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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贵女克夫,新帝从善 ...

  •   人生须臾几十载,富贵云烟转头空
      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曾道唏嘘不已。
      由刺史降为县令,从三品跌至七品,果真是帝王无情,官场晦暗,还不若远放云州偏远之乡,离了这尔虞我诈、朝不保夕之争,留得家人平安。
      曾道离开元城,赶赴原台之时,百姓们挤满官道,纷纷挥泪送别,更有不少人提议为曾大人建祀,以纪念其主政汉州的仁善之治。
      细闻百姓肺腑之语,曾道感动不已,几近落泪,心底却愈加透彻:为官者,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自己无论是位居三品的封疆大吏,还是屈身七品的芝麻小官,无论处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都应忧国忧民,心念社稷。不求功高四海,但求造福一方。
      元和郡太守柳为民(字济元)深知曾道为人,叹惜世道不公,尽让好官受罪。再一想继任的刺史,呵,十足的混油子,往后这一州百姓可要受苦了。可惜,自己一个地方主官,左右不得朝局,只能早早领着一众官差,侯在了城门口,备下薄酒三杯,为远行的上司践行。
      “大人此去云州,万望珍重”,柳为民递过杯盏,声音低沉,略带一丝哽咽。
      “济元有心了”,曾道取过酒来,重重地叹口气,一饮而尽。
      后曾道携家去了云州梓丰郡,终其一生,再未调回汉州。
      嗟乎,宦海浮沉,人生如梦,万世流芳一张纸,千古遗恨半步子,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省得...
      光阴若水,匆匆而去。
      待得建安二十五年秋,已做了好几年原台县令的曾道趁着退堂之暇,一人静坐于在府衙后厅,握了本典籍细看,眉峰微皱,双目低敛。
      这几年他听讼明决,雪冤理滞,果然政简刑清,民安盗息。老百姓终于盼来了个好官,自是交相夸赞,暗地里称其为“曾青天”。
      “爹爹!”
      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引得曾道停了忧思,轻放下书,侧目看来,面上隐着一抹笑容,道:“君儿,这般时辰,怎不随夫子读书?”
      “夫子今日有事,便允了我半日的闲。孩儿探过母亲,便来叨扰爹爹”,曾迎君三步并作两步,仰头杵在曾道跟前,娇俏地回了一句。
      七岁的女儿已是出落得乖巧可人,曾道颇为宽慰。他与乐氏子嗣不丰,仅有一女,便充作男儿养,宠爱日甚,为其寻了当地名士,教授琴棋书画,诗词典籍,盼其成才,以解膝下荒凉之憾事。
      “我还有公文需处理,恐陪不得你。既是先生放了你的马笼头,且去院中寻人玩耍”,曾道摸着幺女脑门,望了望时辰,日头尚早。
      “是”,迎君笑着应了,福了一礼,便退下了。
      曾道目送女儿离去,转身坐下,又读了四页书,待得师爷来催,便收了册子,拾掇半会,拣出一沓文书,迈步往前堂去。中途路过庭院,恰巧撞见迎君正与丫鬟们蹴一小小彩球儿为戏。
      此时,一个头扎小辫的丫鬟玩得兴起,一脚踢去,得劫重了些,那球击地而起,连跳几跳,滴溜溜滚去,滚入一个地穴里。那地穴约有二三尺深,原是埋缸贮水的所在。众人一瞧,忙用手去捞,岂料手短搅他不著,扎小辫的丫鬟自知闯了祸,正待跳下穴中去拾取球儿,曾迎君娇喝一声:“且住!”大伙不解,纷纷望向她。
      “冬香,穴里污秽,不必下去,我自有办法,使球儿自个走出来?”
      迎君指了指洞穴,眼角上扬,笑意盈盈。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好奇,就连站在不远处的曾道也翘首望来,他想知道自己这个打小便聪颖懂事的女儿,又想到了甚么鬼主意。
      迎君也不点破,即教候着的小厮去提过一大桶水来,倾在穴内。那球便浮在水面。再倾一桶,穴中水满,其球随水而出。
      大伙见迎君取水出球,智意过人,啧啧称赞。年近半百的师爷更是感叹:“小姐聪慧伶俐,懂事明理,老爷与夫人有福啊。”
      伫立在原地的曾道闻后轻抚胡须,眼底一片笑意...
