹莹岂能不知他的意图，一把拉住他问道：“何时之事？”
姚峰见瞒不住，只得含糊道：“就是带少年们出猎那次，不过追赶獐子时碰巧遇到。放心，我再不会鲁莽。我知阿莹还在家中等我。”
姜莹莹这才作罢，又仔细叮咛了一番。
阿止出门时，见妊雀躲在角落里悄悄招手叫他过去，以为有什么要事，连跑带跳过去了。
妊雀道：“阿兄看着机敏，原来是个愚人！”
阿止被说得摸不着头脑，问道：“这又是何故？”
妊雀道：“莹阿姊要备婚礼诸事，整日忙乱，哪有空为你制荷囊？”
阿止这才知自己确实莽撞了，抓着后脑勺道：“那如何是好？”
妊雀道：“我来这月余也曾随莹阿姊学过一些，不如我替你做了？你莫再去烦她。”
阿止信不过她的手艺，游移不定。
妊雀见他犹豫，拿出自己的荷囊，指着上面绣的鸟雀道：“此为我亲绣，如何？”
阿止细细看去，绣得虽然比不上姜莹莹的，但也算好看，便道：“也好，替我绣得威风些。我明日摸了鸟卵与你吃。”
妊雀道：“谁要鸟卵！你只每日带了小猴来让我看看便好。”
阿止早将再不让妊雀碰小猴的誓言忘在了爪哇国，欢欢喜喜与她一起逗弄起小猴。
君姚占了卜，卜得吉日。姜莹莹亲自告知族人，又专程到有蛙告诉妘菊、妘柏等，又被取笑了一番。
日月如梭，转眼便到了婚礼之日。一早起，姜莹莹就心绪不宁，生怕落下什么。
姚桃安慰道：“不必慌乱，有我在！”
姜莹莹这才稍感宽慰道：“幸得阿姊相助。”
姚桃又凑到她耳畔笑道：“阿峰平日勇武，今日倒仿若失了魂魄般，坐卧不宁。幸亏有阿母、阿荷相助。”
到了黄昏，姚桃帮着换好礼服，梳好头发，又在她腰间系了一条蔽膝。姜莹莹又对着水面细细化妆。姚桃见她化的妆新奇又漂亮，凑过来看了好久。
姜莹莹本就生得极美，上了细粉、胭脂、口脂，越显得粉面桃腮、唇红齿白。又用稍稍点了些胭脂在眼尾晕开，越显得秋水含情，更添了妩媚风流。
姚桃看得眼睛都直了，直赞：“美甚！美甚！”
姜莹莹也对妆容比较满意，只是这礼服黑压压的，只在腰间系了一条红色腰带，跟影视剧里见到的十里红妆的场面有些差距。
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便有人呼：“良人至！”
姜莹莹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更快了，手都微微颤抖。趴在窗边向外偷看，只见姚峰一身玄色礼服，更显伟岸英俊，被众人围着中间郑重行礼。姜莹莹心中感叹：这里的女子成婚，新郎来时，便会有母亲、从母、舅父等迎接招待，只是我孤身在此，没有亲人，只能由部落中长辈代替。若是在后世结婚，家中也不知如何热闹。又是一阵伤感。
忽有人高喊：“良人入！”
随后，姚峰便走进屋中。姜莹莹慌乱拿起夏日常常把玩的一把绘了牡丹的麻布团扇遮住脸颊。
众人都被这举动惊了一跳，不知该作何反应。姜莹莹这才反应过来，姚桃将婚礼流程说了无数遍，哪有什么盖头、团扇遮面！都怪自己太紧张，又受后世电视剧影响太深才会如此。这下可好，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再放下团扇吧。后灵机一动，道：“你不应我几件事，我便不露真容！”
姚峰哭笑不得：“你说，我都依你。”
姜莹莹道：“从今后你要爱我怜我，不得欺我弃我。以后你心中只可有我一人，不可再爱他人。”
姚峰道：“我心中一直都只你一人。”
姜莹莹这才放下团扇。众人并姚峰俱是一惊：平日也知她美貌，不曾想竟美得这般惊魂摄魄。
姚峰直着眼呆在原地，只顾傻笑。姚桃推他一把，道：“怎只顾看？”
姚峰这才反应过来，上前行了一礼。姜莹莹也下榻回礼。而后两人被众人簇拥着并排走上神台，跪下拜了三拜。君姚边念祝语，边将五谷撒在他们四周。仪式结束，便有人呼：“新妇、良人入牢。”
