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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婚后的生活温馨而平淡,与后世的婚姻生活有极大不同,不用为棘手的婆媳关系而发愁;也不用为财产生琐事而计较,只按时从君姚那按照贡献领取生活物品便可;甚至不用为婚姻失去新鲜感而忧心,白日两人各自劳动,只在晚上共处一室,有时姚峰外出打猎或戍守几日也见不着面,似乎和恋爱时也没多大区别。
      西风渐紧,天空变得高远澄明,不时可见一排排大雁或排成一字形或排成人字形从天空飞过,嘎嘎的叫声自天际传来,打破宁静。满村菊花、桂花开得正盛,馥馨之气弥漫开来,惹人迷醉。姜莹莹常摘了桂花、菊花洗净、晒干,想着日后摘些红枣、枸杞做菊花酒、桂花酒和桂花糕。这日,正在忙乱着,忽然姚菱来叫,说君姚叫她到明堂议事。姜莹莹忙放下手中活计,随着姚菱穿过广场,来到方形祭坛后的一所大房子前。姚菱说道:“族中议事我不便进去,就此告辞。进去后你不必拘束,若不便出言,只管听他们议论便是。”说完,施施然走了。
      姜莹莹注意到房前还建有一道长长的走廊,也是木骨泥墙,上覆茅草。走廊外两男两女名持刀守卫。那两名女子搜过身,确定她没带武器,才放她进去。
      走廊里,地面上遍铺草席,姜莹莹脱掉鞋子,光脚踏上草席,干草的味道被秋风送进鼻腔,姜莹莹感受到秋的肃穆,也感受到数千年前祖先的智慧、礼制的威严。带着敬畏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到明堂,骤然变得宽敞明亮起来。明堂足足有两百平米左右,窗户宽大,采光和通风极好,地上也铺满草席。此时明堂里已坐了许多人,几乎全是上了年纪的妇女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低头沉思,有的闭目养神,还有的交头接耳。姜莹莹便猜测这些好像都是各家的主母,还有司管各行业的长者,怨不得姚菱说她不便来呢。
      君姚见姜莹莹,忙指着自己旁边的草席招呼道:“巫姜,坐此!”姜莹莹忙笑道:“坐中皆长者,我后生晚辈,怎可越而居尊位?”众人皆笑道:“你是巫,正该如此。”姜莹莹这才在君姚旁边坐了,只是并未与君姚平起平坐,而是稍稍坐在君的下首处。一来因她生性谦逊,二来她本是后辈在长辈面前自然要适当放低姿态,三来也以此表明对君权的敬畏。
      见她如此谦逊知礼,众人都在心中默默赞许,君姚更是笑着与她说起了此次会议所议之事。原来是庄稼、果实成熟,要安排人手收割。怪不得进来前姚菱来之前跟她说不便发言就闭嘴旁听,这人事安排她确实不合适,一是对人口性格、能力不熟,不便安排;二是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实在不便蹚这趟浑水。
      不一会儿,人来全后君姚缓缓开口道:“近日,我仰观天象,俯察物候,乃知谷已熟,可收割矣。今特召尔等至此,商讨如何分配人手。”
      底下果然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毛遂自荐,有的说去收谷子,有的说去摘果实,有的说去打猎。好多人争得面红耳赤,有几个争到最后竟口出秽语,并大打出手你揪着我的耳朵,我拧着你的脖子,他又扯住了你的胳膊,麻花一般扭打在一处。姜莹莹虽觉得可笑但也能理解,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益所驱,人心难测。而这时期是按劳分配,不同的劳动,分得的成果也有所不同,人们自然会争着去选一些收获更大的劳动。
      君姚看着这场闹剧,大吼道:“尔等视我如无物乎?”又扔过来一把石刀冷笑道:“赤手相搏如何能尽兴,莫若以刀相向。”这几人哪还敢真接刀,各自松开手,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旁边姚峰早捡起石刀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君姚却并不接刀,冷笑道:“方才她们斗殴,你如何不拦,只作旁观?”
