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幻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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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澈的天空，春光轻柔的流淌，细长的雨丝，轻盈的碎沫般，又宛如颗颗晶莹冰沙，散着碎光，淅淅沥沥。
裴宁致掀起轿帘，凉风扑面而来，卷起柔长青丝，缕缕雨丝拂在她脸上，带着一股沁凉，她仰头，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
“大人派红莲来，请小姐前去一叙。”
她沉默片刻，说：“好。”
从杀手，到救了师兄的神秘人，然后突然以景王爷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他到底是谁？
其实，他是谁，又有什么要紧？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不过是场梦，短暂而虚幻的美好，终有结束的一天，许多的羁绊，她只能一点一点的解开，一丝一丝的剪断。
“呵，红莲，难得看见你不在他身边。”
停下脚步，红莲循声望去，白衣男子闲闲倚在小巷空墙边，手中轻转一把折扇，恍若澄潭的狭长凤眼微眯着，笑瞥着她，身后四名侍女薄衣轻纱，婀娜多姿，此时也看向她，抿嘴笑着。
红莲皱眉，眼中是难掩的厌恶，冷冷道：“神，我们各为其主，井水不犯河水，你少惹我！“
神一挑眉，斜瞥着她道：“我要不愿意呢？”
红莲眸光转厉，紧了紧手中长剑。
仿若不觉般，神笑得温和，淡淡看了眼红莲身后的轿子：“能让你亲自护卫的，是她吧？”
红莲眼神漠然，声音僵直的冷：“我只知道，她是大人要得人。”
神望着她，笑容里带丝嘲弄：“小野猫，收起你的爪子了吗？想换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滚！”红莲长袖一挥，一枚暗器“咻”的擦过他颈边，截下几缕断发，墨一般的颜色，在风中飘落。
“啊！”“公子！”
侍女们娇呼不已，看着红莲的美眸中凛然恨意。
神撸起颈边的断发，黑眸沉沉凝着她，唇边笑意更深。
“哼～！”男子不屑的声音懒懒响起：“真是难看～这就是你所说的好戏啊，无聊，我还不如睡觉去。”
红莲心里一惊，橘也来了？果然，只见小巷旁那一排房屋上，黑衣包裹的男子蹲在那，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
红莲绷紧神经，暗暗思衬两方的实力悬殊，她自恃不能以一敌二，不过就算拼得两败俱伤，她也不能让大人失望。
轿帘掀起，一袭绿纱的裴宁致走出来，侍女立即在她身后撑起了伞。
神看着绿衣女子，折扇轻敲掌心，似笑非笑道：“呵呵，果然是蔷薇小姐啊～”
裴宁致淡淡的笑了笑，轻声道：“你们的对话似乎不准备在短时间内结束，我出来透透气。”
神轻声笑起来：“小姐真是不够坦率，你明明很好奇吧？我们口中那个他。”
裴宁致看他眼，笑容轻柔：“恐怕不坦率的另有其人吧，比起来，那个大人的确更值得人爱。”
神的笑容，依旧温柔的摄人心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冷酷至极的神色。
看着男子彬彬有礼的笑容，红莲心里反而不安起来，直觉告诉她，这男人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不过，那个永远笑容如沐春风的神会生气？！她警惕的看他，暗暗后退一步，挡在裴宁致身前。
神把红莲的举动看在眼里，脸上一贯平和温雅的笑，双眸看似清澈见底，却又深邃无比：“承祯终于找到了那个他必须的人，我只是想来看看，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红莲，你现在对我莫名的敌意，是不是太过分了？”
闻言裴宁致轻轻笑道：“真的只是想来看看而已吗？”
神眸光一凝，落在她身上，悠悠道：“承祯选择的女人吗？有意思～”他沉眸一笑，折扇一下一下轻敲着掌心，片刻，手中动作忽地停下，他低声道：“风，花，雪，月，去吧！”
“是，公子。”四名婢女应声而起，轻盈的落在裴宁致周围。
“神！你做什么？”红莲拔剑对着他，眼中充满怒意。
视若无睹般，神兴味盎然的勾唇道：“橘，你不是想看好戏吗？总要付出些代价吧。”
橘看眼裴宁致，懒懒道：“喂，适可而止吧，被他知道的话可是会生气的。”