二人便被人引着走下神台，走上对面方台，进到台上新搭的青庐里。里面早有人在地上铺好了草席，二人在草席上坐定。俄而便有人端来盛着清水的陶盆和麻布毛巾，道：“新妇、良人盥。”二人便在盆中洗了手，又用麻巾擦了手。便有人端上案俎鼎豆、陶碗刀匕。赞者曰：“举肺祭！”便有人端来盛有一对羊肺的陶豆上来。二人各取一只举向天空，祭天神，又以齿轻叩三下。不一时，又有人端来一碗羹、一碗黄米、一盘肉酱、一盘烤肉。赞者分别说道“食羹”“食饭”“食酱”“食炙”，二人便依次一同将这些食物以匕、刀、手指等取食三次。取食过后，便有人端来陶杯、陶盂来让他们漱口。漱口后，又有人端上两碗蜜水，只是那碗都是半圆形的，合在一起正好组成一个完整的圆形。接着又有人端上来一个状似葫芦的东西，一剖为二，分别装入水递给两人。姜莹莹这才发觉杯中的水居然是苦的，原来古人的“合卺酒”是这个样子呀。刚喝完“合卺酒”，又有人端来两碗淡水，也是用方才装蜜水的半圆形杯子装着。姜莹莹这才体会到这三杯水的含义。半圆形的陶杯、一剖为二的葫芦都代表夫妇一体。先是蜜水，后是微苦的“合卺酒”，最后是淡水。这不正暗合了爱情婚姻的真谛吗？最开始的怦然心动和热恋都是甜蜜的，从恋爱过渡到婚姻中间的磨合期自然少不了会有苦涩，到最后终会归于平淡。
姜莹莹还发现按照习俗，为她端水递饭的本应是姚峰的兄弟，但姚峰没有兄弟，只能由友人代劳。而照顾为姚峰端水递饭的本应是自己的姐妹，也因为自己没有姐妹所以由朋友妘菊等代劳。开始，姜莹莹还疑惑不解，后来恍然大悟：这或许正是先前族外群婚制的遗存。当人类发展到一定阶段时发现以前的杂婚制不利于后代，于是便实行族外婚，同辈的姐妹与外族同辈的兄弟“结婚”。兄弟共妻，姐妹共夫的现象普遍存在。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发展，人们渐渐不再认可这种混乱的男女关系，转而实行现在类似后世一夫一妻制的对偶婚制。只不过对偶婚一般为男方走婚女方或随女方而居，且在较为固定的伴侣外还能随意与他人发生关系。只不过对偶婚制将兄弟共妻、姊妹共夫变相为婚礼上兄弟、姊妹照顾新娘、新郎饮食。春秋时期的媵妾制也由此变相而来。
正想着，忽听赞者呼：“礼毕！新妇、良人换服。”，方才伺候饮食的男女依次退出青庐，小声说着闲话，彼此中意的甚至公然外打情骂俏。
青庐中众人散去，只剩二人对坐。虽是心爱之人，可当着他面脱衣换裳，姜莹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满面通红低头不语。姚峰猜着她心思，小声道：“阿莹，我转过身去。”姜莹莹这才换上先前准备的一套新衣。上桌原色交领上襦，外套淡红色对襟半臂，下穿淡红色长裙，脚蹬一双绣着兰花的红色布鞋。为了好看，姜莹莹还特意给半臂加了副原色领子，并在背后绣了朵牡丹。
不一时，姚峰也换好了衣服，更显得风度翩翩，姜莹莹在心中暗笑：唐朝婚服红男绿女，我们倒刚好反了。换好了衣服，二人便并排走出青庐，却见外面广场上人声鼎沸，人们忙着从鼎中盛饭。或许这就是最早的婚宴。不过现在的婚宴可远不如后世那样丰盛，什么鸡鸭鱼肉、佳酿香烟一概没有，只有五谷肉糜及各种蔬菜混合煮成的稠粥。更让姜莹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煮粥的五谷大部分都是参加婚礼的宾客自己带来的，女方的部落只负责出人手、柴火和一头鹿，这头鹿还是新郎自己打的。
不过很快姜莹莹便想明白了，这种习俗与当时的生产力、生产关系及婚姻制度又很大关系。现在生产力不发达粮食产量低，一般人或部落很难担负得起数量这么庞大的人口的饮食。而且现在实行的是公有制为主配合少量的私有制，婚礼由部落举办，但现在的婚姻制度不太稳定，即使举行过婚礼的男女也随时有可能“离异”“再婚”，那这样频繁的婚礼筵席支出部落必定不愿负担。更有趣的是现在的婚礼也充当着相亲会的功能，许多与“新郎新娘”不相识的外族男女也借机来此寻找合适的伴侣。“羊毛出在羊身上”，既然是宾客自己吃饭，那煮饭的粮食自然也需由宾客自己负担。说不定后世出“份子钱”的习俗正是由此演变而来。