      众人都知道君姚这是拿姚峰立威,大气都不敢出。姜莹莹也看出了君姚的意图:姚峰是她的亲外甥又是她的养子,如此一来又唬住了众人立了威又不会结仇当真高明。见心上人被人当众训斥说不心疼恼怒是假的,但囿于身份及与阿峰的关系姜莹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在心中默默焦急。
      姚桃在旁道:“阿母,此真不怪阿峰,都是长者,又都是妇人,他如何好拦。”
      君姚瞬间拉下脸来,直指着她脸道:“族中议事,唯有君与族众,何来阿母子女?叫你来听,不过虑及我兼任族中之君,事务繁忙,怕有遗落,才叫你来旁听,回去好转述弟妹。你倒好,妄言乱议。真真虚长年岁,负我教导。”
      姚桃不过想着替自己阿弟说几句公道话,既圆了阿弟情面,增了姐弟感情,又卖了姜莹莹人情,还可在众人面前露露脸,顺便酸一酸那些打架斗殴的,不想却招致阿母一顿骂,顿时羞得满面涨紫,额冒细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姜莹莹知道君姚说她让姚桃来旁听是为了回去转述给弟妹不过托词,实则是想借此增加她的政治历练,为将来推选做准备。只是实在没想到连姚桃都被连累了,转而想到,既然牵连上姚桃那我就好说话了,况且这里巫的地位极高,几乎可比肩君,加上我独自在此,背后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君姚应该不会猜忌,撂我面子吧。忙道“君莫再动怒,阿桃如此也是爱弟之举,手足深情令人动容,况阿桃所言亦是实情。阿峰之举虽有不妥处,也的确事出有因。至于斗殴之人虽争于小利,但也可见其率直。”
      君姚缓和了面容,笑道:“你如此说恐是爱阿峰之故。”
      姜莹莹忙道:“阿峰,我所爱也;有陶,亦我所爱也。阿峰之爱为私,有陶之爱为公。吾尝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大局不举何以全私情?我自然当以有陶大局为重,先公而后私。方才之言亦出于公心”
      君姚疏朗笑了几声道:“好一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局不举难全私情’。”又指着方才斗殴的几人道,“巫姜出来亦知此理,尔等生于兹长于兹竟不顾有陶大局,为了蝇头小利拳脚相向,若人人如此待敌者来袭则有陶覆也。”
      姜莹莹也忙道:“吾幼时尝与阿父游于江上,见一蚌方出曝,而鹬啄其肉,蚌合而箍其喙。二者不肯相舍,一渔者过而并擒之。此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
      那几个斗殴的先前见君姚发怒已经后悔,现又听君姚与姜莹莹扯上部族大局,更是羞愧难当,红着脸,低着头道:“我等知错,以后再不会如此。今日犯错自愿受罚。”
      君姚道:“自然当受罚,便罚尔等为你所伤之人理好仪容,秋收后再守仓三日。”
      几人本以为要受些皮肉之苦,不想只是如此,又惊又喜,对君姚存了十二分感激,再看彼此头发散乱、满脸血道,更愧疚得无地自容。
      处理好了这场闹剧,君姚又问姜莹莹道:“巫姜欲任何职?”
      姜莹莹道:“莹愿往山林采摘果实。”
      君姚吃了一惊道:“野外苦且险,需跋山涉水,还需防猛兽野人。莫若就在族中照看儿童。也按最高为你发放酬劳如何?”
      姜莹莹恳切道:“莹非为私利,不过欲往山中采些草药以备冬日之需。冬日草木枯萎,天气严寒,人常发病,需多备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姚峰忙道:“你需何种草药,说出颜色、形状我替你采来便是。”
      姜莹莹道:“人生百样,各有脾性,药生百种,各有药性。有的用根,有的用花,有的用茎,有的用实,有的用叶。况有的配他物食之为药,若以手直接触碰却是毒。必须我亲自去采才万无一失。我也想进山中看看还有哪些不曾见过的药材。”
      君姚想了想道:“便如你所愿。”
      姜莹莹趁机建议道:“可从牛、鹿中选驯良者驮运物品。还可带阿止同去山林,他养有小猴,可使其上树帮忙摘果。”
      君与众人合计了一番觉得可行,便着手安排各人的劳动。每家的主母都从君姚手中接过若干竹签。这些竹签上有的画着谷子,有的画着果实,还有的画着动物。姜莹莹便猜测这些估计就相当于后世的工作证,各个工种所发的凭证各有不同。
      方才斗殴的那几人发现君并没有刻意为她们及她们家人安排辛劳且收获小的工作,各个喜出望外、感恩戴德,对君姚敬服之情愈盛。
      晚间,姜莹莹悄悄问姚峰何为野人。
      姚峰道:“皆是被部落所逐之人,其或因身染怪病或被天神降咒或因触犯族规而被逐。彼皆亡命之徒,或三五聚群或单人独居,常袭扰聚落,劫掠食物、女子,彼此间也常互相侵袭,各部多厌恶之。”
      姜莹莹吃了一惊,原来原始社会也有散兵游勇,看来是得多加小心防范才是。
      姚峰见她神色有异,以为她害怕,忙安慰道:“阿莹勿忧,有我在。”
      姜莹莹心中感动又踏实,靠在他怀中道:“有阿峰在我万事不惧。”
      次日清晨一大早,人们便在广场前集合,各自核对了领到的竹签后开始劳作。
      由于这次秋收首次尝试用牛、鹿驮载货物,为了保险起见,庄稼收割队和野外采集队都配备了几名畜场的人。
      采集的人员先将村落里和周围的果子采摘干净,便进山采摘野果。
      走入山林就仿佛闯入了一幅油画,满山黄绿相间,树上黄的梨、橙的柿、红的枣满满的挂满枝头,在眼光下闪着亮光。地上铺着黄色或绿色的野草、落叶,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配合一行人快活的说笑,组成一支动听的交响曲,让这肃穆的秋也变得活泼起来。
      食物珍贵,人们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只要看见挂了果实的果树,人们便要将上面的果实采摘了去。事实证明带上小猴的决策无比英明。小猴身形灵活,善于攀缘,树冠上难以采摘的果子都被它摘了下来。阿止见状神气万分,昂着胸,仰着脖子抬头看着树上上蹿下跳的小猴,笑眯眯道:“我就知它必有大用,当初阿母还嫌它费米水。哈哈,今日有它在必能将山林中的果子采尽。”
      姚桃道:“小少年拘着他些,莫要采尽。林生万物,你将果子采尽,林中禽兽何以过冬?禽兽皆饿死,我们又如何能猎得皮毛肉食?”