      至建安三十年,迎君已满十二岁,生得清丽端庄。腰若流纨素,肤如凝玉脂,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如此佳人,偏又精通琴棋书画,识得裁衣织素,芳名远扬。
      时人皆言:“曾大人样貌平庸,生的一脸麻子,底下闺女却甚是周正。”于是前来求娶之人,络绎不绝,几欲踏破曾家门槛。
      曾道夫妇念及女儿渐长,也开始为其留意未来夫婿。
      恰在此时,曾道的朝中密友、平昌伯韦建贺派人送来帖子,欲为次子继求亲,聘取迎君,如此两家既有世交之谊,又兼秦晋之好。
      曾道把此事说与夫人乐氏,再三商议后,觉得韦继虽年长迎君六岁,却出生世家,一表人才,又熟读诗书,有功名在身,女儿嫁于他,倒也不委屈,遂遣使去了伯爵府,应下了这门亲事。
      一月后,曾韦两家换了文书,下了定礼,约好待得迎君及笄后,便嫁入韦家,做韦继的正妻,伯府的次媳。
      消息传开,坊间皆省得平昌伯嫡次子聘迎君为姬,引来唏嘘一片。不少打迎君主意的年轻后生们也息了念头,开始寻觅别家姑娘。
      孰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入了腊月,韦继游猎坠马,受了重伤,虽经百般医治,仍未熬过年底,十五日后便薨了。
      这般一来,亲事也就化为沫影。
      曾道难过之余,只得去信安慰老友,吊唁一番,再为女儿择他人。
      岂料,后来又定了两门亲事,许嫁之人不是病逝,就是意外亡故。世人怪之,皆言曾迎君虽貌美倾城,却命里克夫,乃祸水之命。
      于是乎,曾经名动一方的迎君竟是无人敢娶了。
      曾道和妻子乐氏闻着坊间各色传言,又急又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回身去安慰无辜的女儿,又严令家中奴仆,不得妄谈小姐婚事,否则棍棒伺候,逐出府去,永不再用。
      可是嘴长在别人身上,哪里管束的?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三月,远近的十里八乡都知晓曾大人虽是个好清官,可命里不济,没有儿子,还生了个克夫的女儿,待字闺中嫁不出去,甚是可怜。
      众人传得神乎其神,曾道有心为迎君辟谣,却也找不到驳斥理由。恰在这一筹莫展之时,一卜数者登门拜访,自号渺然法师,相迎君,大惊道:“此女当大贵,不可言,常人受不起。”
      曾道奇之,忙问缘由,大师却再不肯透露,只伸出右手,眯着眼睛,指了指头上天,心底叹息一句,“然命贵,却无福,惜哉!”
      事毕,法师不顾曾道再三乞求挽留,扬长而去。
      至掌灯时分,曾道在书房踱步,反复揣摩大师之言,忽灵光乍现:自古高嫁低取,莫不是小女命中大贵,旁人消受不得,只有送入那...念及此,曾道心中大骇,匆匆走了两步,又兀地忆起当初元城的风水大师司马通卜了一卦,说曾家要出一女,富贵齐天。
      如此看来,定错不了,女儿这生怕是要入深宫,嫁天子!
      曾道抬首,望着窗外皎皎孤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造化弄人啊。
      自此之后,迎君守在曾府,再未许过任何人家。
      春去秋来,岁月流逝,待得建安三十二年六月,昏聩无道的萧倜得了场大病,救治无效,卒于西宫,享年四十七岁,葬入京师郊外的定陵,庙号神宗,谥号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而后太子椿(神宗第八子)即位,大赦天下,下诏次年改元永宁。
      都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萧椿亦不例外。继位初期,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十足的烂摊子,由于先帝沉湎酒色,数十年怠慢政务,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致使柄臣相轧,门户渐开,四海不宁,若再不整饬,任其发展,国家怕是有倾覆之祸。
      为了维护大齐统治,萧椿相继颁布了一些诏令。
      停止先帝时期的扰民敛财之举,减免赋税,减轻徭役,竭力平息民怨;后罢黜宦官朱昌,处死中书令等一批臭名昭著之人;为户部左侍郎周海平冤昭雪,追封其为凉国公,赠吏部尚书,谥号文忠,并遣礼官论祭,敕有司重葬,立碑撰文,正其功名。
      虽说大齐朝定例,三品可得谥,但这“文”字也不是谁都能用的,约定俗成,乃词臣谥文,即翰林院出身的三品以上大臣才有资格谥文。然事无绝对,或以勤勉、或以节义、或以贯望,亦可谥文,用示激劝。周海虽是进士出身,却未入翰林供职,又是直言强谏而死,按理当谥“忠肃”、“忠烈”,谥“文”已经是最大的美谥,且危身利国曰忠,廉方公正曰忠,用“文忠”二字,足见新帝之诚意。
      此外,萧椿还特加旨意,擢周海门生、原台县令曾道为云州刺史,封忠勤伯,以正社稷,以昭圣恩,安天下士人之心。
      这一系列举措,使得朝廷顿开清明之风,民间亦多善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贵女克夫,新帝从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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