宴席结束，大家一齐动手收拾了残羹，便围在一起踏歌、跳舞。青年男女们有的眉目传情，有的互唱情歌。姜莹莹、姚峰离了众人回到房间。月光透过窗棱照进屋子，似蒙上了一层轻纱。姚峰将姜莹莹拥在怀中细细看了半日，笑道：“阿莹今日甚美！”
姜莹莹笑道：“阿峰今日亦美！”
姚峰又执起姜莹莹的手问道：“阿莹，在你出生之地有何婚俗？”这一问倒把姜莹莹问住了：在后世中国，西学东渐，人们渐渐抛弃了传统的婚俗，转而办起西式婚礼，无论是民间结婚还是影视作品婚礼几乎一律洁白婚纱，西装革履，交换戒指，宣读誓言，中式婚礼日渐式微，已有逐渐淡出人们视线的苗头。一股民族文化缺失感顿时充斥心间，姜莹莹失落又为难，在脑中搜寻半日，才开口道：“我尝闻阿母言，似有新婚夜结发之俗。寓夫妇同心，永不分离之意。尝有诗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姜莹莹本还想说拜天地、高堂，夫妻对拜的，但又怕勾起姚峰的伤心事，遂生生忍了下去。
姚峰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两句在口中颠来倒去念了几遍，赞道：“这结发之俗甚好，我们也行这结发之俗如何？”
姜莹莹道：“自然甚佳。”
姚峰又问：“该如何行之？”
姜莹莹道：“你将我束发之绳取下，常年贴身珍藏即可。”
姚峰笑道：“如此简单？”说罢轻轻取下她束发的彩绳，小心贴身放好，坏笑道：“行过结发礼后该做何事？”
姜莹莹当然知道他意有所指，红着脸道：“我先去洗漱。”洗漱结束，姜莹莹身着一条绘有荷花的吊带长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姚峰只觉她整个人似弱风扶柳，摇曳生姿；又如薄雾笼花如梦似幻，及至走近看清那张不施粉黛的脸才有了一丝真实感，又见她素净白腻、顾盼生辉，更觉比白日愈发清丽动人、灵动秀致，似幽兰清荷，不由吟道：
“隰有荷华，亭亭而立。室有佳人，袅袅而来。愿执其手，相偕百年。
泽有蒲兰，幽幽生香。室有姣人，灼灼生辉。愿与偕臧，永以为好。”
姜莹莹闻言一羞，两颊生晕、秋水笼雾，更添了小儿女情态。姚峰只觉一颗心怦怦撞击着胸膛，心中似有大火燃烧，浑身炙热，喉结蠕动，只想立时消火，只是终归不忍，狠了狠心将人重重一抱，道：“阿莹俟我，我去洗漱！”
不多时，只听潺潺水声，不久水声住了，又闻梁间燕子呢喃，地下草虫低鸣，中间夹杂喘息之声。许久之后，又有水声响起，夹杂男女之声。只听姚峰道：“怪道你刚来便要陶盆，原来是做此用。那我可否同用？”姜莹莹忙指着旁边一个小盆说道：“此为你专用，不可混用。”姚峰指着盆上刻的一个符号说道：“此似箭矢。箭下之圆可象日？阿莹是望我以箭矢护你，又如日般暖你？”姜莹莹没想到一个男性性别符号他居然能脑补出这么多情节，无可奈何道：“是极！”两人又低低说些情话碎语。满月西移，地上树影斑驳摇曳。清风吹过，人语虫鸣俱微不可闻，唯余风过竹林莎莎之声。
次日清晨，刚一起床姜莹莹就满榻寻找，只是可叹只闻昨夜雨横风狂，却不见今日落英缤纷，心中又惊又疑，又恼又气，失落不已，靠着床榻直叹气。后又一想，这也是常事，何必挂怀，自寻烦恼呢？姚峰早将一切尽收眼底，一把将人搂在怀里，道：“阿莹果真吉人，必是得天神护佑才如此。早知道当初在有蛙就该……”姜莹莹害羞，佯怒道：“你又浪语！还不快去生火烧水？”姚峰道：“原来阿莹口渴，我这就去。”说罢起身穿好衣服，一条腿刚迈下榻去，又折身回来，重重在脸上亲了一口才笑着离开。独留下姜莹莹一人在榻上感慨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