      阿止闻言低头悻悻不言。姜莹莹又惊又叹:想不到现在就已经有了可持续发展的理念。
      只采摘太过费事,人们也会用到粗暴的方法。比如碰到枣、栗子这类干果,人们就会用打的方法。枣子个头小,分量轻,表皮也较为光滑,不带刺、壳,最好办。打枣前先由身姿矫捷的男子上树将六七成熟的枣子摘下来,再用竹竿子朝着树冠一敲,熟透了的枣子便哗啦哗啦落了下来,有的落在草丛里,有的借着坡势滚出好远。树下的人便跑着弯腰将这些枣子拾起装入背篓中。
      相比枣子,栗子的采摘难度就大得多了。栗子外面裹了一层毛茸茸的刺,打在人身上有需定危险性。打栗子的人和捡栗子的人都需戴上草帽,穿上 草编的马甲,以防被栗子伤到要害。
      一些熟透了的板栗苞浑身变成了黄色,裂开了口,露出里面红黑油亮的板栗。秋风吹过,熟透的板栗一个个吧嗒吧嗒从苞里落下来,只留下长满刺的空苞在枝头摇曳。
      板栗一落地,人们便用竹夹子去捡起放进背篓里。一只野鸡正在树下觅食,被不期而至掉下来的栗子苞吓了一跳,张开翅膀,竖起冠咯咯叫着跑了。大概是觉得被这小东西吓了不甘心,不一会儿又跑回来,警惕地盯了板栗一会儿,试探性地用喙啄了一下,不想却被毛刺扎得生疼,嗖的一下避出好远。姚峰早发现了这只在黄绿红相间的林间飞奔的五彩野鸡,悄悄搭起弓箭,一箭出去,刚才还窜来窜去的野鸡顷刻倒地。
      姜莹莹心里暗笑:“野鸡、枸杞、红枣、板栗,倒是凑成一道好菜。”
      吃饭时,阿止端着碗东张西望悄悄摸到姜莹莹身边道:“阿姊所做饭食甚好!”
      姜莹莹道:“那你便多吃一些。”
      阿止又道:“阿姊日日辛劳,可忙得过来?”
      姜莹莹见他话中有话,欲言又止,心中疑惑,后一想,当日接妊雀过来治病不正是用的来帮忙的借口吗?豁然开朗,心中又喜又奇,面上却故意做出不知所谓的表情,道:“哪日不是忙乱?莫非小少年有空过来帮忙?”
      阿止忙道:“阿姊尽管吩咐,止自当尽力。”后又沉默良久,叹气道:“阿雀已回去十多日,她在有蛙也无亲人,无人怜惜,不知过得可好?”
      姜莹莹忙安慰道:“她本为有蛙之人,现又逢秋收,怎好将她继续留在此处?至冬日艰难时我再寻个由头将她接来便是。你若牵挂,待秋收毕,可去寻她。”
      阿止瞬间红了脸,嗫喏道:“谁要寻她?不过小猴想她。”
      姜莹莹先还奇怪不过说了句去寻她,这小少年怎么这么大反应,后才明白过来,这里男子去女方部落寻女子,专指男子走婚,怪不得他这么害羞呢。
      旁边几个妇女早看见了阿止的窘迫样,一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趁其不备麻溜地解下阿止腰上的荷包说道:“小少年,你所配之囊甚美,不知是何人所赠?”说着又端详着荷包上绣的老虎道:“看这虎,甚是威风!”
      阿止连忙将荷包抢过来紧紧攥在手里,道:“不过路上所拾。”
      几个妇女相视一笑,挤挤眼睛,一个道:“小少年自何处拾得?快快说与我知,明日我也去拾一个。”
      另一个道:“既是路上所拾,那便交与君姚,让她问问是何人所遗(遗失)。”
      阿止急得拉住她衣角,恳求道:“阿媪莫要说与人知。”
      又一个妇女说道:“莫非那个少女爱上你勇武,特意遗在路上待你去拾?”
      阿止大窘,红着脸,低着头,推开众人,慌不择路跑了,一边跑,嘴里一边念叨:“妇人,妇人,多嘴长舌!”
      一个妇女在背后冲着他大喊:“小少年,你跑错了方向,有陶在西!”众人一齐欢畅地笑起来,笑声响彻山林,空中南飞的大雁也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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