神淡淡瞥他眼，轻笑道：“你不是整天喊着无聊，放心吧，只是开个小玩笑，不会伤到她的。”
橘看他眼，慢吞吞起身，脸上懒洋洋的神情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认真。
感觉到危险逼近，红莲轻喝道：“你们保护好小姐！”说完纵身跃起，迎向空中的橘，一黑一红两个身影飞掠交错，纠缠一起，铿锵的利物碰撞声，剑气纵横，飞沙走石。
中间裴宁致被侍卫重重包围，她看着站在四方的婢女，神色淡淡。
四名婢女袖中抖出两条彩带，上面银铃随风摇曳，清脆作响，四人轻盈的身影迅速在外圈来回舞动，彩带化作两条长虹交织缠绕，银铃沙沙作响，夺人心魄，没多会，圈中众人已被重重叠叠的彩环围住。
即使打斗中，红莲也一直分神关注着裴宁致的安危，此时看着漫天飞舞的彩带，她失声怒吼道：“神，你竟然对她用神舞幻阵！”
橘也停了下来，皱眉看着层层彩环，场中众人已被紧紧包裹，不见身影。
红莲冲上去，一通乱砍，绵软的彩带非但没被砍断，反而轻易弹开了她的攻击，四名婢女手擎彩带，舞的滴水不漏，红莲不泄气的挥舞手中剑，却没有半点进展。
“红莲，够了，你这么做是没用的。”神柔声道。
红莲突然转了剑锋，朝他刺去，神脸上始终带着从容的笑，眼看剑锋近到胸前，他扬眉，食中两指夹住剑尖，向下一扳，喀的一声，剑尖登时拗了下来。
他凝着红莲惊诧灰白的脸色，笑得温柔：“你也曾是我属下，我不记得有教你做这种螳臂挡车的事。”
红莲怒瞪着他，全身被无力感充斥，止不住的发抖。
神折扇挑起她下巴，轻声道：“不要这么看着我，她是承祯看重的人，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红莲冷笑：“神公子自创的神舞幻阵，那场动乱中，须臾间夺人性命，杀戮之深，令闻者胆寒，她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出来？”
神不再看她，淡淡道：“你看清楚，那并不是完整的神舞幻阵，没有阵心的幻阵根本杀不了人，换言之，那只是个迷心阵，心魔越盛的人，破阵所需时间越久，一个从来不知人间愁苦的名门小姐，简直就是那阵的克星。”
红莲怀疑的看他，他脸上仍是无懈可击的笑容，只好转头看那幻阵，只见四个侍女一手执彩带，另一只手都拿着块玲珑剔透的晶石，阳光斜射而下，晶石反射出绚丽夺目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层层彩带轻盈飘摆，串串银铃若飘渺天籁的脆耳轻响，直听的人心神乱颤。
裴宁致现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前一刻她还在那个剑拔弩张的小巷里，怎么眨眼就已身陷花海。
她仰头望着，天空中飘落粉的白的小花，洋洋洒洒，漫天飞舞，迷人的幽香肆意弥漫，萦绕鼻间，酿着沉醉，粉白花雨轻盈落在她的发际，肩头，她伸出手，接住一片粉色花瓣，花瓣却如空气般流泻过指间，她伸出双手，握紧，再松开，却见一片模糊的粘稠从指间滴落，一滴，两滴，血腥味迅速扩散蔓延，怎么也摆脱不了．．．
裴宁致愣愣看着手上的殷红，突然感觉腹中一阵剧痛，她低头，只见腹部赫然插着把剪刀，鲜红的血不停往外涌，滴滴溅落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双手捂着肚子，感觉身体温度一点点流走，呼吸困难的张大嘴，每次呼吸，都伴随著剧痛。
她惊恐的瞪大双眼，看着指缝间血缓缓滴落，生命逐渐黯淡消逝，唇畔却慢慢勾起抹自嘲的笑。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她已经死了。
身边迷人的景致早已不见，她眼前是一排排整齐列着的墓碑，寒风夹着绵绵细雨阵阵袭来，她感到一阵彻骨冰凉，一阵茫然。
一座大理石的墓碑前，穿着深色衣裙的妇女正俯身以手帕擦拭墓碑，身后一个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撑着伞，神情凝重。
墓碑前摆着大束百合，还有苹果，香蕉，橘子，她浅浅勾唇，都是她喜欢吃的啊。
妇女一面擦着墓碑，一面不时用手背擦拭眼角，男人手放她肩上，轻叹口气。
“哎，每次来，你都这副模样，叫你女儿看了，如何安心？”
妇女直起身子，轻柔的擦拭墓碑的边沿，声音哽咽道：“宁儿明明去了已经三年了，我却常常觉得，她就在我身边，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男人柔声道：“放心吧，她若知道你不是孤独一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妇女起身，与男人双手交握，并肩站着，凝视着墓碑许久，轻声道：“我的宁儿，无论你去了哪儿，记得一定要幸福。”
蒙蒙细雨中，相依相偎的两人渐渐消失。
裴宁致久久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压抑许久的泪，终于一泻而下，迷蒙了双眼，她笑着，轻轻道：“妈妈，祝你幸福．．．”
此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身穿黑色西装，怀抱着一束玫瑰，缓缓走在墓园小道上，身后紧跟个打伞的黑衣人。
终于，他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慢慢蹲下身，轻轻的将玫瑰放在墓碑前，他默默看着墓碑，修长的手伸出，一笔一画的描着墓碑上的名字，视线深深凝着碑上的照片，黑白相片里是个年轻的女子，五官清秀，长长黑发披泄下来，柔和的嘴唇微微翘起，透着种倔强的美丽。
他手指轻抚过照片中女子细致的眉眼，空气中传来他梦呓般的轻唤：“宁。”
裴宁致静静的看着，本以为，再次面对他会是件很艰难的事，她一定会任刻骨的恨彻底毁了两人，但她现在只是远远站着，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曾经的痴恋，曾经的执着，曾经的怨恨，不过过眼云烟，那个回忆的世界，是天边，是海角。
林皓低低的道，喉咙涩涩的：“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连神都不给我机会辩解，我们原本可以拥有未来的啊…”
他看着照片中的女子，眼中虽然温柔如昨,却带着仿佛深及灵魂的痛楚：“我现在只祈求，时光可以倒流，让我回到那个时候，这一次，就算失去一切，我也要留住你…”
她看着他，泪不停的流，莫名的悲伤从心底涌上来，为了这个灵魂已经陌路的人。
曾经靠在他肩膀，就能承载住她整个灵魂的重量，曾经只要在他怀中，就是她坚强的理由，她曾经很快乐，只因有他的温热。
“宁，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那是我此生，唯一的爱恋。”
脸上还有着残留的泪痕，她笑着转身离开。
喃喃低语带着浅浅忧伤，宛如轻声的低叹，飘散风中。
皓，我也不会忘记，我们曾经多么幸福，那一定是只属于我们，永远到不了的明天。
红莲看着严严包裹的彩环，心里越来越急躁，她把断剑横在神颈间，冷冷道：“我竟然差点就信了你，神，快放了她！”
神用折扇格开颈间的剑，淡淡瞥她眼，笑着疑惑道：“居然能在幻阵中呆这么久，就算出来，神智也完全已经崩溃了吧？一个普通世家小姐，到底能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经历，真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你，可恶！”红莲举剑狠狠挥向他，却被他折扇轻挥间打飞。
“我怎么可能再给你拿剑对着我的机会。”神微扬的唇角溢出缕缕寒意。
“公子！”婢女低呼声传来。
“恩？”神望过去，只见婢女们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握着彩带的手竟微微颤抖。
“公子，我们快坚持不住了…”侍女紧咬牙关，神情痛苦的道。
说话间，只见四人手中的晶石突然产生寸寸裂缝，慢慢一丝丝的蔓延开来，不一刻，终于完全碎裂了，紧缠的彩带也瞬间断裂一片片，飞舞飘落，婢女们闷哼一声，被冲击得后退十几米，脸色更是难看，似生了场大病般灰白黯淡。
“神舞幻阵，竟然…被破了？”红莲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幻阵的威力她很清楚，就算是不完整的，也不可能让人如此轻易破掉啊。
她抬头看神，他眼底也有着难掩的震惊神色。
侍女们退了回来，疲惫的脸上满是负疚和自责，她们嗫嚅着：“公子，对不起…”
神温柔笑道：“不碍事，我知道你们尽力了。”
“原来是神舞幻阵。”女子清冽的声音，幽幽响起。
神看着不远处的绿衣女子，四周横七竖八倒着已然昏迷的侍卫，她亭亭立在中间，嘴唇有些虚弱的苍白，晶莹若千年寒冰的眸子，凝望着他，唇角缓缓勾起抹冷笑。
她忽然婉转而笑，声音轻缓的一字一句道：“神公子的绝学，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幻阵
